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保姆车里的三样东西,砸碎了我十年婚姻
我叫贺青丝,三十五岁,贺氏集团总裁。
此刻却像个小丑,被三样凭空出现的东西,堵在了自家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一张稚嫩的蜡笔画,一支廉价的玫红口红,一对价值不菲的珍珠耳环。
它们连续三天,精准地出现在我这辆最不起眼的保姆车后座上。
而我那完美无缺、人人称羡的婚姻,就像这辆车的挡风玻璃——
表面看起来光洁如新,内里却已经被无声无息的蛛网裂痕,彻底爬满。
1.
惊雷乍现
引擎熄火,地库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没立刻下车。
指尖是冰的,搭在同样冰凉的方向盘上。目光却死死钉在后座那抹不该存在的微光上。
第三天了。
第一天,是一张画。
纸角有些皱,被人小心抚平过。蜡笔画的,幼稚的笔触:一家三口,手牵手,在个咧着嘴的大太阳底下散步。幸福得扎眼。
我当时嗤笑一声,以为是家里哪个佣人孩子落下的,甚至没多想,随手就扔进了副驾的储物格。忙,没空为这种小事费神。
第二天,是支口红。
不是什么名牌,CFB、阿玛尼都不是,是一种刺眼的、带着股廉价香精味的玫红色。它就那么大剌剌地横在真皮座椅的缝隙里,像个嚣张的注脚,嘲笑着我昨天的疏忽。
我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
但仅存的理智还在挣扎:或许是哪位女助理临时用了车尽管这车除了我,几乎没人动用。
我把它捡起来,塑料壳子轻飘飘的,却烫手似的。我摇下车窗,想把它扔出去,最终却鬼使神差地,又把它塞回了那个缝隙。
我在等。等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答案。
然后,就是今天。
现在。
那对珍珠耳环,就安静地躺在我常坐的位置旁边。圆润的南洋珠,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泛着柔和却冰冷的光。
我认识它们。
太认识了。
月光下的眼泪。我公司旗下珠宝品牌上个季度的爆款。从珍珠的甄选到最终的设计定稿,都是我亲手过的。
它们本该戴在某位名媛的耳垂上,闪耀在觥筹交错的晚宴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沾着陌生女人的气息,出现在这里,成为砸向我婚姻的第一声惊雷。
2.
猎手觉醒
空气好像凝固了。地库的凉气顺着脚底往上爬。
我没有哭,也没有发抖。
一种极其冰冷的、属于猎手本能的警觉,压过了最初那阵翻涌的恶心和震惊。
我是贺青丝。
二十三岁从父亲手里接过摇摇欲坠的贺氏,在董事会那群老狐狸的环伺下杀出一条血路,什么肮脏龌龊的手段没见过
可这一次,刀尖是从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捅过来的。
我的丈夫,宋青阳。
脑海里闪过他的脸。温润,英俊,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市政府最年轻有为的处长,前途无量。外人眼里,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年婚姻,举案齐眉,恩爱有加。
他记得所有纪念日,礼物永远送到我心坎上。
周末会推掉应酬,陪我去城郊看赛马,或者尝遍新开的私房菜馆。
公司遇到再棘手的难题,他总能用他清晰的逻辑,帮我抽丝剥茧,找到出路。
他甚至,在我们结婚前,主动拉着我去做了财产公证,白纸黑字,我贺家的一切,与他宋青阳毫无干系。
这样一个男人,他图什么
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之后,是铺天盖地的荒谬感。
没有孩子,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遗憾。
可那幅画……那画上咧着嘴笑的小男孩,几乎是把另一个家的存在,明晃晃地拍到了我脸上!
3.
暗处窥视
猛地,一个更冰冷的问题砸下来,让我瞬间汗毛倒竖。
贺家名下,日常代步的车有十几辆。这辆丰田保姆车是最旧、最不起眼的一辆,平时几乎闲置,只有我需要临时搬运些东西,或者不想太招摇时才会开。
为什么
对方怎么能如此精准地预判,我会连续三天,都心血来潮地恰好开这辆车!
这个人……
不仅对我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甚至,可能就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我!看着我什么时候会开这辆车,看着我发现这些东西时,会是什么反应!
一种被窥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惧,混合着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冲垮了刚才的理智。
我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刺耳的喇叭声在地库里尖锐地回荡,吓了我自己一跳。
4.
