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给残疾长公主冲喜的赘婿,一个随时会被她拧断脖子的卑贱药奴。
新婚夜,她将凤冠砸在我脸上,血流满面。
她桀骜不驯,宁死不喝药,我索性捏着她的下巴,将药汁渡了过去。
殿下,药得趁热喝,也得……趁热罚。
她通红着眼,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嘶哑着嗓子。
你找死!我舔了舔嘴角的苦涩药渍,俯身在她耳边轻笑。
殿下,惹了我,我保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01
滚出去!
伴随着一声怒斥,滚烫的药碗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哐当一声砸在门上,碎成几片。
黑褐色的药汁顺着雕花木门流下,在名贵的地毯上洇开一滩丑陋的污渍。
我叫萧澈,三个月前还是京城最有前途的探花郎,如今却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罪臣之子,被当成一件礼物,送来给那位传说中暴戾恣睢、摔断了腿的镇国长公主——闻人靖,冲喜。
或者说,当药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
轮椅上,闻人靖一身红衣,脸色却比纸还要白。她曾经是这大夏国最耀眼的明珠,是横刀立马、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女战神。可现在,她只能困在这方寸之地,像一头被折断了翅膀的鹰,眼神里只剩下阴鸷和暴躁。
公主,药不喝,您的腿……我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
我的腿她冷笑一声,抓起手边的另一只茶杯,狠狠掷向我。
我没躲。
瓷杯正中我的额角,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我的腿断了,废了!你指望这碗马尿能让它重新长出来吗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恨意,还是你觉得,看到我像个废人一样挣扎,很有趣
我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导致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中了敌军埋伏,我父亲又怎会被牵连,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只有我,因为这荒唐的冲喜,苟活了下来。
有趣当然有趣。看着高高在上的凤凰跌落泥潭,真是这世上最赏心悦目的事。
心里这么想着,我却重新端起下人送来的第二碗药,一步步朝她走去。
公主,这是陛下为您寻来的圣药,您今天必须喝。
我说了,不喝!她猛地一拍轮椅扶手,试图用气势逼退我。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那双曾经睥睨沙场的凤眸,此刻只剩下血丝和混乱。
公主,我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您越是痛苦,陛下……才越是安心,不是吗
她身体猛地一僵。
我继续用那把淬了毒的温柔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您是战神,是军魂。您这样半死不活地待在这里,只会让那些曾经跟随您的将士寒心,让您的政敌……弹冠相庆。
你闭嘴!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闭嘴我笑了,将药碗又往前送了送,公主,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您的政敌。您倒了,我全家都为您陪葬了。现在,我只想看着您……好好地‘活’着。
我刻意加重了活字。
她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我们之间的空气,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僵持了许久,她终于颤抖着手,接过了药碗。
苦涩的药汁顺着她的喉咙滑下,每一口,都带着不甘和屈辱。
看着她喝完,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这就对了,我的好公主。
她将空碗重重顿在我手心,眼神却冷得能掉出冰渣子。萧澈,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等着。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过在那之前,您最好祈祷自己能站起来。否则,您连杀我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她压抑着痛苦的喘息。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我知道,药效发作了。那药不仅治腿,更能磨人心志,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如火烧。
这是皇帝的恩赐,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她不肯喝,一半是任性,一半是真的怕了那种痛。
门外,管家王伯正焦急地候着。见我额角带伤地出来,他叹了口气:萧公子,您……
无妨。我将空碗递给他,以后公主的药,都由我来喂。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没再理会,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直到此刻,我紧握的拳头才敢松开,掌心全是冷汗。
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豪赌。
赌闻人靖的骄傲,赌她不甘心就此沉沦。
也赌……她暂时不会杀我。
我抬起头,看着铜镜里那个额角淌血、眼神陌生的自己。
萧澈,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的不是吟诗作对,而是如何与恶龙共舞。
02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闻人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每天,我都会准时端着药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再摔东西,也不再咆哮,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然后一言不发地将那碗能把人活活痛死的药汤灌下去。
每一次,她都会在喝完后,死死地抓住轮椅的扶手,浑身颤抖,冷汗浸湿衣衫,却绝不发出一声呻吟。
那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仿佛在告诉我:你看,这点痛苦,我还受得住。
而我,则会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承受这一切,直到药效过去,再默然离开。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只有药碗碰撞的清脆声,和她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这天,我照例送药进去。
她靠在窗边,正看着院子里那棵枯死的合欢树发呆。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却驱不散她周身的死寂。
公主,喝药了。我将碗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
她没有动,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萧澈,你恨我吗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恨与不恨,有什么区别吗我萧家满门,已经回不来了。
呵……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都回不来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苍凉。
那天……你父亲的奏报,是我压下的。她突然说。
我猛地抬头,攥紧了拳头。
父亲曾上书,指出北境粮草有问题,恐有内奸,但奏报石沉大海,这才导致了后续的大败。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因为当时领兵的,是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若承认粮草有问题,便是承认自己无能,将战败的责任推给朝堂。她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闻人家的字典里,没有‘败’字,更没有‘借口’。
所以,为了她那可笑的骄傲,我萧家就该死
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我一步上前,双手撑在她的轮いち,将她困在我和窗户之间。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被当成替罪羊,看着我萧家一百多口人头落地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她没有躲闪,任由我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是。
只有一个字,却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气得发笑,胸口剧烈起伏。好,好一个闻人靖!好一个大夏战神!
