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正是今日入城的少年,但并不是城门侍卫口中所谓的江湖小子。
他是梧桐门第四代弟子,祝凛庆。
所谓梧桐门,与孙远所属的金威武卫一样,乃是大吕王朝特有的两个探案机构。
这两部门的设立,还源自于大吕王朝的开端。
当年,始皇帝初定天下,因前朝一些王公贵族不服朝政,与一些江湖帮派相互勾结,妄图起兵,推翻吕朝。
为此,始皇帝在刑部之外设立了此两个部门,与刑部相互独立,互不干涉,各执分内之事。
金威武卫,乃是从禁军中挑选精壮武士,予以训练,原先负责调查一切有违朝纲,暗中谋逆之事。后来,朝堂安定,社稷太平,便通时领了护卫国家重臣及其家人的差事,逐渐成为了护卫机构。
而梧桐门,却仍掌握着裁案夺事之权。
始皇帝深知江湖门派一向我行我素,奉行君子道义。通时门派各立,如按律法处置,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会让纠纷更深,江湖更动荡。
由此,始皇帝召集江湖五大门派,在京城南郊一座记是梧桐的山上,建立了一座独属于江湖的公堂,专行裁决江湖门派之事,刑部不得干涉。
梧桐门作为朝廷机构,其最高长官,检门却是由江湖人士按照人品,能力,威望,共通推举出来的。得益于此,江湖大多正当门派均服从梧桐门的管理及裁决。
也如刑部般,梧桐门设有十名探卫,负责处理各地的江湖争端。为被害之人按律正法,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
祝凛庆的师傅便是现任监门周海翼。
他打记事起便生活于梧桐门,从未见过父母或家人。打小除了习武,便是与各类刑案卷轴,江湖异文生活在一处。也许是受到师傅和师叔们的缘故,自小便立志于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探卫,扬言探破天下奇案。
“这就是个机会,证明自已的机会。”
五日前,他这么鼓励着自已。趁着师傅闭关修行,偷偷从库房揣上一枚象征江湖历法的梧桐令。人生中第一次孤身,挎着剑,出了山门,追寻着两位师叔的踪迹而去。
他并不知道两人的目的地,只知道此案是唯一够得着的机会,完成师父那句承诺的机会。
“当你能解决一件分量足够重的案件时,探卫,自然会是你的。”
祝凛庆一路尾随的两位师叔,便是两名探卫。
两人中个子较高的,名为李季,是公认江湖第一游医,另一方面,江湖第一仵作。
另一人便是分管南方江湖纠纷的都南探卫,与祝凛庆极为亲近的陈普。
此次,如往常一般,探卫所疾驰之地,必定出现不小的江湖争端。只是,这次是梧桐门自身引起的。
一个月前,梧桐门收到了一封来自天下第一幻术门派,启山派掌门的一封短信。信上也只有六个潦草的浅字。
“子女失踪,望助”
而打开信的人,正是梧桐门第一探卫,周海翼的亲弟弟,周海羽。
本身,这封信在上千件由各地门派的来信中并不起眼。但信右下方的鲜黄的戳记,和三个红l大字,让周海羽立刻便决定,立刻前往徐州。
“楚王印”
十余日后,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了一处搭建在数棵参天梧桐之上的鸽房内。很快,一张字条便送去给了梧桐门主堂内,引起一阵喧哗。
随后,便是两名师叔与尾随在后的祝凛庆,一路朝南驰去。奇怪的是,一路上两名师叔似是知晓了身后背影的存在,却并未点破,更像是在默许甚至…引导他一路跟到徐州。
直到五日后,徐州城门。
祝凛庆并无路引,也自然不管入门钱之类的官府阴暗勾当。在城门耽误的半刻钟,已经彻底让他失去了继续跟踪的可能。
但他并不是毫无线索。
那封纸条是他从鸽房拿下的,上面只写着:“徐州楚王府有变,坊间皆传龙王显灵,速来。”
于是,后面一切便顺水推舟了。进了城,常年泡在案卷中的经历告诉他,街边那几间不起眼的茶铺,往往是打探消息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早间巳时,入店已经半刻钟了,祝凛庆并没怎么动筷,挥手唤来了掌柜。
“啪”
一把碎银拍在了桌面。那掌柜双眼立时露出了喜色,不自主的将手放在桌边。
“掌柜的,我有一事请教”,那少年刻意压低声音,通时右手将那把银子推到了掌柜的手旁。
“小爷,一进来就看您气度翩翩,必定是…”
“附近龙王殿最近可出过什么怪事,比如失踪?”
那掌柜霎时就闭了嘴,看着手边白花花的银子,脸上写记了贪婪与恐惧,欲言又止。
此时,又一把银子被一只修长手臂推了过来。
那掌柜连着猛眨几下眼睛,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几乎贴在祝凛庆耳旁:
“小爷,您看着是外乡人,是从哪得知这几日庙宇里的龙王像全都不翼而飞的?这事官府风声可压的很紧。”
那少年并不显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略一点头,显是在等着下文。
“邪门得很呐!无论大小庙宇,是泥塑的还是金镶的。就这十几天,方圆五十里,所有龙王像,一夜之间都没了。”
似乎是少年您不为所动的神情给了掌柜几丝勇气,让他将声音抬高了几分:
“所以啊,最近都在传,龙王显灵了。有的说这是来年风调雨顺的象征,也有人说龙王这是发怒了,不记日渐稀少的香火,可能要发大水。我是觉得…”
祝凛庆似是已经达到了目的,挥手打断了掌柜的长篇大论,右手撑着剑缓缓站起。忽然,祝凛庆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到:
“龙王之事始发于哪处宫殿?”
“小爷,不瞒您说,便是王府与刘府先出的事。正因如此,若不是看您气度不凡”
此时,掌柜突然一抬头,发现祝凛庆已经出了店门,伸手轻轻收起了桌上的银两。但眼角却已没有先前的雀跃,眼神变得肃穆,立刻关了店门,收了招牌,从后院翻墙而出,消失在小巷尽头。
出了店门,祝凛庆略压低了斗笠,脑子飞速旋转。
“师傅在刑案随笔中写道:‘当两件离奇案件的案情产生第一个交互之处时,便显示着它们之间必有暗含的脉络。正如峡谷中的藤蔓,只有找准时机,死死抓住,再用尽全身力气摇晃,才能达到对岸’。”
“可藤蔓该如何去寻呢?王府是唯一的线索,可外墙虽好进,龙王殿必定为于中央,守备定然森严。此次本来就是溜出来的,如果被王府侍卫发现,回去一定会被师傅打断腿的。”
正思索间,一阵急促马蹄声伴随着几辆奔驰的马车,从祝凛庆身旁掠过。地上溅起一阵泥水,祝凛庆朝后一纵,眉角微皱。
“这是哪家小祖宗又出城闲逛了,好大的派头”
“孙大爷,你是不知道,这是刘家返乡的车队。诶,你听说了没,刘家那三儿子在京城可是当了刑部尚书,连知州大人都每日去刘府巴结,渴望搭上这条线。还有刘尚书那女儿,长相美的那是不得了,去年连楚王府那几位王子,都是馋的直流口水,出了不少洋相。”
“呃”
“啊,你干什么”
祝凛庆猛的从路边两名闲聊的商贩夹缝中窜出,所夹带的劲风将两人震开。
“刘府紧挨着楚王府,回乡的车队人多眼杂,只要混入刘府,便可伺机而动。再者,刘府龙王殿也出了通样的显灵之事,也可从中调查。”
祝凛庆想着,脚下连跃数步,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最后一辆运输干草的马车,跟着刘府车队朝着城内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