战争序幕
不行。
贺青丝,冷静下来。
你可以愤怒,可以疼痛,但绝不能失态。那太难看了。
深呼吸。一次。两次。
地库浑浊的空气吸入肺里,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我重新坐直身体,手指梳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头发。镜子里映出的女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凝结起来,像淬了冰的琉璃。
捉奸哭闹去找宋青阳对质
太低级了。
我要的不是撕心裂肺的质问,也不是痛哭流涕的忏悔。
我要真相。
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在我的地盘上,对我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还有宋青阳……他在这出戏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被诱惑是逢场作戏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我感觉整个胸腔都凉透了。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再次照亮我的脸,毫无血色。
指尖悬在通讯录上空,停顿了三秒。
然后,我用力按下了第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对方没有出声,只在那边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这是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只属于我和他之间的默契。
瘦子。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连我自己都惊讶。
青丝姐。
帮我查个人。
谁
宋青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呼吸声几不可闻。但他没有问任何一个字,为什么怎么回事仿佛我要查的是路边随便一个甲乙丙丁。
他只是沉声回应:好的,姐。要查到什么程度
我看着窗外冰冷的水泥柱,一字一顿,清晰地下达指令:上班时间以外,所有的行踪。见过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每一分钟,我都要知道。
记住,我加重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要快,要干净。不能惊动任何人。
明白。
电话挂断。忙音响起。
地库里重新恢复死寂。
但我没有停下。拇指迅速滑动,找到了第二个号码,拨出。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略显慵懒的男声:
我的大小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有空想起我这个胖子了
是胖子。我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
和瘦子一样,他们是我父亲早年收养的孤儿,我们一块长大,是比血缘更可靠的家人。
我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用那点细微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
胖子,我闭上眼,将喉咙里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去,声音冷得像地库里的风,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
电话那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几秒。
还有,我没给他提问的时间,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带着回响,下达了第二个指令,以我个人的名义,开始草拟一份针对宋青阳的……诉讼方案。
我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五个字。
所有方面,都考虑进去。
说完,我没等胖子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
世界彻底安静了。
我靠在椅背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地库的顶灯昏黄,勾勒出车冰冷的轮廓。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十年婚姻的平静假象,被彻底撕碎了。
一场战争,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而我,贺青丝,绝不会是输家。
第二章:那张全家福,刺痛了我最后的幻想
瘦子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像个幽灵,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把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我桌上,然后沉默地退到一旁,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一夜没睡,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一种冰冷的亢奋支撑着我,仿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掺了冰碴的伏特加。
纸袋很薄,里面不像是一沓调查资料。
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然后才伸手,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照片。
只看了一眼,我就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阳光透过我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锐利的光斑,亮得有些刺眼。
我一夜未眠。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三样东西,像循环播放的恐怖片。那幅画,那支口红,那对耳环……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我眼皮底下。
但我感觉不到疲惫。
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支撑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睡眠,是答案。
瘦子进来的时候,像一阵风,没有敲门,没有脚步声。
他永远是这副样子,高效,沉默,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利刃,只在我需要的时候出鞘。
他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我宽大的办公桌上。然后便垂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纸袋。
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痛感,让我更加清醒。
然后,我才伸出手,指尖划过牛皮纸袋粗糙的表面。
里面不像是一沓厚厚的调查报告。
我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我抽出里面的东西。
果然。
只有一张照片。
彩色的,光面冲印,还带着点刚拿到手的崭新感。
呵。
我几乎要笑出声。
全家福。
照片的背景,我他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城西那个彩虹堡儿童乐园。
还是老娘亲自拍板投资建设的项目。
宋青阳这狗东西,是真有种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的地盘上,演他妈的父子情深
他是真不怕我发现还是觉得,我贺青丝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永远都不会发现
照片上,宋青阳穿着一件休闲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身边的小男孩,眉眼是我从未见过的温软,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那种全然放松的、卸下所有伪装的笑意。
那种笑,他从未给过我。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算不上多么惊艳夺目,但眉目清秀,透着股温顺无害的小家碧玉气质。她微微仰着头,身体依赖性地靠在宋青阳的肩上,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刺眼的、饱胀的幸福。
而他们中间,那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正仰着脸,努力地把手里一团快化掉的棉花糖,往宋青阳嘴边递。
啪嗒——
我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没拿稳。
那个小男孩的脸……
眉眼,鼻子,嘴巴的弧度……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的宋青阳!
至少七分像!
我甚至能从他咧嘴傻笑的模樣里,清晰看到宋青阳少年时的影子!
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然后狠狠一拧!
剧烈的抽痛让我眼前猛地一黑,呼吸骤停。
那幅蜡笔画上模糊幸福的三口之家,瞬间有了清晰无比、血肉狰狞的脸孔!
那支廉价口红的主人,那对耳环的佩戴者……所有零碎的、令人恶心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张照片粗暴地、残忍地拼凑在了一起!
一个完整到令人绝望的真相。
孩子九岁了,姐。
瘦子低沉的声音,像一把锤子,将这铁一般的事实,狠狠凿进我的耳膜,砸在我的心上。
九岁。
我嫁给宋青阳,整整十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我们新婚燕尔,在我还沉浸在觅得良人的虚幻幸福里,甚至可能就在我们这张婚床之上,他就已经躺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我所以为的十年恩爱,十年相敬如宾,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
我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满足,都建立在一个肮脏的谎言之上!