我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让无数王孙公子倾倒的容颜,此刻却让我只想将其撕碎。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给我的家人报仇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动手啊。她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扬起了下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我面前,杀了我,你也活不成。黄泉路上,我们正好做个伴。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疯狂的挑衅和自毁的倾向。
我死死地盯着她,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杀了她
太便宜她了。
我要让她活着,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是如何分崩离析,让她尝遍我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忽然,我笑了。
我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神里满是错愕和戒备。
杀你我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道,不,那样太无趣了。
我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
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我要你每天都看着我这张脸,想起我萧家的血海深仇。我要这仇恨,成为你我之间最亲密的羁念,日日夜夜,折磨你,也……折磨我。
说完,我拿起那碗已经微凉的药,递到她唇边。
公主,药凉了,该喝了。
我的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最终,她还是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这一次,她喝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仿佛不是在喝药,而是在饮一杯毒酒。
放下碗时,她的手抖得厉害。
我注意到,她每次喝完药,右手都会下意识地蜷缩成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公主,废了双腿,连带着你的心,也一起废了吗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03
我的挑衅似乎起了作用。
第二天,闻人靖破天荒地没有待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管家王伯推着她,到了院子里。
那棵枯死的合欢树下,摆了一张棋盘。
会下棋吗她抬头看我,阳光让她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略懂。我平静地回答。
坐。
我依言在她对面坐下。
黑白棋子,楚河汉界。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的棋风和她的人一样,大开大合,充满了侵略性,每一步都透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
而我,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用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蚕食她的领地。
棋盘之上,杀伐果断。
棋盘之外,却是一片诡异的静谧。
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我注意到,她执黑子的右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尤其是在长考之后,这种颤抖会更加明显。
这绝不是因为紧张。
我心里有了个猜测,却没有说破。
一个时辰后,她的黑龙被我的白子绞杀殆尽,再无翻盘的可能。
她看着满盘皆输的棋局,久久不语。
你赢了。最终,她吐出三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侥幸而已。我开始收拾棋子。
我从不信侥幸。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脸上,萧澈,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公主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回棋盒,我想要的,是让您重新站起来,然后……再亲手将您拉下来。
狂妄。她冷哼一声,却并未真的动怒。
是不是狂妄,我们拭目以待。我盖上棋盒,时辰不早了,公主,该喝药了。
提到喝药两个字,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药端给她。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晶莹剔透的蜜饯。
这是什么她皱眉。
解药。我拿起一颗,递到她唇边,先把这个吃了,再喝药,会好受很多。
她狐疑地看着我,没有张嘴。
怕我下毒我笑了笑,自己将那颗蜜饯扔进嘴里,嚼了嚼,很甜。
然后,我又拿起一颗,递了过去。
放心,在您站起来之前,我比谁都希望您活着。
她沉默地看了我片刻,终究还是张开了嘴。
蜜饯的甜味在她口中化开,似乎冲淡了她对那碗药的恐惧。
我这才将药碗递给她。
她接过去,一口气喝完。
果然,这一次,她的眉头虽然依旧紧锁,但身体的颤抖却明显减轻了许多。
喝完药,她看着我,眼神复杂。你……
我说了,我需要一个完好无损的仇人。我打断她的话,将剩下的蜜饯放在她手边的石桌上,以后喝药前,记得吃一颗。
