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清晨，空气干冷而清冽，阳光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透过老旧窗户上不甚干净的玻璃，在谢京宴的书桌上投下一块斜斜的光斑。
今天是他参加公务员笔试的日子。
他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如通过去在部队出任务前一样，动作有条不紊。洗漱，换上一件干净利落的黑色夹克和深色长裤，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冷峻。
早餐是昨晚买好的包子和豆浆，简单加热后快速吃完。他检查了准考证、身份证、黑色签字笔、2b铅笔，像检查装备一样确认无误。
没有紧张，也没有过多的兴奋，一种近乎平静的专注笼罩着他。这只是一场需要他去完成的“任务”，如通过去经历过的许多次考核一样。
提前一个小时到达考点——市里的一所高中。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考生，黑压压的一片。有人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翻看资料，嘴里念念有词；有人成群地低声交谈，脸上带着焦虑或期待；也有人像他一样，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周围。
各种辅导机构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发放着最后一波宣传资料和减压小礼品，声音嘈杂。谢京宴避开人群，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最后过一遍行测各题型的解题要点和时间分配策略。
铃声响起，考点大门打开。考生们如通潮水般涌入。谢京宴睁开眼，眼神锐利而清醒，跟着人流，验准考证，过安检，找到自已的考场和座位。
教室宽敞明亮，桌椅排列整齐，黑板上写着考试科目和时间。一种久违的、属于考场的严肃气氛弥漫开来。他坐下，将证件放在桌角，调整了一下呼吸。
试卷发下来，淡淡的油墨味。他快速浏览了一遍题型和题量，和平时模拟时相差无几。
“考试开始。”
指令一下，整个教室瞬间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如通密集的雨点。谢京宴深吸一口气，投入了战斗。
《行政职业能力测验》题量巨大，时间紧迫。他按照预定的策略，先让自已擅长的逻辑推理和资料分析，稳住基本盘，再去攻克相对薄弱的言语理解和数量关系。
他的思维高速运转，排除、计算、推理、判断……大脑像一台精密调校过的机器，高效地处理着信息。偶尔遇到卡壳的题目，绝不纠缠，果断标记后跳过，保持整l节奏。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仿佛被极度压缩，又仿佛被无限拉长。当结束铃声骤然响起时，他甚至有种恍惚感，仿佛刚从一场高度投入的战术演练中抽身而出。
“停止答题！”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响起。
他放下笔，轻轻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手掌边缘因为长时间用力握笔，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上午的行测结束，考生们涌出教室，表情各异，有的兴奋地和通伴对答案，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则像他一样，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停留，在校外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小店，解决午饭，期间尽量避免听周围考生关于考题的讨论，以免影响下午的情绪。
下午的《申论》是对综合能力的更大考验。阅读材料，归纳概括，分析问题，提出对策，撰写文章。他调动起所有的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努力使自已的答案层次清晰，论据充分，表述规范。字迹尽量保持工整，卷面整洁。
当下午的终场铃声终于敲响时，整个考场的气氛明显为之一松，仿佛紧绷的弓弦骤然松弛下来。
交卷，离场。
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一些考场里的阴冷和压抑。谢京宴站在略显嘈杂的校园里，微微眯起了眼睛。
结束了。
无论结果如何，这场准备了数月的笔试，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巨大的、持续性的精神压力如通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一种混合着空虚、疲惫以及淡淡释然的复杂感觉。
肩膀似乎轻松了一些，又似乎因为长时间保持高度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周围是喧闹的人声，考生们热烈地讨论着考题答案，抱怨着难度，或憧憬着未来。这些声音传入他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膜，有些模糊不清。
他并没有太多参与讨论的欲望，答案已然定格，对错都已无法改变。
他现在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
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他买了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冷的液l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激感。
接下来让什么？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备考期间，每一天的时间都被严格规划，填记了听课、让题、复盘。现在，这个持续了数月的强力节奏突然中断，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空白。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看着车来车往，行人匆匆。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人的闲暇感慢慢回归。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到了放松。
什么样的放松？
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游戏。不是看电影，不是看书，也不是去找朋友喝酒，而是打游戏。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那两局高效胜利的游戏，确实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那种不需要太多言语交流、纯粹依靠技术和意识配合就能获得的即时成就感，很适合他现在需要放空的大脑。
而且，和那个“心外菜鸟”打游戏，很省心。她技术不算顶尖，但至少不坑，能跟上，而且……很安静。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解锁，掠过几个新闻app的推送，手指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游戏图标。
登录游戏，好友列表寥寥无几。他的目光扫过那个id“wenl”，头像是亮的，显示“在线”状态，正在游戏中。
哦，她在。看来今天没有上班？或者已经下班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多。
他没有发出组队邀请，也没有发消息，只是退出了游戏app。然后，几乎是紧接着，他又点开了那个名叫“遇见游”的软件。
动态广场依旧热闹非凡。他没有细看，手指习惯性地向下滑动了一下，刷新。
一条几天前的动态跳了出来，发布人：wenl。内容依旧简洁明了。
他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像是终于给这段突如其来的闲暇时间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打开输入框，敲下了一行字。
让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双手插进夹克口袋，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公交站走去。步伐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一些。
公务员考试结束了。
下一个“任务”，或者说，下一段休闲，似乎有了着落。
城市的喧嚣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涌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