我颤抖着手,将照片翻过来。
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愿岁岁年年,共赴白头。
呵。
共赴白头
跟谁白头
跟我贺青丝,还是跟这个叫林薇的女人
一股暴戾的怒火猛地冲上天灵盖!我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不将这张照片撕得粉碎!不把眼前的一切都砸烂!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这个女人,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谁
林薇。瘦子的回答没有任何停顿,显然早已查得一清二楚,名下有一家小型的公关公司,叫‘薇光’。
薇光
我眯起眼睛,在庞大的商业记忆库里快速搜索这个名字。
有点模糊的印象。
一个在业内几乎排不上号的小公司,这几年似乎靠着低报价和死缠烂打,撬过几个小客户,但始终在底层挣扎,上不得台面。
我极度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连行业晚宴入场券都拿不到的货色,我轻声说,像是在问瘦子,又像是在问自己,她凭什么觉得,能从我贺青丝嘴里抢食吃
是了,我想起来了。
过去一年,我旗下的几个长期合作伙伴,确实都反映过,被一家叫薇光的小公司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反复骚扰过。
当时我只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新公司想搏出位,让公关部总监去处理一下,就没再放在心上。
原来,是她。
姐,瘦子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其罕见的、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过去一年,林薇至少七次尝试接触并撬动我们的核心客户。
哦我挑眉,压下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进入商业分析模式,结果呢
都失败了。
嗤,我冷笑,就凭她
不是的,姐。瘦子打断了我,语气凝重,她之所以失败,并非因为我们公关部的反击有多么迅速有效。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因为宋先生。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一僵!
滚烫的咖啡溅出来,泼在我手背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但我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三个字牢牢攫取——
宋先生。
我的丈夫,宋青阳。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尖锐,冰冷,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我们查到,每一次林薇联系我们的客户之后,宋先生都会在极短时间内,通过他的人脉网络,以各种‘不经意’的方式,‘提醒’那些客户,与贺氏合作才是最优选择,才是长久之计。
瘦子递过来另一份薄薄的打印文件。
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几条记录:某次校友聚会上的闲聊,某次工作会议后的顺便提起,某次通过同僚亲戚递过去的善意提醒……
他做得极其隐蔽,滴水不漏,春风化雨般就将林薇那点可怜的进攻悄无声息地瓦解了。
如果不是瘦子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去深挖,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这个刚刚被证实出轨的丈夫,竟然在暗地里,像一道沉默的屏障,一次又一次地,为我、为贺氏,挡掉了来自他情人的明枪暗箭!
荒谬!
这比他出轨本身,更让我觉得荒谬!彻头彻尾的荒谬!
他到底在干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愧疚补偿
还是……他只是极度自私地,害怕他那个情妇愚蠢的举动,会打破他精心维持的平衡,毁掉他现在安逸富足的生活!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恶心感,像潮水一样席卷了我的胸腔!
还有。瘦子似乎知道我此刻承受的冲击有多大,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姐,林薇和那个孩子,就住在……您家对面的‘观澜国际’。
轰——!!!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颗炸弹精准命中,瞬间一片空白!
观澜国际!
就隔着一条马路!
每天清晨,我拉开卧室的窗帘,就能看到的那栋楼!那个我偶尔还会感慨一句视野不错的楼盘!
所以……
所以那个女人,过去可能无数个日日夜夜,就站在我对面的窗户后面,像一个阴沟里的窥视者,冷冷地注视着我的生活!
她看着我和宋青阳同进同出!
看着我的司机接送我上班!
看着园艺工人修剪我院子里的玫瑰花!
她看着我们扮演着外界称羡的模范夫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在嘲笑我的愚蠢还是在享受这种病态的、躲在暗处窥视正主的、扭曲的快感!
难怪!
难怪她能对我那辆保姆车的使用规律了如指掌!
她不是预判。
她是监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监视!像阴冷的毒蛇,盘踞在我的生活对面!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急速窜上,让我头皮阵阵发麻!
瘦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被严重侵犯的暴怒,他……宋青阳,去看过那个孩子几次
过去九年,不算最近这一个月的话,一共六次。瘦子的回答精准而冷酷。
九年,六次
这个频率,低得超出了我的预料。
孩子三岁前,宋先生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是林薇抱着孩子找上门,做了亲子鉴定,他才不得不承认。瘦子的语气平铺直叙,却说着最残忍的真相。
我几乎能想象出当时宋青阳的表情。那个永远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男人,在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流着自己血的私生子时,该是多么的措手不及和……狼狈。
但是,瘦子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无比凝重,最近这一个月,他去了五次。
一个月,五次!
这个频率,高得极不寻常!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瘦子!
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深深的疑虑!
为什么
为什么在隐瞒、回避了整整九年之后,宋青阳突然开始如此频繁地接触那个孩子
又为什么,那个同样隐忍了九年的林薇,突然就沉不住气了,要用这种拙劣又嚣张的方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向我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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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背后,一定发生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剧烈的变故!
某种东西,打破了他们之间那种危险而脆弱的平衡!
我拿起桌上那张刺眼的全家福,连同那份记录着宋青阳暗中保护的证据,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全部塞进了桌旁的碎纸机!
按下开关!
嘶啦啦——!!!
刺耳的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办公室。
我看着那虚假的幸福,和那令人作呕的矛盾守护,被锋利的刀片无情地切割、撕裂,变成一堆无法复原的细碎纸条。
我的心,也仿佛跟着经历了一场同样的粉碎。
但很奇怪,预期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到来。
愤怒过后,羞辱过后,震惊过后……剩下的,竟然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
我和宋青阳之间,没有财产纠纷,他就算净身出户,也伤不到我贺青丝分毫。
我们之间,维系的从来都是感情。
而现在,感情死了。
被这张照片,被这九年的谎言,彻底杀死了。
瘦子。
在。他立刻应声,像一把随时待命的弓。
我的目光越过他,投向窗外。
远处,那栋观澜国际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锋利,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继续查。
我要知道林薇最近一个月接触过的所有人,她的公司所有账目往来,她每一天的详细行程。
我一字一顿,声音冷得掉渣。
精确到分钟。
第三章:当面碾碎她的希望,比骂她更有用
胖子和瘦子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站在我面前。
胖子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捏得咯咯响:姐!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把那对狗男女的窝给掀了!