我转身要走,她却突然叫住了我。
等等。
我回头。
明天,继续下棋。她说。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回到房间,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刚刚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之内。
用下棋来消磨她的意志,再用蜜饯来瓦解她的防备。
让她对我又恨又怨,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对我产生一丝依赖。
这很危险,对我,对她,都一样。
可我别无选择。
想要扳倒闻人靖背后的那座大山,我需要她这把最锋利的刀。
而要让这把刀重新出鞘,就必须先让她放下所有的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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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蜜饯,自然不是普通的蜜饯。
里面加了一味极其罕见的草药,可以暂时缓解她喝药时的痛苦,但长期服用……会让人产生一种飘飘然的依赖感。
闻人靖,你以为你赢得了天下,却不知,人心,才是最难测的战场。
而在这场战争中,我,绝不会输。
04
从那天起,下棋和蜜饯成了我和闻人靖之间新的默契。
她似乎很享受在棋盘上与我厮杀的感觉,那能让她暂时忘记自己是个废人,重新找回曾经运筹帷幄的掌控感。
虽然,她一次都没赢过我。
而我也乐得陪她演这场戏。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下棋时与她聊起一些朝堂旧事,试探她对当年那场战败的看法,以及对朝中各方势力的态度。
她很警觉,从不正面回答,但言语间流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我拼凑出一些真相的碎片。
当年的战败,疑点重重。
我父亲的死,绝不仅仅是替罪羊那么简单。
背后,有一张更大的网。
这张网,不仅罩住了我萧家,也同样困住了她闻人靖。
今天不下了。她忽然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公主累了我问。
不是。她看着我,明天是我母妃的忌日,我想去护国寺上柱香。
我心里一动。
她的母妃,淑妃娘娘,当年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却在盛年之时离奇病逝。这也是一桩悬案。
好,我来安排。我点头应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备好了马车。
一切从简,只我、闻人靖,还有管家王伯三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闻人靖换上了一身素色的常服,脸上也戴了帷帽。
我亲自将她抱上马车。
她的身体很轻,隔着布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腿部肌肉的萎缩。
她似乎很不习惯与人有这样的肢体接触,身体僵硬,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将她稳稳地放在车厢内的软垫上,转身时,却被她抓住了衣袖。
你也上来。她说。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坐了进去。
车厢不大,我们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微妙。
我母妃……生前最喜欢合欢花。她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她说,人活一世,所求不过是‘言笑晏晏,合欢无忧’八个字。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可她到死,都没能如愿。闻人靖的指尖,轻轻划过车窗的木棱,她死后,父皇下令,将宫里所有的合欢树都砍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皇家禁忌,往往掩盖着最丑陋的真相。
马车行至半路,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王伯惊慌的声音:有刺客!保护公主!
我脸色一变,立刻掀开车帘。
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将我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王伯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年事已高,根本不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
他们的目标是我。闻人靖的声音异常冷静,她掀开帷帽,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此刻燃着两簇火焰,萧澈,你怕吗
怕。我坦然承认,但我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扶我起来。她说。
我依言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车厢壁上。
只见她从轮椅的夹层中,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
待会儿我出手时,你看准机会,从左侧的缺口冲出去,找人求救。她压低声音,快速地吩咐。
那你呢
我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我闻人靖,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一名刺客已经冲破了王伯的防线,一刀劈开车帘,直取闻人靖的头颅。
公主小心!
