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塔腊县公安局的审讯室没装空调,吊扇在天花板上转得慢悠悠,扇叶上积的灰被甩下来,混着墙皮脱落的白灰味,飘在潮热的空气里。谭思民是坐着醒的,屁股下的木椅凳面裂着道缝,硌得胯骨生疼,手里攥着本卷边的牛皮纸卷宗,封皮上“城郊废品站无名氏死亡案”几个黑色宋体字,被汗湿的指肚捻得发潮,墨迹晕开一点,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发什么愣?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赶紧看报告。”
门口的阴影投进来,谭东岳手里捏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缸沿有个不规则的豁口,里面的茉莉花茶晃出热气,在冷白的墙面上蒸出一小片雾。他是重案3组的队长,也是谭思民的亲叔,四十多岁的人,背有点弓——不是老的,是常年蹲现场、看卷宗,腰杆没撑住,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叔叔总说“破案靠的是蹲出来的细节,不是坐出来的空想”。
谭思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出租屋对着电脑骂那本《乌塔腊悬案录》烂尾(开头没头没尾扔个“五尸埋老宅”的案子,结局就写“凶手伏法”,连死者身份都没说清),而是穿成了书里同名同姓的乌塔腊县公安局实习生谭思民。更怪的是,他没完全夺舍,像个藏在原主脑子里的旁观者,只能借着原主残留的本能动一动——比如现在,手指攥着卷宗的力度,是原主怕被骂的紧张;而脑子里飞速运转的死亡时间分析,是他读了七年刑侦博士的本能。
“叔,我……我这就看。”他想说话,喉咙却发紧,咽了口唾沫才把声音捋顺。原主的记忆涌上来:自己爹妈走得早,叔把他往公安局塞当实习生,是想让他稳当混个编制,可他不争气,读了个二本刑侦专业,三个月没破过一个正经案子,上次跟着去查偷鸡案,还把嫌疑人的脚印认错了,被白衡笑了半个月。
谭东岳把搪瓷缸“墩”在桌上,茶水溅出来几滴,在卷宗封皮上晕开小圈:“王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在最后一页,你重点看死亡时间和体表特征。死者叫老憨,没名没姓,局里备案三年了,天天在废品站那破棚子里睡,靠捡破烂和乞讨过活。今早五点,捡破烂的刘老头发现人凉了,报的案。”
谭思民低头翻卷宗,手指有点不听使唤——潜意识里的原主总想着“赶紧翻完交差”,可他的专业本能逼着他逐字逐句看。王姣政的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写得简洁明了:“死者男性,年龄约55岁,身高165cm,体表无明显机械性损伤(无钝器伤、锐器伤),口鼻处见少量黑灰色附着物,指甲缝内无异物,胃内容物提取待检(初步判断为昨晚十点左右进食的馒头、咸菜)。死亡时间初步推断为6月12日22:00-24:00(根据尸温、尸僵程度结合环境温度推算)。”
“黑灰色附着物的成分没写?胃内容物的具体消化程度也没标?”他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发飘——这是博士时期对尸检报告的本能挑剔,以前跟着导师审案,这种模糊的表述他能挑出三页纸的修改意见。
谭东岳愣了下,蹲在他对面,膝盖顶着他的膝盖,烟味混着汗味扑过来——叔抽的是三块五一包的“红塔山”,原主总说这烟味呛人,可现在谭思民却觉得这味道很实在。“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以前让你看尸检报告,你不都只扫一眼死者性别年龄,连尸僵程度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话戳到原主的痛处,谭思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本能在发慌——原主怕被叔骂“不争气”,可他不能慌。他赶紧稳了稳,指着“死亡时间”那行字,指尖因为用力有点发白:“叔,你记不记得,昨晚十一点半是不是下过一场阵雨?我刚才在走廊碰到白叔,他说今早去现场,鞋底子沾了层湿泥,还抱怨‘这雨下得没头没尾,把现场脚印都泡模糊了’。”
白衡是组里的痕迹学老手,原主的记忆里,他总蹲在现场的地上看半天,能从一堆脚印里分出“谁是走过来的,谁是跑过来的”,上次查盗窃案,就是他从泥地里找出半个带油漆的鞋印,破了案。
谭东岳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没点,夹在指间转:“你怎么确定雨是十一点半下的?不是十点,也不是十二点?”