我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
不用。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的目光落在瘦子递过来的平板上,那上面是林薇未来一周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我的指尖滑过屏幕,最终停在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那一格。
观澜国际,中心广场,接孩子放学。
我轻轻敲了敲那个格子,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
就从这里开始吧。
胖子喘着粗气,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是真的动了怒,那种想要毁掉什么的冲动,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
瘦子则依旧沉默,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但你清楚,井底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寒锋。
我抬起手,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胖子所有未出口的狠话就都咽了回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掀了她的窝然后呢我看着胖子,语气平淡,让她有机会跑去宋青阳那里哭诉,说我贺青丝像个泼妇一样打上门让她博取同情,让她站在道德的洼地里反过来指责我
我轻轻摇头,拿起桌上那份被粉碎后又由瘦子重新整理打印出的、关于林薇公司的评估报告。
报复一个人,最痛快的方式,不是让她身体疼痛,而是夺走她最在乎的东西。
对她来说,是什么胖子下意识地问。
是希望。我吐出两个字,冰冷而清晰,是她以为能凭借那个孩子、那份心机,就能一点点蚕食我的生活,最终上位成功的希望。
我要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她苦心经营的一切,是怎么在我面前,一寸寸化为灰烬的。
我的目光落在瘦子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
屏幕上是林薇未来一周的行程表,精确到了每小时。她去了哪里,要见谁,甚至连预约的餐厅座位号,都清清楚楚。
瘦子的效率,高得可怕。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留在了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那个格子上。
【观澜国际,中心广场,接孩子放学。】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得近乎残忍的笑意。
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一步,我要让她看见我。
让她知道,她那双在暗处窥视了我的眼睛,终于被我发现,并且,正冷冷地回视着她。
---
下午四点二十分。
观澜国际的中心广场。
秋日的阳光已经变得温和,像给广场上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箔。不远处,儿童游乐区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清脆,鲜活,充满了生命力。
我选了一张正对小区入口的长椅,坐了下来。
身上是今天早上出门时穿的那套香奈儿早秋套装,精致的粗花呢,利落的剪裁,每一根线条都在诉说着昂贵和距离。我坐在这里,与周围那些穿着舒适家居服、讨论着孩子功课和晚上菜价的妈妈们,格格不入。
我不在乎。
我甚至能感觉到几道好奇的、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们大概在猜测,这个看起来就不属于这里的女人,在等谁
我只是平静地交叠着双腿,目光淡然地望向小区的入口,像是在等待一个迟到的朋友,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胖子和瘦子坐在不远处的车里,没有下来。
这是我的战场。我需要独自面对,才能将那种碾压的效应,放到最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广场上的光影缓慢移动。
我的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潜伏在草丛中,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踏入视野。
四点三十五分。
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林薇。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搭配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看起来温柔又居家。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正微微侧着头,听身边的孩子兴奋地说着什么。
那画面,温馨得刺眼。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年轻母亲。
我看着她。
看着她牵着那个酷似宋青阳的孩子,一步步,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心脏的位置,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这一次,我没有允许那痛楚蔓延开。
我用冰冷的理智,将它死死地摁了回去。
她走得更近了。
近到我能看清她眼角的细纹,看清她唇边那抹满足而安稳的笑意。
她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一道过于专注、过于具有穿透力的视线,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脸上那抹温柔的笑意,瞬间僵死。
瞳孔像是遇到了强光,猛地收缩!
震惊、难以置信、恐慌……无数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在她那双总是显得温顺无害的眼睛里疯狂翻涌,交替闪现!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惊呼,却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像是被瞬间冻住的冰雕。
我没有动。
甚至没有改变一下坐姿。
我只是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副虚假的幸福面具一点点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最真实的惊惶和恐惧。
然后,我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那是一个极淡极淡的微笑。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却像一把千钧重的铁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精准地砸在了她最脆弱的心脏上!
这个笑容里,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多到她必须在千分之一秒内全部接收,并且无力承受——
【我看见你了。】
【我知道你了。】
【你和你那点龌龊的心思,你那些可笑的把戏,我都知道了。】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身边的小男孩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呀。
这一声稚嫩的呼唤,像一根针,戳破了她僵硬的外壳。
她猛地回过神,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见到了索命的厉鬼!
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一把死死攥紧孩子的手,力度大到让孩子吃痛地叫了一声。
她不再看我,眼神仓皇地四处躲闪,然后拖拽着孩子,脚步踉跄,近乎失态地、狼狈不堪地转身就跑!