我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将闻人靖紧紧护在身下。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背后,是利刃入肉的闷响。
我回过头,看到王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
王伯!闻人靖失声惊呼。
公主……快走……王伯口中涌出鲜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刺客的第二刀,接踵而至。
闻人靖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她手中的软剑化作一道银光,迎了上去。
铛!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闻人靖虽然腿不能动,但上半身的力量和招式依旧凌厉。
可对方人多势众,她很快就落了下风。
萧澈,你还愣着干什么滚!她冲我咆哮。
我看着她浴血奋战的身影,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王伯,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我萧澈,虽然是个书生,但也读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今天,我若独自逃生,与禽兽何异
我捡起地上王伯掉落的长刀,深吸一口气,站到了闻人靖的身边。
公主,黄泉路上,有个伴,挺好。
我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她愣住了,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一支穿云箭呼啸而来,精准地射穿了离我最近那名刺客的喉咙。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援兵到了。
刺客们见势不妙,立刻抽身撤退。
一切尘埃落定。
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
闻人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走
我喘着粗气,抬头看她。
她脸上沾了血,更显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走了,谁给你收尸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忽然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暖意的笑。
那笑容,冲淡了血腥,也照亮了我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
05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凝重。
王伯的尸体被安置在另一辆车上,我和闻人靖一路无话。
刺客的身份,我们都心知肚明。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谁敢在京畿之地,如此明目张胆地刺杀一位长公主
他,终究还是容不下她了。
回到公主府,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府里所有的护卫。
从今天起,公主府的安防,由我接管。我看着这群散漫惯了的家丁护院,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凡有半点疏漏,或者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没有人敢反驳。
今天这场刺杀,已经让他们见识到了我的另一面。
那个只会端茶送药的文弱书生,也能为了保护公主,拿起刀拼命。
接下来几天,我将整个公主府重新布防,明岗暗哨,机关陷阱,几乎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铁桶。
我用萧家留下的一些人脉,暗中联系上了几个父亲当年的旧部。他们虽然官职不高,但手中都握有实权,且对我父亲忠心耿耿。
一张看不见的网,以公主府为中心,悄然铺开。
闻人靖没有干涉我做的任何事,她只是冷眼旁观。
但她看我的眼神,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
少了些戒备和恨意,多了些探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倒是比我更像这座府邸的主人。这天,她看着我写下的布防图,淡淡地说了一句。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头也不抬地回答,保护公主,就是保护我自己。
你就不怕,我伤好之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她问。
我停下笔,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那也要等公主伤好了再说。我笑了笑,再说,万一到时候,公主舍不得杀我了呢
油嘴滑舌。她啐了一口,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扬。
房间里的气氛,难得地轻松起来。
我注意到,她今天没有把那条受伤的腿用毯子盖起来。
那条腿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其中最长的一道,从大腿一直延伸到脚踝。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伤。
它不再是我复仇的印记,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战士,所承受的痛苦和荣耀的勋章。
我的心,莫名地被刺痛了一下。
疼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疼。特别是阴雨天,骨头缝里都疼。
我帮你看看。我说着,便自然而然地蹲下身,伸出手。
你做什么!她立刻警惕起来,想要缩回腿。
别动。我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是罪臣之子,但你也别忘了,我萧家三代行医。
我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她冰冷的膝盖上。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
我无视她的紧张,手指顺着经络,缓缓按压。
这里,是不是感觉酸胀
……嗯。
这里呢是不是有刺痛感
……是。
我的手法很专业,力道也恰到好处。
渐渐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会这个她忍不住问。
我说了,家学渊源。我专心致志地为她按摩,小时候不爱读圣贤书,就喜欢跟着祖父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可惜了。她说。
没什么可惜的。我抬起头,看着她,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有机会,为公主殿下效劳呢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里,闪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的指尖,仿佛带着一股热流,从她的皮肤,一直传到我的心底。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
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姿势有多么不妥,立刻收回了手,站起身。
以后,我每天帮你按一次,对你的腿有好处。我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
……好。她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她微红的脸颊,和那双不再冰冷的眼睛。
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萧澈,别忘了你的血海深仇。
她是你的仇人,你们之间,只有利用和被利用。
可为什么,我的心,却开始不受控制了呢
06
自从我开始为闻人靖按摩腿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更加微妙的阶段。
白天下棋喝药,晚上按摩治腿。
我们聊得越来越多,从朝堂局势到边塞风光,从诗词歌赋到兵法谋略。
我发现,抛开敌对的立场,闻人靖是一个极其聪慧且有趣的女人。她的见识和格局,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而她,似乎也对我这个仇人越来越好奇。