“昨晚睡前我看了县气象局的公众号,上面说‘夜间23:30-23:45有短时阵雨,降水量5mm’,”谭思民扯了个谎——其实是他穿越前手机里存的乌塔腊县天气记录,书里写过“6月12日的阵雨是关键线索”,“老憨的棚子我去年冬天跟着您去送过棉衣,您还记得不?那棚子西角有个碗口大的破洞,刚好在他睡觉的草堆上头。要是他十一点半后还活着,阵雨肯定能淋到他头发里——但王法医的报告里只写了‘口鼻有黑灰’,没提头发湿,是不是说明,他十一点半前就没气了?”
审讯室的吊扇还在转,“嘎吱嘎吱”的声音混着窗外钻进来的蝉鸣,吵得人耳朵痒。谭东岳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把烟点上,吸了一口,烟圈飘到谭思民面前:“你去把王姣政叫过来,就说我问她三个事:一是死者头发里有没有积水残留,二是口鼻黑灰的初步成分,三是胃内容物的具体消化阶段。”
谭思民站起来,腿有点软——原主的本能是怕去解剖室,觉得那里的福尔马林味难闻,可他不一样,博士论文做的就是“城郊流浪人员非正常死亡案现场勘查”,解剖室和现场才是破案的关键。他刚走两步,脑子里突然响了个冷生生的电子音,不是人的声音,是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意识稳定,刑侦续命系统正式激活。】
【原身剩余寿命:59天】
【当前可接主线任务:协助破获“城郊废品站流浪汉老憨死亡案”(普通刑案)。任务奖励:寿命+3天,基础积分+100。】
【辅助功能开启:2025年实时直播间已同步开启,当前在线人数:17人。观众留言及打赏可转化为积分或线索提示。】
他脚步顿了下,不是故意的,是系统音太突然,吓了他一跳。谭东岳在后面喊:“磨磨蹭蹭干什么?王法医在一楼解剖室整理样本,快去快回!”
“哦,来了!”谭思民赶紧应着,快步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的光线比屋里亮,墙上的镜子映出他的样子:二十多岁,脸有点瘦,眼睛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懵,穿的还是原主洗得发白的警服,肩章上的“实习”标还没摘——这是原主的壳子,可壳子里面的人,是能对着尸检报告挑错的刑侦博士。
解剖室在一楼尽头,门虚掩着,能看见王姣政穿白大褂的背影,她正对着显微镜写记录,手里的笔没停过,桌上摆着十几个透明样本袋,里面装着从老憨身上提取的东西。谭思民敲了敲门:“王姐,叔让我问您三个事:一是死者老憨的头发里有没有积水残留,二是口鼻黑灰的初步成分,三是胃内容物的具体消化阶段。”
王姣政回过头,摘下蓝色口罩,脸上沾了点碘酒的淡黄色印记——她刚给死者做过体表检查。“头发我用细梳梳过三遍,没有积水残留,连潮气都很少,说明死亡后没被雨淋过;口鼻黑灰初步看是煤渣,废品站旁边有家‘兴盛小煤厂’,常年飘灰,流浪汉身上沾点很正常;胃内容物是馒头和咸菜,消化程度中等,大概进食后1-2小时死亡。”她把手里的样本袋推过来,“你看,这就是黑灰样本,还没做成分分离,你怎么突然问这么细?以前你不都只关心‘死者是不是被杀死的’吗?”
谭思民笑了笑,没敢多说——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过来的博士,还带个直播间系统。他刚要转身回去报信,脑子里的系统音又响了,这次还带了观众留言:
【直播间观众“刑侦迷小李”留言:“煤渣会不会是凶手带过去的?不一定是煤厂飘的!建议让王法医查黑灰里有没有别的成分,比如纤维、油漆颗粒,或者煤渣的具体产地!”】
【观众“刑侦迷小李”打赏“小花”x10,积分+10。】
【当前积分余额:10。】
他心里一动,回头问王姣政:“王姐,您看这黑灰样本,除了煤渣,能不能做个成分分离?比如看看有没有布料纤维、油漆颗粒,或者别的杂质?我总觉得,老憨没病没灾的,突然死了,就算是自然死亡,也得查仔细点。”
王姣政愣了下,重新拿起样本袋对着光看,阳光透过样本袋,能看见黑灰里混着点极细的浅色颗粒:“你提醒我了,等下用离心机做个分离。怎么,你怀疑不是自然死亡?老憨有高血压,去年冬天还犯过一次,我当时给他测过血压,180/110,随时可能出问题。”
“不确定,但得排除他杀,”谭思民说,“毕竟是条人命,查仔细点没坏处。”
他回到审讯室时,谭东岳正在跟派出所打电话,对着话筒说:“让你们所里的人去城郊废品站旁边的兴盛煤厂问问,重点查6月12日晚22:00-23:30的夜班工人,有没有人见过老憨,尤其是一个叫‘张老三’的——对,就是去年因为赌博被抓过的那个张老三,他以前跟老憨打过架。”
挂了电话,谭东岳看他:“王法医怎么说?死亡时间能缩窄吗?”