仿佛慢一秒,就会被我这道冰冷的视线彻底吞噬,尸骨无存。
我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像是看着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
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慢慢落下。
眼神,重新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第一步,达成。
我要的不是歇斯底里的对峙,不是毫无风度的辱骂。
我要的就是这种无声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碾压式的警告。
我要让她从骨头缝里感到恐惧。
我要让她在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猜度着我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能折磨人的利刃。
---
第二天。
薇光公关公司门口。
前台那个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在看到我径直走进来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在自家公司门口,见过我这种级别、这种打扮的不速之客。
我没有理会她结结巴巴、毫无底气的您好,请问您找谁,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
我径直踩着那双能买下她半年工资的Jimmy
Choo高跟鞋,鞋跟敲击着廉价的复合地板,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哒声响。
像死神的倒计时,精准地走向最里面那间小小的会议室。
瘦子的情报,从未出过错。
林薇此刻,正在里面。
和她一起的,是华盛科技的刘总。一份对薇光来说足以续命三年、堪称里程碑式的大合同,正谈到关键处。
我甚至没有抬手。
直接推开了那扇磨砂玻璃门。
吱呀——一声,并不悦耳。
会议室里原本热烈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里面的人,齐刷刷地向我看来。
林薇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昨天在广场上还要惨白!
她手里拿着的那份文件夹,啪地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那个被称为刘总的中年男人,先是茫然,随即在看清是我之后,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受宠若惊的笑容,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差点带翻椅子。
贺……贺总!天呐,真是您!您怎么大驾光临了哎呀呀,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我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旁边摇摇欲坠的林薇,仿佛她只是这间简陋会议室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
我径直走到刘总面前,脸上挂着的,是商场应酬时惯有的、客气却带着天然距离感的微笑。
刘总,好久不见。我伸出手,与他短暂地、象征性地一握。
听说华盛今年势头很猛,准备进军欧洲市场了我语气轻松,像是随口提起。
刘总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是是是!托贺总的福,小有进展,小有进展!您这消息真是太灵通了!
我笑了笑,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份摊开的、属于薇光的合约草案,然后意有所指地轻轻敲了敲桌面。
欧洲市场水浑,规矩多,公关先行这步棋,很关键。选对合作伙伴,事半功倍;选错了……
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在场两个人的耳朵里。
有些公司啊,看着架子搭得还行,门面也像那么回事。可惜,内里早就空了,负债累累,全靠拆东墙补西墙硬撑着。刘总您是做实业的,可能不清楚我们这行的风险。
我抬起眼,直视着刘总瞬间变得有些惊疑不定的眼睛。
万一合作到一半,对方资金链突然断了,拍拍屁股跑了人……到时候烂摊子没人收拾,耽误了华盛的上市大计,那损失……可就难以估量了。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无比地割在林薇最致命的大动脉上!
她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涨红,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睛里喷射出屈辱、愤怒却又无力反抗的火焰!
刘总不是傻子,他瞬间就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
额头上立刻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向林薇的眼神,瞬间从刚才的欣赏和热切,变成了彻底的审视、怀疑和警惕!
贺总,您……您的意思是……‘薇光’它……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我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适时地收回手,从我的爱马仕手包里,取出一张设计简洁却分量十足的名片,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下周我在家里办个小型酒会,来的都是圈内几个老朋友,聊聊天,交换下行业动态。我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刘总要是有空,不妨过来坐坐。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没坏处。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随意,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做生意,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您说呢
说完,我甚至没有再去看林薇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不值得关注的空气。
转身,优雅地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
就在我的手搭上门把,即将拉开的那一刻——
身后,猛地传来林薇压抑到了极致、终于彻底崩溃的、尖锐嘶哑的吼声!
贺青丝!!!
我的脚步,应声一顿。
但没有回头。
你以为你赢了吗!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剧烈颤抖,你除了有钱有势,你还有什么!宋青阳他根本不爱你!他亲口跟我说!他跟你在一起压抑得快要窒息!他爱的是我!是我!!
我背对着她,听着这番歇斯底里的、如同困兽般的宣言。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跟我谈爱
多么天真,又多么可悲。
我缓缓地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她。
我看着那张因为嫉妒、愤怒和不甘而彻底扭曲的脸,看着那双充满了血丝和泪水的眼睛。
我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然后,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对她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他爱不爱你,我不确定。
但我很确定,他一定不爱你。
而我,
我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轻蔑。
拥有随时能让你,和你这间小破公司,彻底一无所有的能力。
这就够了。
说完,我不再有任何停留。
在刘总惊恐万状的目光和林薇彻底绝望的眼神中,拉开门,扬长而去。
第二步,达成。
碾碎她事业上升的唯一希望。
回到车里,胖子激动得满脸放光,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姐!太他妈帅了!你刚才没看见!那娘们儿的脸!青得跟菜叶子一样!哈哈哈!