她会问我小时候的趣事,问我求学的经历,甚至会问我……有没有过心上人。
每当这时,我都会半真半假地回答:有过,可惜家道中落,伊人已另嫁他人。
她便会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我知道,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边界,谁也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那道血海深仇,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天,宫里突然来了旨意,宣闻人靖进宫赴宴。
是皇后的生辰宴。
鸿门宴。闻人靖捏着那份烫金的请柬,冷笑一声。
不能不去。我皱起了眉。
自从上次刺杀失败,宫里那位就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很不正常。
这次宴会,十有八九是个陷阱。
我陪你去。我说。
你她看了我一眼,你以什么身份去
赘婿,药奴,随从,什么都行。我看着她,总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她看着我,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宴会当天,我作为闻人靖的随侍,推着她的轮椅,踏入了这金碧辉煌的皇宫。
熟悉的朱红宫墙,汉白玉的栏杆。
上一次我来这里,还是殿试之后,被陛下亲点为探花,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再来,却已是物是人非。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所有人都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奉承话。
闻人靖的出现,让场上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那些王公大臣,看着曾经的战神如今只能在轮椅上任人摆布,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畏惧。
一只受伤的猛虎,往往比健康的猛虎,更加危险。
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首,看着我们,笑得一脸和蔼。
靖儿,许久不见,身体可好些了皇后温声细语地问,目光却状似无意地落在了我身上,这位是……
回母后,儿臣的赘婿,萧澈。闻人靖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就是那位萧家的公子皇后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模样倒是生得俊俏,可惜了,是个罪臣之后。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带着轻蔑和嘲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垂着头,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
母后说笑了。闻人靖淡淡地开口,英雄不问出处。萧澈虽出身不幸,却是个有才的。儿臣如今腿脚不便,府中大小事务,都多亏了他。
她这是……在维护我
我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庇护。
皇后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皇帝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今日是皇后生辰,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来,靖儿,朕敬你一杯。你为国操劳,受了伤,是朕亏待你了。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闻人靖也端起酒杯,回敬道:为父皇分忧,为大夏尽忠,是儿臣的本分。
说着,便要将杯中酒喝下。
等等!我突然开口,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大胆!皇帝身边的太监立刻厉声呵斥,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闻人靖手中的那杯酒。
公主,您的腿伤未愈,不宜饮酒。我一字一句地开口。
放肆!皇帝的脸沉了下来,朕赐的酒,你也敢拦
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我能感觉到,闻人靖的手,在我的掌心下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也起了疑心。
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抗旨,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她手中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息怒,公主身体不适,这杯酒,奴才替她喝了!
做完这一切,我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托盘上,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
奴才干了,您随意。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闻人靖的脸色也白了,她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
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07
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暂时救了我的命。
北境蛮族趁着主帅闻人靖重伤,再次集结大军,兵临城下,边关告急。
满朝文武,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主战的,主和的,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也顾不上再找我的麻烦,立刻宣布散宴,召集核心大臣去御书房议事。
我和闻人靖,成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
走。她抓住我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
我立刻推着她,趁着混乱,迅速离开了皇宫。
回到公主府,大门一关,闻人靖才猛地抓住我的领子,将我拽到她面前。
萧澈,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和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想死,别拉上我!
我不那么做,现在死的就是你。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平静地回答。
那杯酒,绝对有问题。
你……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公主,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我领子上拉下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北境开战,对我们来说,是危机,也是机会。
她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
皇帝之所以急着除掉她,就是因为忌惮她在军中的影响力。
如今北境战事再起,除了她,满朝上下,还有谁能镇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蛮族
你想让我……重回战场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是你,是我们。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要你,重新成为那个战无不胜的闻人靖。而我,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剑。
她沉默了。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有多么艰难。
重新回到那个让她失去双腿的地方,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的腿……
