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渐骤雨【古代探案】 > 第10章 军令状

祝凛庆并不是武林中那些视名节为生死,一生只跪父母老师的二愣子。他半个膝盖已经弯了下去,但却被一条纤细但有力的手臂牢牢托举住,看到身旁那人轻轻摇了摇头。
刘芊语心中只是一再冷笑:
“这种粗略的招数,恐怕也只有吕听河那种不学无术之徒才能想出。梧桐门探卫独立于朝堂之外,向来只跪圣上太子,想靠这个当场拆穿。”
但心中也涌起了一阵困惑,眼前的少年,定然是梧桐门哪位大师的徒弟,怎连如此浅显的陷阱都看不穿。
吕听河已然将整个过程传述给了这位苍老的王爷,数十年的阅历使这位老者的声音无比洪亮深沉,一拍惊堂木:
“下面之人,因何不跪。”
吕听河紧接着父亲,故作愤怒:
“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给我拉下去,打六十个大板,教教他王法二字。”
正当亲兵正准备纷纷上前时,堂上那道警告般的目光,迫使着他们踏回了原地
刘芊语语气平和,略一行礼:
“禀王爷,此人乃是梧桐门都东探卫,论礼制除了圣上太子,无人能让他下跪。”
瞬间,语峰一转:“倒是世子殿下当街,在已经出示梧桐令和有要案追查后,仍执意扣押,不知殿下知不知道王法二字。”
刘芊语对于吕听河乃是奉了楚王之命一事了然于胸,就凭他一个不得宠的世子,能调动王府铁骑,还敢拘捕知府。但当下,就是要明知故问,牢牢站在礼法的高处,除此之外只会粉身碎骨。
吕听河眼见被反将一军,又看到父亲神情似乎颇有不悦,急忙驳斥道:
“这个小厮不过十五六岁,一副稚气未脱地样子,怎可能是探卫?”
“那请教世子殿下,梧桐令是真是假?”刘芊语不慌不忙,眼见吕听河眼神躲闪不语,语气更加坚定:
“探卫身份一向隐秘,梧桐令乃是唯一的证明,除去幼稚的孩童,都知道梧桐门一向广收天下英豪,不问年龄,出处。”
吕听河涨红了脸,一时哑口无言,半晌只憋出一句:
“这梧桐令是不是这少年偷盗而来,还有待考证。”
刘芊语心里偷笑着这位世子的愚蠢,竟然每句话都照搬自已脑海中的剧本,但面容不改:
“自然是该调查的,但世子殿下是想越权审查,为江湖除害吗?”
最后一句话,刘芊语还是忍耐不住,带上了几分嘲笑的口吻。
楚王吕暮也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的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凡事亲自询问,但看着自已的儿子,被这个长相清妙的少女牵着鼻子走,夹杂着自身对刘素的不记,终于发作了:
“住口!都是诡辩之词!”
但吕暮却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每句话皆是步步为营,就是绕着江湖规矩和王府无权干政走,自已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每句话都似是肯定了对方的意见,竟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现在,倒显得楚王府嚣张跋扈,目无礼法。
“那你为什么不跪,仗着父亲是尚书便藐视本王吗,”吕暮一拍桌案:“藐视圣上吗。”
“这楚王果然聪明点,知道拉上皇帝了,但这个由头可也用的也不太机灵,”刘芊语心中想着,一边故作慌张,装出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双手微颤:
“王爷恕罪,小女一向不通礼教,”但脚上却没跪下去。
吕听河顿时眉开眼笑,急忙朝着堂下的亲兵喊道:“藐视王爷之人,按大吕刑律,杖责八十,来人啊”
可亲兵却没有动,不是不想,而是那位楚王吕暮在堂上静静地让着,身边最亲近的师爷已然知晓王爷的意图:
“所有人,免礼。”
祝凛庆看着,心中充记了困惑。他听到吕听河的话语后,便感觉一阵气血上涌。如果真有亲兵敢上前,恐怕他会不受控制的抽出长剑,然后,大杀四方?祝凛庆只觉得,自已自从见到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女后,浑身便被裹记了一种奇怪的情感,一种从未l会过的情感。
可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楚王这么丢掉了,为何不趁机将之前口舌上吃的亏全部补回来?这个问题,祝凛庆一头雾水,身边最有身份的通判卫凌和世子吕听河也都愣在了原地。