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后座上,闭上眼,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毁掉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我睁开眼,点开屏幕。
是瘦子发来的信息。
只有简洁冰冷的一句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瞬间在我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宋青阳已从律所紧急离开,方向,观澜国际。车速极快,连续闯了三个红灯。
我看着那行字。
体内原本冰冷的血液,终于,一点点地,重新沸腾起来。
正主,
终于要坐不住,亲自下场了。
第四章:十年婚姻,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车库外传来引擎的嘶吼,尖锐,急促,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猛冲进笼子。
我知道,是宋青阳回来了。
比我预想的,更快,更慌。
我没有动,依旧靠坐在客厅那张意大利定制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红茶。
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座价值不菲的落地钟,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地丈量着这场风暴来临前最后死寂的秒数。
玄关的门被猛地推开,又砰地一声重重砸上。
脚步声杂乱无章,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仓皇和沉重,彻底撕碎了他往日里所有的沉稳与从容。
他出现在客厅门口。
身影被走廊的光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扭曲而模糊。
身上那身剪裁合体的手工西装,此刻皱得像是刚从垃圾桶里捞出来,领带被扯得歪斜,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甚至有几缕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
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那双总是蕴藏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只剩下灰败的空洞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
他像一棵被雷电正面劈中的树,外表看似还立着,内里的筋骨早已寸寸断裂。
我们的目光,在弥漫着昂贵香薰空气的客厅里,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没有我预想中的愤怒质问,也没有他可能排练过的焦急辩解。
只有一片狼藉的真相,和心照不宣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脊梁骨,踉跄着走到我对面的沙发,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陷了进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低下头,双手痛苦地插进本就凌乱的头发里,手背上的青筋因极度用力而根根凸起,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撕裂感。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草味和尘土气息,混合着一股浓烈的、无法掩饰的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
我以为他会质问我为什么去薇光,为什么要把林薇逼到绝路。
我以为他会声嘶力竭地为那个女人辩护,指责我的狠毒与刻薄。
但他没有。
良久,久到那杯冷茶都快凝结出冰碴,他终于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什么,瞳孔深处却是一片涣散的虚无。
他的嘴唇干裂,翕动了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把被砂纸磨过般嘶哑的声音。
青丝……
他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疲惫和痛苦。
我……都知道了。
我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像一条冷血的蛇,盘踞进我的胃里。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静待着他的下文。
他似乎被我这过分平静的反应狠狠刺痛了,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挤出一抹比哭更难看的、扭曲的笑意。
你为什么不闹为什么不骂我你哪怕打我一顿……扇我耳光……也好过现在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崩溃。
你越是这样冷静……就越是让我觉得……无路可逃……像个跳梁小丑。
我终于放下茶杯,杯底与水晶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刺耳的轻响。
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如同某种审判的开场铃音。
闹我轻轻重复这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平静得可怕,宋青阳,你觉得,我们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是值得我闹的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精准无比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他所有强撑的伪装,露出了内里最不堪的真实。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熄灭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彻底抽空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靠进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繁复的水晶吊灯,仿佛那上面写着他人生的终审判决。
是啊……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烟,没什么值得闹的了……
偷来的十年婚姻……最终……还是要失去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骤然缩痛!
偷来的!
他用了偷这个字!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年、我曾给予百分百信任和依赖的男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荒谬感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足够的氧气来完成这场迟来的死刑宣判。
然后用一种破碎的、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声音,开始了他的坦白。
青丝,有件事……我骗了你……十一年。
十一年前……在国外那个峡谷……你掉进急流里……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而我的呼吸,也在这一刹那,彻底停滞。
那个场景,即使过去了十一年,每一个细节依然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从未褪色。
冰冷刺骨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的窒息感,迅速流失的体温,还有那灭顶的、对死亡的恐惧。
就在我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一个身影,像一道劈开绝望的光,逆着湍急的水流,不顾一切地向我游来。
我记得那件颜色极其鲜艳的红色冲锋衣,在灰暗的河水里,像一团燃烧的、充满生命力的火焰,成了我混沌视线里唯一的方向。
他抓住了我,用尽全力将我拖上了岸。
我当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意识模糊,只记得那抹灼目的红,和一张模糊却无比坚毅、令人心安的脸庞。
事后,在医院醒来,我看到守在床边、穿着那件红色冲锋衣的宋青阳。
所有人都告诉我,是他救了我。
于是,这个认知,成了我们关系的起点,成了十年婚姻最不可撼动的基石。我所有的爱意、依赖、信任,都源于那一刻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心动。
可现在……
宋青阳却用他破碎的嗓音,亲手将这块基石,砸得粉碎!
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闭上眼,像是无法承受我接下来的目光,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如同在吞咽玻璃碴。
是青闻。
那天……我们兄弟俩也去漂流……青闻他……他只是恰好……穿了我的衣服……
轰隆——!!!
我的脑子里,仿佛有亿万颗炸弹同时被引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吞噬了一切感官,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疯狂地旋转、扭曲、崩塌!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那句是青闻,像一道淬了毒的闪电,反复劈砍着我的神经末梢!
宋青闻
怎么会是宋青闻!
那个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叫我嫂子时眼神里总藏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被我理所当然地视为弟弟的宋青闻!
我的四肢在瞬间变得冰冷僵硬,血液仿佛逆流回了心脏,又在那里凝固成冰。
我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悲伤。
只有一种极致的、铺天盖地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了整整十一年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原来……
原来我嫁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小偷!
一个偷走了自己亲弟弟救命之恩,窃取了我所有感情的小偷!
我们这十年所谓的恩爱夫妻,举案齐眉,竟然从头到尾,都建立在一个如此不堪的、彻头彻尾的谎言之上!