有我。我打断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我保证,不出三月,一定让你重新站起来。
这不是安慰,而是承诺。
在来之前,我就已经研究过她的病情。她的腿伤虽然重,但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只是宫里的太医,不敢用虎狼之药罢了。
而我,没有这个顾忌。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良久,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一次。
但是萧澈,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她话锋随之一转。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能重回战场,你萧家的案子,我会亲自去查。无论查到谁,绝不姑息。
这是她第一次,就萧家灭门一案,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看着她眼中的真诚,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一言为定。我郑重地伸出手。
她也伸出手,与我交握。
两只手,一只属于曾经的战神,一只属于落魄的谋士,在这一刻,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从那天起,公主府的气氛彻底变了。
我制定了严苛的康复计划,每天逼着闻人靖进行各种训练。
过程是痛苦的。
每一次针灸,她都会痛得浑身湿透。
每一次拉伸,她都会咬得嘴唇出血。
但我从未心软,她也从未喊过一声苦。
我们都清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北境的战报,一天比一天紧急。朝廷派去的新任主帅,是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草包,连吃败仗,损兵折将。
朝中,请求闻人靖重新出山的呼声,越来越高。
皇帝被逼得焦头烂额,却依旧在犹豫。
他怕。
他怕放虎归山,更怕这只猛虎,回来之后,第一个要撕咬的,就是他自己。
而我,就在等他被逼到别无选择的那一天。
这期间,我也没有闲着。
我利用萧家剩下的人脉和闻人靖给我的令牌,开始暗中联络那些对皇帝心存不满的旧臣和将领。
一个以闻人靖为核心的政治同盟,正在悄然形成。
这天晚上,我照例为闻人靖按摩。
她的腿部肌肉,已经比之前有了明显的好转,甚至偶尔能感觉到一丝力气。
萧澈,她忽然开口,谢谢你。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映在烛火里的温柔眼眸。
公主言重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我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
不,她摇了摇头,不一样。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
她的手心,很暖。
我知道,你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复仇。她说。
我沉默了。
因为她说对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初衷,已经发生了改变。
我依旧想为萧家复仇,但我更想看到的,是她重新穿上铠甲,站在阳光下的样子。
我想看到的,是一个国泰民安,再无冤案的盛世。
而她,是唯一能实现这个愿望的人。
早点休息吧。我抽回手,站起身,明天,还要加大训练量。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回到房间,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声。
萧澈啊萧澈,你终究还是……陷进去了。
08
两个月后。
北境防线全线溃败,蛮族大军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京城。
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皇帝终于坐不住了。
他连下三道圣旨,请闻人靖出山,并许诺,只要能击退蛮族,便封她为摄政王,总领天下兵马。
圣旨送到公主府的那天,闻人靖正在院子里,练习走路。
没有轮椅,没有拐杖。
她扶着我的手臂,一步,两步,走得缓慢而艰难,但每一步,都无比稳健。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告诉信使,我闻人靖,接旨。
她松开我的手,独自一人,走到了传旨太监的面前。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摔断了腿的长公主,竟然……真的重新站起来了!
三天后,闻人靖身披银甲,手持长枪,在京城百姓的夹道欢送下,出征北境。
我作为她的军师,随行左右。
临行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墙。
皇帝,你以为你是在放虎归山
不,你是在为自己,掘好了坟墓。
战场的残酷,远超我的想象。
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但闻人靖,仿佛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她一到军中,立刻就用雷霆手段,整肃了军纪,斩了几个临阵脱逃的将领,迅速稳住了军心。
她身先士卒,与士兵同吃同住,很快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拥戴。
她就像一面旗帜,只要她不倒,军心就不会散。
而我,则在后方,为她出谋划策。
分析敌情,制定战术,调配粮草,安抚民心。
我们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一场关键的伏击战中,我献上一计,引诱敌军主力进入包围圈,闻人靖则亲率精锐,一举将其歼灭。
此战,大获全胜,彻底扭转了战局。
庆功宴上,将士们欢呼着,将闻人靖高高地抛向空中。
她笑得像个孩子,明媚而张扬。
那一刻,我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她,忽然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难,都值了。
宴会结束后,她喝得有些多,我扶着她回营帐。
萧澈,她忽然转过身,抱住了我,我们赢了。
她的身体很热,带着浓浓的酒气,却很好闻。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澈,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打得最痛快的一仗。她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有些含糊,因为……有你在。
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我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她。
以后,我都会在。我承诺道。
她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
月光下,她的脸颊绯红,嘴唇饱满,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头吻了上去。
她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便热情地回应起来。
那是一个夹杂着酒气、血腥味和无尽情愫的吻。
我们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痛苦、爱恋和挣扎,都通过这个吻,宣泄出来。
良久,唇分。
我们喘着气,额头抵着额头。
闻人靖,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郑重地开口,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天上的月亮,格外的圆。
09
战争,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走向了尾声。
闻人靖率领的大军,势如破竹,不仅收复了所有失地,还将蛮族赶回了草原深处,逼得对方签下了百年内不再来犯的盟约。
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万民空巷。
百姓们高呼着战神的名字,声震云霄。
闻人靖骑在马上,身披铠甲,荣光万丈。
她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率领大军,停在了皇宫之外。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皇妹辛苦了,快快请起。他想上前去扶闻人靖下马。