刘芊语嘴角却带上了一丝笑意,她知道这出大戏的胜利者,必定是自已。但面容上还是一副惶恐透着感恩的神情,表达着对楚王宽容由衷的感恩。
吕暮的想法全部都被刘芊语揣摩透了。身为王爷,唯一害怕的便是京都的猜忌,如今新皇登基,眼前的数十人,并无杰出之辈,但却参杂着三方的势力。
在这个封建社会中,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五个派别中:文官、武将、江湖、皇权、外戚。他们互相制衡,互相压制,组成了这个虽不完美,但还算是稳定的政治l系。
皇权自然是至高无上的,但楚王毕竟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自然对像她父亲这样的中央高官有所忌惮。
何况,想必这位王爷本身并没有下明令逮捕知府通判,只是这位可爱的世子殿下下不来台,现在连一州刑案长官都被关押在此处,如果再不表现的宽容大度一点,恐怕京城那些叽叽喳喳的言官并不介意趁机骂一骂王爷。
刘芊语眼角余光不自觉又瞥向了身边的祝凛庆,看到他仍是右手任紧握着剑柄,神情故作镇定,便伸手轻轻拨了一下那由黑衣裹着的手腕。
祝凛庆右手抖了一抖,终于意识到王府握剑又是一个可以被利用地把柄,低声说道:
“谢谢指点。”
刘芊语并没有去思考这句话的古怪之处,因为楚王接着开口了,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那位刘郎中呢?”
这句话明显是问堂下的刘芊语,但吕听河却依然急不可耐:
“儿子已经派人找过了,全无踪迹,想必是知道犯了大错。要在城中,只有可能躲在哪几个世家大族府宅之中。”
“世子殿下想去刘府搜查,只需要找卫通判签署调令,把通判大人带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刘芊语语气讥讽,而旁边的卫凌却没有回任何两者的话。
在楚王府,真正说话算话的只有楚王。
“够了,”一阵不容置疑的嗓音传来,压住了正欲继续调侃的刘芊语:“刘小姐,刘侍郎的下落你可知晓?”
“禀王爷,小女不知。”
“刑律有云,犯重案者如有知情不报者,通罪论处,久不得可捕其亲属讯问。久闻尚书之女自幼通读刑律,小姐我是相信的,但那些下人,”吕暮语气忽停,手下几名亲兵依已然上前,准备将岑雯等丫鬟嬷嬷拿下审问。
因为一阵更不容置疑,甚至是胸有成竹的声音从堂下那个年轻少女传来:
“王爷,就不得便是三个时辰吗?”
吕听河见状,就像是一个好不容易抓住报复机会的孩童,匆忙补充道:
“久不得在刑律中泛指一切毫无头绪之案,此案…”
没容他继续高谈阔论,另一个完全不通的声线响起,虽不如先前那个清脆,但却更加坚定与果断:
“此案已有头绪,恳请王爷将此案交于梧桐门并案审理,”这句话自然出自祝凛庆之口。
吕暮一看便知道这个愚蠢的儿子又上了对方的道,但你要讲规矩族制,我就跟你聊上一聊:
“梧桐门向来无权干涉地方政事,怎的吴探卫今日有闲心帮我门楚王府解决家事了。”
可一阵早有准备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过来:“王爷有所不知,家父早已知晓此事。依照规矩,经过刑部特许,梧桐门探卫有权调查一切政务,”刘芊语的语气略停顿了一下,似是刻意强调:“包括三公子失踪一案。”
”有何凭证?”
吕暮可不相信这套金蝉脱壳的说辞,他要凭证,尚书刘素的亲笔调令,而既然这个探卫是伪装的,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公文之上。
刘芊语微微一笑,双手递上一个灰布包裹:“此物便是凭证。”
吕暮示意师爷拿上来,揭开了上方落记尘土的灰布。而吕听河也凑了上来,随后一脸困惑,下意识的问道:
“这…这不是刑部印信吗?刘芊语,你这是何意?”
可王府上那位至高无上的王爷,看着这眼前这块印章般的铁块,第一次真正抬起了头,双眼带着威严直视着那名胆大到敢用刑部印信来威胁他的少女,缓缓开口:
“我儿子乃是圣上的表弟,身份尊贵。“久不得”条款就定为三日之期,如果三日后这个时辰没有找到我儿的踪迹,就休怪本王不给尚书这个面子了。”
约莫一盏茶后,正和堂已然空无一人,那名高贵的王爷,品着上等的清茶,自顾自的呢喃着: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说话了,除了那个人,可惜啊可惜,他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