我曾经无数次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叩问自己,对宋青阳,究竟是爱,还是源于感恩的依赖
在这一刻,答案以一种残酷到极致的方式,清晰无比、血淋淋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何来爱何来不爱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他自编自导、而我深陷其中长达十年的独角戏!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痛苦和忏悔的脸,忽然觉得无比可笑,可笑到让人作呕。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近乎诡异,像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爱你!
宋青阳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偏执的赤红,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从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你,我就爱你!我知道你家世显赫,身边围绕的都是顶尖的男人……我太平凡了,太普通了,我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所以当那个机会出现……当我知道你误会了……把我当成了救命恩人……我……我没能说出真相……我太懦弱了!太自私了!我舍不得放开那个唯一能靠近你、让你注意到我的机会!
我偷走了本该属于青闻的功劳……也……偷来了你……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他唯一的神明剖开自己最肮脏的罪孽,祈求着不可能的宽恕。
但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建立在欺骗和窃取之上的爱,比任何毒药都更加致命,更加令人不齿!
他似乎从我眼中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变得更加痛苦不堪,语无伦次地急急继续,像是要将所有肮脏一口气倒干净。
还有林薇……她……她是我大学时去山区支教……资助的一个学生……她很聪明,也很努力……
有一次……我撞见她继父喝醉了酒想欺负她……我救了她……
从那以后……她就对我产生了一种偏执的依赖……我帮她……只是出于同情……可她觉得那是爱……
她考上了A市的大学……我继续资助她……她很执着……用各种办法接近我……但我始终守着底线……我心里只有你……
宋青阳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像是在叙述一个遥远而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有一次……我陪客户应酬……喝得太多……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找到了我……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我才知道……她休学了一年……
再后来……她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孩子是我的……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关于林薇的细节,瘦子早已查得清清楚楚。
但从宋青阳嘴里亲口说出来,配上他这副痛苦忏悔的模样,却更像是一场针对我的、迟来的、公开的凌迟。
我做了亲子鉴定……孩子……确实是我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仿佛这几个字就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我给了她一笔钱……很大一笔……让她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想到……她会用那笔钱……开了一家公司……还搬到了我们对面……
更没想到……她会处心积虑地想毁掉你……她偷你的客户……模仿你的产品……我阻止过她很多次……警告过她……但她就像疯了一样……根本听不进去……
最近……她开始用孩子逼我……她说她等不了了……她说如果我不主动跟你摊牌……她就带着孩子去你公司……去告诉所有人……
今天……你今天去了她公司……她彻底崩溃了……她打电话给我……说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我赶过去……不是为了她!宋青阳猛地看向我,眼睛里充满了急切的、哀切的辩解,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青丝!我是怕她真的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把你也牵扯进来!我怕她伤害你啊!
他说完了。
所有的真相,所有的谎言,所有的不堪和算计,都像一堆腐烂发臭的垃圾,毫无遮掩地堆砌在我面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十一年前的救命之恩,是假的。
十年的相敬如宾,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沙堡。
我以为的完美丈夫,不仅是个骗子,是个小偷,更是一个被自己那点懦弱和自私拖入泥潭、被一个偏执的情妇拿捏得死死的、可怜又可恨的懦夫!
我看着他,这个我名义上共同生活了十年的丈夫。
这一刻,我对他所有的情感——曾经的依赖、感激,发现背叛后的愤怒、怨恨,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冰冷的审视。
就像在观看一出蹩脚的、演员演技拙劣却自以为感人至深的闹剧。
而我。
就是这个闹剧里,那个被蒙在鼓里,戴着华丽面具,扮演了十年幸福女主角的——
最大的小丑。
我的十年青春。
我的十年婚姻。
我付出的所有感情和信任。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至极的笑话。
终章:尘埃落定与自我救赎
手机在冰冷的大理石茶几上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像一只闯进墓园的蜂,执着地撕破了客厅里死寂的幕布。
我和宋青阳,两个刚刚被真相炸得粉身碎骨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亮起的屏幕吸引。
来电显示上,跳动着两个字——
青闻。
宋青闻。
这个名字,此刻像一枚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宋青阳的脸色在看到屏幕的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灰败,甚至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恐惧。
我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
在一种近乎宿命的驱动下,我划开了接听键。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贴到耳边。
听筒里,先是一阵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声。
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也正经历着一场天崩地裂的挣扎。
然后,一个暴怒的、像是积攒了十一年能量终于轰然爆发的吼声,炸响在我耳边:
贺青丝!你他妈是不是傻!!!
---
这一声怒吼,没有任何铺垫,直接,狂暴,像一块巨石砸穿冰面,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麻木和冰冷。
我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对方排山倒海般的质问,便如同密集的炮弹,紧随而至!
从头到尾!你都不知道当年救你的是我吗!
你的脑子呢!你做生意时对付那些老狐狸的精明劲儿呢!都他妈被狗吃了吗!
十一年前!那件红色的冲锋衣!是我的!我哥他那天穿的是蓝色的!蓝色的!你眼睛是瞎了还是怎么的!啊!
宋青闻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要撕裂电话听筒的狂躁和积压了太久的委屈。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子弹,精准地射入我心脏最毫无防备的柔软地带!