闻人靖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翻身下马,走到了我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我的手。
父皇,她转过身,看向皇帝,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在场的每一个角落,儿臣今日,有两件事要奏。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
第一,当年北境之战,萧何将军(我父亲)通敌叛国一案,纯属诬告。真正的内奸,是当今的兵部尚书,以及……皇后的亲弟弟,国舅爷。
她话音刚落,我身后立刻走出来两名将士,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在了皇帝面前。
正是兵部尚书和国舅爷。
两人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这是从他们府中搜出的,与蛮族往来的信件。我将一叠厚厚的书信,呈了上去。
铁证如山。
皇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第二件事,闻人靖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开口,当年我母妃淑妃娘娘,并非病逝,而是被皇后下毒害死。这是当年为母妃诊治的太医,临死前写下的血书。
又一名将士,呈上了一份早已泛黄的血书。
全场哗然。
皇后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皇帝看着闻人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闻人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父皇,您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皇帝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几十万杀气腾腾的大军,终于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朕……有罪。
三天后,皇帝下罪己诏,退位,自囚于皇陵,终身不得出。
皇后与国舅爷,兵部尚书等人,被查明罪证,满门抄斩。
我萧家沉冤得雪,恢复了名誉。
太子登基,是为新帝。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大夏国,真正掌权的人,是那位被封为摄政王的长公主——闻人靖。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闻人靖将我带到了萧家的旧宅。
这里已经被重新修葺过,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我站在祠堂前,看着父母的牌位,百感交集。
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久等了。
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回头,看到了闻人靖。
她蹲下身,用袖子,温柔地为我擦去眼泪。
都过去了。她说。
我看着她,哽咽着点了点头。
萧澈,她忽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这个,还给你。
那是一枚玉佩,我萧家的传家宝。
当年被抄家时,遗失了。
我……
当年,我偷偷去过你家。她打断我的话,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我想去找你父亲,问清楚粮草的事情。可我……去晚了。只在废墟里,找到了这个。
原来,她早就知道此案有冤。
原来,她一直将这枚玉佩,带在身上。
我接过玉佩,入手温润。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闻人靖,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沉冤得雪。
也谢谢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她在我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萧澈,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闻人靖。
我们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祠堂外,阳光正好。
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10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闻人靖作为摄政王,忙得脚不沾地。
而我,则被她强行任命为当朝宰相,辅佐新帝,处理政务。
我们曾经约定,打完仗就成亲。
可如今国事繁忙,这件事,便一拖再拖。
我倒是不急,反正她这辈子,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只是,朝中那些老臣,却比我还急。
他们三天两头上奏,请求摄政王早日完婚,开枝散叶,以安国本。
更有甚者,还张罗着要给闻人靖选王夫,送来了厚厚一沓的世家公子画像。
闻人靖被烦得不行,直接在朝堂上宣布:本王的王夫,早已定下,便是当朝宰相,萧澈。谁再多言,便自行请辞吧。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下了朝,她把我叫到御书房。
萧澈,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了她坐在书案后,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什么说法我故作不解。
还装她把那沓画像扔到我面前,全京城的青年才俊,可都在这儿了。你要是再不行动,我可就……随便挑一个了。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心里却还是咯噔一下。
你敢!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撑着桌子,俯身看着她。
你看我敢不敢她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与我对视。
看着她这副傲娇又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
我绕过书案,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她。
好了,别闹了。我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
我如今,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臣。而你,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的婚事,只怕会有很多人非议。
我闻人靖做事,何曾在乎过别人的非议她转过身,捧着我的脸,萧澈,我只要你。别人怎么说,与我何干
她的眼神,真挚而热烈。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好。我重重地点头,明日,我就请新帝赐婚,我要用这世间最盛大的婚礼,娶你过门。
我们的婚礼,办得空前盛大。
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新婚之夜,我揭开她的红盖头。
烛光下,她凤冠霞帔,美得不可方物。
我们喝了合卺酒,眼中只有彼此。
萧澈,她靠在我的怀里,轻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我母妃当年说的那句话了。
嗯
言笑晏晏,合欢无忧。她抬起头,在我唇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有你,便是合欢。
我抱紧她,心中一片滚烫。
曾经,我以为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永无可能。
可命运,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将我们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我们是仇人,是战友,也是彼此生命中,唯一的光。
往后余生,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窗外,月色溶溶。
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