“能缩到22:00-23:30之间,”谭思民把话递过去,手指在卷宗上划着“胃内容物”那行字,“王姐说老憨大概进食后1-2小时死亡,他吃的是馒头咸菜,应该是十点左右在废品站门口买的——刘老头说,老憨每天十点都会去门口的馒头铺买一个馒头。另外,口鼻黑灰是煤渣,王姐等下做成分分离,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谭东岳喝了口茶,搪瓷缸底的茶叶渣被他吸进嘴里,又吐出来:“你想去现场看看不?白衡刚发来消息,说棚子里搜出个铁盒子,锁着,没敢撬。”
“想!”谭思民赶紧点头,原主的本能是往后缩——觉得废品站又脏又臭,可他的专业本能却逼着他往前冲,现场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着线索。
谭东岳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摸出双一次性手套,扔给他:“戴上,别乱碰东西。白衡那人认死理,你要是动了他标好的痕迹,他能跟你急一天,上次你碰了他标好的脚印,他念叨到现在。”
两人走出公安局,太阳正毒,柏油路被晒得冒热气,脚踩上去都觉得烫。谭东岳开着辆旧皮卡,车斗里放着蓝色的勘查箱,车身的漆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铁皮。一路颠得谭思民骨头疼,原主的记忆里,这辆皮卡是叔的宝贝,上次查案陷进泥地里,叔愣是自己推了半小时,不让别人碰。
快到废品站时,能看见远处的兴盛煤厂,烟囱冒着黑烟,灰黑色的煤渣飘过来,落在车窗上,像一层薄雾。“老憨这人,”谭东岳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三年前我刚接重案组,就处理过他的事——被几个小混混抢了乞讨的钱,还打折了左腿。后来我让派出所的人多照看着点,给他联系了救助站,可他死活不去,说‘棚子里有我攒的东西,不能丢’,我去看过几次,棚子里除了破被子、豁口碗,啥值钱东西都没有。”
谭思民没说话,脑子里的系统音突然响了,带着原主的记忆碎片:
【原身记忆加载:2021年12月,谭思民跟着谭东岳去救助站送老憨,老憨抱着棚子里的破被子不肯走,哭着说“我得等着,等那人还钱,我要带小花去看病”。当时谭东岳问“小花是谁”,老憨没说,只抱着被子蹲在地上哭。】
【直播间观众“2025刑侦爱好者”留言:“‘攒的东西’会不会是证据?比如欠条、照片之类的?建议重点搜棚子里的隐蔽角落,比如草堆底下、墙缝里!”】
【观众“破案靠细节”留言:“‘小花’是谁?会不会是老憨的亲人?照片背面可能有线索!”】
【观众“2025刑侦爱好者”打赏“小心心”x5,积分+5;观众“破案靠细节”打赏“小心心”x20,积分+20。】
【当前积分余额:35。】
皮卡停在废品站门口,白衡蹲在棚子门口的地上,手里拿着个放大镜,镜片对着地面的脚印看。他穿的是双黑色胶鞋,裤脚沾了泥,看见他们来,抬了抬头:“队长,思民,你们来了。棚子里搜出个铁盒子,在草堆底下埋着,锈得厉害,没敢撬,怕破坏里面的东西。”
谭思民跟着过去,棚子很小,只有一米五宽,两米长,只能容一个人蜷缩着躺。草堆是干的,上面盖着个破被子,被子上沾了不少煤渣,旁边放着个豁口的搪瓷碗,碗里还有点没吃完的咸菜。白衡指了指草堆中间,地上画着个白色粉笔圈:“死亡位置在这,尸体是仰躺着的,双手放在肚子上,没挣扎痕迹,看起来像是睡梦中死亡。周围的脚印我标了,有老憨的(赤脚,脚底有老茧),还有两个陌生的——一个是报案人刘老头的(布鞋,鞋底有补丁),另一个……”他顿了顿,指着地面一个模糊的脚印,“像是穿胶鞋的,鞋底纹路里有煤渣,跟煤厂工人穿的胶鞋纹路差不多。”
谭思民蹲下来,没碰地面,眼睛扫过草堆——草堆只有靠近棚子破洞的地方有点湿,其他地方都是干的,这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断:老憨在十一点半阵雨前就死了。他看向草堆底下的铁盒子,盒子巴掌大,锈得连上面的锁都看不清了,突然想起系统提示的观众留言:“白叔,能不能把盒子打开?老憨以前跟我叔说过,棚子里有他攒的东西,说不定里面有线索。”
白衡愣了下,看向谭东岳。谭东岳点头:“撬吧,用小撬棍,小心点,别刮坏里面的东西。”