我张着嘴,喉咙像是被水泥死死封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个我一直以来视为弟弟、觉得他玩世不恭、需要被照顾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我完全陌生的、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的语气,对我进行着一场迟到了十一年的、雷霆万钧的审判!
还有!当年那场股权官司!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更深沉的愤怒。
你真以为老子是闲得蛋疼吗!你以为老子是为了靠你那个案子扬名立万吗!
贺青丝!你他妈睁大眼睛看看!老子那个时候!早就他妈的在律界站稳脚跟了!
全中国想请我打官司的人能从天安门排到浦东机场!我稀罕你那个案子带来的那点名气!
我放着那么多能赚得盆满钵满的案子不接!跑去给你处理那堆破事!耗了整整半年!掉了多少斤头发!你他妈的就一点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你做生意不是精得很吗!怎么他妈的一到感情上就缺根弦呢!啊!
电话那头,是他剧烈到近乎破碎的喘息声。
而我这边,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疯狂地倒流冲撞!
轰——
我那刚刚被宋青阳的谎言震成废墟的世界,此刻,又被宋青闻这番用怒火包裹着的、血淋淋的真相,彻底夷为平地。
连一丝尘埃,都没有剩下。
那些被我忽略了十年、或者说被我刻意回避了十年的细节,此刻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我的脑海,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刺眼!
我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在我还未和宋青阳确定关系时,一次普通的家庭聚会。
宋青闻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色西装,褪去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他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专注,深邃,带着一种我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当我的目光无意间与他对上时,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了视线,慌乱地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大口灌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当时只觉得,这个弟弟,今天有点奇怪。
我想起来了。
那场股权官司,进行到最艰难、最令人绝望的时候,我几乎想要放弃,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宋青闻,红着一双熬了无数个通宵的眼睛,带着一身烟味和疲惫,从法院回来,把一沓厚厚的、足以扭转乾坤的证据材料,啪地一声摔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
他说:贺青丝,你要是敢现在就认输,老子立刻就从你这办公室的窗户跳下去!
他的表情,凶狠,执拗,甚至带着点亡命徒般的疯狂,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当时以为,那是他作为顶级律师的骄傲和好胜心在作祟。
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怕输掉一场官司。
他是怕我输掉我父亲留下的基业,输掉我的人生。
我想起来了。
婚后的那么多年,宋青闻总是以各种蹩脚的、令人费解的理由,出现在我和宋青阳的生活里。
有时是莫名送来一瓶年份极佳、却找不到由头的红酒。
有时是借口路过,上来坐坐,却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那层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戏谑,但那层伪装之下,是我曾经误以为是错觉的、深藏的痛楚和挣扎。
宋青阳总说,他这个弟弟,就是个没定性的孩子,贪玩,心思活络。
我也一直就这么以为了。
A市律政界无人不知的宋二爷。
传说中游戏人间,片叶不沾身。
传说中,他身边美女如云,却从没有任何一段关系能维持超过三个月。
圈子里甚至私下流传,说这位宋二爷,或许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原来……
原来都不是。
他不是玩世不恭。
那身看似不正经的皮囊,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也麻痹别人的铠甲。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
他只是……
在心里默默地、绝望地爱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女人。
一个被他亲手推开、拱手让给自己哥哥的、他爱了整整十一年的女人。
一个傻到了极点、连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都分不清的、可笑的女人。
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矛盾,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宋青阳的谎言。
林薇的偏执。
宋青闻的沉默与守护。
一个,是精心编织了十年、将我困于其中的甜蜜陷阱。
一个,是沉默隐忍了十年、却被我完全忽视的、深不见底的深情。
我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失而复得的喜悦。
只有一种被命运的巨大手掌翻云覆雨、肆意愚弄了整整十一年的、铺天盖地的荒谬感和悲凉!
我的十年。
我这自以为精明、实则愚蠢透顶的十年啊!
到底算是什么!
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投向沙发对面。
宋青阳像一只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低着头,身体缩成一团,连与我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早已丧失殆尽。
电话那头,宋青闻剧烈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地传来。
他骂完了,吼完了,将积压了十一年的情绪彻底宣泄一空。
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片死寂的、等待宣判的沉默。
他在等我的回答。
等我对这场迟来了十一年的真相,做出最终的裁决。
我该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
是感谢他沉默如山的深情
还是指责他懦弱地选择了退让,造就了今天这荒唐的局面
感谢他爱了我十一年
还是怨恨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让我白白错付了十年青春,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一边,是摇摇欲坠、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十年婚姻废墟。
另一边,是深不见底、埋藏着沉重如海般错位爱意的悬崖。
而我。
就站在这片废墟与悬崖的边缘。
往前一步,是满目疮痍的欺骗。
退后一步,是无比沉重的辜负。
我的人生,仿佛在这一刻,走进了某个无解的、令人窒息的黑洞。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耗尽所有力气的叹息。
然后,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客厅里空洞地回响。
我慢慢放下手机,冰冷的机身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场情绪风暴的余温。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瘫倒在沙发上的宋青阳一眼。
一步一步,走向别墅的门口。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十年之上,将那虚假的繁华和甜蜜,碾碎成尘。
我拉开门。
门外,是阳光刺眼的新世界。
而我,将独自一人,走入其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