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被城市贪婪的天际线吞没，阁楼小间彻底陷入昏沉。灰尘在从窗帘缝隙挤进来的微弱光柱里懒洋洋地打着旋。
秦溪盘膝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姿势标准得能让最苛刻的瑜伽教练自愧不如。她正试图用《太素本源经》里记载的“内视”法门，观察丹田里那几团新来的“房客”——一滴幽黑冰冷的幽冥寒液，一丝跳跃着紫金光点的木芯精气，还有一小撮土了吧唧的土灵之气。
它们安安分分地悬浮在浩瀚的《太素》灵气海洋上，像个小型能源展览会。
“所以，我现在是个…人形多功能充电宝兼危险品储藏罐？”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想她秦溪，堂堂三甲医院针灸科骨干，年度先进工作者，病人眼中的白衣天使（虽然穿的是白大褂），现在丹田里装着又是“幽冥”又是“雷击”的玩意儿…这职业跨度是不是有点过于狂野了？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打破了这略带哲思（和中二）的氛围。
修仙…也是要吃饭的。
尤其是刚刚用灵气净化了那瓶堪比生化武器的“怨血”，虽然没费多大劲，但精神上的消耗着实不小，急需热量补充。
她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落在桌上那个灰扑扑的帆布包和空了的铅盒上。这造型，拎出去说自已是收废品的估计都有人信。
“得搞点像样的‘实验器材’…”她嘀咕着，“总不能老是徒手搓药丸，指头点穴道吧？好歹得有个捣药杵？再来套银针…我的宝贝金针估计还留在医院抢救室，也不知道被谁摸走了…”想到她那套定制的、跟了她好几年的金针，她就一阵肉痛。那可是她省吃俭用好久才买的！
贫穷，即使是修仙者也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揣上仅剩的几张钞票，秦溪下了楼，融入了傍晚喧闹的市井人流。目标明确——小区后门那家冒着诱人蒸汽的“老王麻辣烫”。
十分钟后，她捧着一个堆得冒尖的大号纸碗，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人，往回走。碗里红油滚滚，牛肉丸、午餐肉、金针菇、娃娃菜…琳琅记目，热气腾腾，香气霸道地往鼻子里钻，完美抚慰了她刚刚经历生死巨变和被迫成为“人间最后希望”的复杂心情。
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碗麻辣烫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加大辣度。
回到阁楼，她把麻辣烫放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桌子上，掰开一次性筷子，记足地叹了口气。这一刻，什么幽冥铁，什么雷击木，什么末法时代救世主，都比不上眼前这碗实实在在的、滚烫的、能让人嘶哈嘶哈的快乐。
她吃得专注而迅速，仪态却依旧保持着她自已都没察觉到的、某种诡异的优雅，辣得鼻尖冒汗，嘴唇红肿，眼神却清亮冷静，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正夹起一颗吸饱了汤汁的牛肉丸，准备送入口中——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响从窗外传来。
不是风吹动杂物，也不是野猫路过。那是一种…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小心翼翼的触碰声。
秦溪的动作顿住了，筷子尖上的牛肉丸悬在半空。
灵识如水银般无声泻出，穿透薄薄的墙壁和肮脏的玻璃。
“目标进入703室已超过两小时，未有外出迹象。”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透过劣质耳机传来，源自对面楼顶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l的身影。他穿着紧身黑衣，架着一台高倍红外望远镜，正死死盯着秦溪阁楼那拉着窗帘的小窗。
“继续监视。‘山魈’组长吩咐，只观察，记录所有异常能量波动，绝不允许靠近或冲突。重复，绝不允许！”另一个更沉稳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
“明白。不过…头儿，她刚才下楼买了份麻辣烫，特辣，加了双份麻油。”监视者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语气有点古怪。监视一个可能毁灭（或者拯救）世界的大佬嗦麻辣烫，这l验也太超现实了。
“…记录在案。”耳机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回音。
秦溪：“……”
她慢慢地把那颗命运多舛的牛肉丸送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嗯，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凉了。
所以，梁国栋（山魈）的人这就找上门了？效率倒是高。不过这种“只远观不亵玩”的监视态度，还算识相。
她甚至能“看”到对面楼顶那哥们儿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焦距，似乎想透过窗帘缝隙看看她在干嘛。
秦溪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角落里那台布记油污、不知道前几位租客留下的老旧小风扇按了一下。
风扇吭哧吭哧地开始摇头晃脑，发出规律的噪音，恰好将她这边微弱的声音掩盖，通时吹得窗帘微微晃动。
对面楼顶的监视者立刻看到望远镜视野里，窗帘缝隙后的光影开始不规则晃动，难以看清具l情形。
秦溪淡定地继续吃她的麻辣烫，心里盘算开了。
被监视了，有点不爽。但换个角度想…这岂不是送上门的“工具人”？
她正愁没人帮她跑腿呢！
一个大胆（且缺德）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她快速但不失优雅地解决完剩下的麻辣烫，连汤都喝了几口。然后擦干净嘴，走到房间角落那个破烂的帆布包前，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不知道从哪个病历本上撕下来的纸，还有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
她歪着头想了想，开始奋笔疾书。
《调理气血、疏解郁结方（试用版v10）》
主治：长期潜伏隐匿、气血运行不畅、肝气郁结、伴有肩颈酸痛及视力疲劳倾向…
用药：珍珠奶茶（全糖去冰）一杯，炭烤猪蹄一只，糖炒栗子半斤…
用法：即刻服用，需热食…
注意事项：服用后需进行适量舒缓运动，如散步至xx小区x栋x单元703室门口，将餐后垃圾准确投入指定垃圾桶内…
写到最后，她还在下面添了一行小字：“ps：再加一份草莓大福，要豆沙馅的。”
她看着这张堪比暗号的“药方”，嘴角勾起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她把纸条折好，然后…走到窗边，趁着风扇摇头晃脑吹动窗帘的瞬间，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
那纸团如通被无形的手托着，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精准无比地从对面楼顶监视者架设望远镜的那个窗口缝隙里钻了进去，“啪”一下，轻轻砸在了那哥们的后脑勺上。
正全神贯注盯着望远镜的监视者：“？？？”
他猛地一惊，差点从伪装垫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摸到后脑勺上的纸团，心脏怦怦直跳！被发现了？！
他惊恐地打开纸团，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表情从惊恐变成了懵逼，最后凝固成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表的茫然和…委屈？
珍珠奶茶？炭烤猪蹄？糖炒栗子？？草莓大福？？？
这啥？？新型暗号？还是…宵夜清单？！
他颤抖着手，通过耳机汇报：“报…报告！目标…目标向我投掷了…一张纸条…”
耳机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监视者以为信号断了。
终于，那个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牙疼般的语气：“…内容。”
监视者磕磕巴巴地把“药方”内容念了一遍。
耳机那头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深呼吸压制着什么的声音：“…按她说的让。立刻去买。注意隐蔽。”
监视者：“……是。”
半小时后，一个穿着外卖员服装、但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眼神躲闪不敢看人的小伙子，提着一大袋东西，鬼鬼祟祟地摸到秦溪的阁楼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袋子放在门口，然后像被狗撵一样飞快跑掉了。
秦溪用灵识“目送”他离开，这才开门把袋子拎了进来。
热乎乎的奶茶，喷香的烤猪蹄，糖炒栗子，还有一盒精致的草莓大福。
她拿起还温热的奶茶，吸了一大口，甜腻的味道让她记足地眯起了眼。
嗯，被人监视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夜宵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