白衡从勘查箱里拿了个银色小撬棍,蹲下来,把撬棍插进铁盒子的锁缝里,轻轻一撬,“咔嗒”一声,锈住的锁断了。盒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一张五十,两张十块,还有几个硬币,总共七十二块五),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穿着碎花布衫,背后是兴盛煤厂的烟囱,烟囱上还写着“安全生产”四个大字。
谭思民拿起照片,手指有点抖——不是原主的本能,是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触发关键线索:照片背面有模糊字迹,因年代久远及煤渣污染,需清理后可见。】
【是否消耗50积分兑换“字迹还原道具”(可清晰还原模糊字迹)?】
他心里一紧,积分只有35,不够。刚想放弃,直播间的提示突然跳出来,金色的打赏动画闪得他眼睛疼:
【观众“2025刑侦爱好者”赠送“火箭”x1!兑换积分+1000!】
【观众“破案靠细节”赠送“飞机”x1!兑换积分+500!】
【系统提示:当前积分余额1535,已足够兑换道具,是否兑换?】
“兑换。”谭思民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他感觉手指碰到照片背面的瞬间,有股细微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不是真实的触感,是系统道具的作用。他把照片翻过来,原本模糊的铅笔字迹慢慢清晰,一笔一划都看得清楚:“兴盛煤厂,张老三,欠我500块,6月12号还。小花的病不能等。”
6月12号,就是老憨死的那天。张老三,就是谭东岳刚才让派出所查的煤厂夜班工人。
“叔,白叔,你们看这个。”谭思民把照片递过去,手指指着背面的字迹。
谭东岳接过来,看了眼背面,脸色瞬间沉下来:“张老三?这小子欠老憨钱?我记得他去年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着打,怎么还敢欠老憨的钱?老憨那点钱,都是乞讨攒的,他也下得去手?”
白衡凑过来看,放大镜对着“张老三”三个字:“那穿胶鞋的脚印,会不会就是他的?他欠老憨钱,老憨催债,他怕还钱,就把老憨杀了?”
“去煤厂,现在就去。”谭东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语气比平时急,“思民,你跟我去;白衡,你把现场的痕迹固定好,尤其是那个胶鞋脚印,等王姣政过来取样,还有那个铁盒子,里面的东西都装袋标记好。”
谭思民跟着谭东岳往皮卡走,太阳更毒了,额头上的汗流进眼睛里,有点疼。脑子里的系统音又响了,带着任务进度提示:
【主线任务进度更新:成功锁定重点嫌疑人张老三(煤厂夜班工人,欠死者500元,案发当晚有作案时间),任务奖励:寿命+1天(当前剩余寿命60天),积分+50(当前积分1585)。】
【直播间在线人数:128人。观众留言:“冲!赶紧去煤厂抓张老三,别让他跑了!”“注意安全,张老三是赌徒,可能有凶器!”“记得查张老三的胶鞋,对比现场脚印!”】
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谭东岳,叔的背还是有点弓,却走得很稳,像棵扎在地里的树。废品站的风里,除了煤渣味,还有老憨那床破被子的霉味,混着远处的蝉鸣——一个流浪汉的死,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小事”,可在这乌塔腊县的夏天里,却牵着一条人命,牵着一个叫“小花”的小女孩,还有他剩下的59天寿命(哦不,现在是60天了)。
皮卡往煤厂开去,车轮碾过路上的煤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谭思民攥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很开心,他突然想知道,老憨攒着这张照片,攒着那500块钱,是想带小花去看什么病;想知道张老三为什么欠老憨钱,又为什么在还钱那天让老憨没了命。
系统没提示这些答案,只提示:离破案还差一步,离活下去,也还差一步。但他知道,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真相——不仅是为了老憨,为了小花,也是为了他自己能多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