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坠楼那天,妻子把和解书拍在我脸上:死的是你妹,一百万够买她轮回十次了!
>她身后的小情人嚼着口香糖嬉笑:姐夫,早知道是你家拖油瓶,我下手就轻点。
>我平静签下两份和解书,看着妻子为护情夫签下自己名字。
>殡仪馆里,岳母一脚踹翻骨灰盒:晦气东西,赶紧烧了省地儿!
>火焰腾起时,妻子突然尖叫着扑向焚化炉——担架上樱花胎记刺破谎言。
>不可能!我明明让陈暮推的是你妹啊!
>她不知道,我电脑里存着三百个G的监控备份。
>包括她教唆杀人时,情夫偷偷按下的录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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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间的冷气像毒蛇,顺着裤管往上爬。空气里消毒水和隐约的腐烂气息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压着肺。惨白的灯光下,那方白布盖着的轮廓,安静得让人心慌。我站在那儿,指尖冰凉,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电话里警察那句高坠,当场死亡,有他杀嫌疑。
门被粗暴地撞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打破了死寂。白薇来了。她甚至没往那盖着白布的担架瞥一眼,仿佛那只是堆碍眼的垃圾。一张纸,带着她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直接拍在我胸口,又滑落下去。
签了它。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弯腰捡起那张纸,薄薄的A4纸上,免责和解协议几个黑体字刺得眼睛生疼。目光扫过赔偿金额那一栏,一百万。后面跟着一个名字:陈暮。
我问过了,白薇抱着手臂,下巴微抬,视线终于落在我脸上,却只有不耐烦的催促,陈暮说了,就是开个玩笑,推搡了一下。谁让你妹妹自己站不稳命不好,怨不得人。死了就死了,别连累无辜的人被警察没完没了地盘问。
我捏着那张纸,纸张边缘硌着指腹。喉咙里堵着东西,又干又涩。白薇,我试图把声音稳住,你…不看看她吗至少……
看什么她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住鼻子后退半步,听说脸都摔烂了,亲妈都认不出!我可不想晚上做噩梦。她嫌恶地皱紧眉头,仿佛担架上散发出的不是死亡的气息,而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一股寒意猛地从脊椎窜上来,冲淡了那点刚冒头的悲恸。她是你妹妹,我盯着她,一字一顿,白恋。
胡扯什么!白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划破停尸间的寂静,她是你妹妹!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儿攀扯!你自己接受不了现实,别拉我下水!
她撇得干干净净,那副急于划清界限的嘴脸,让我心口那点残存的、因白恋平日骄纵任性而生的惋惜,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冰冷覆盖。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警察说现场痕迹可疑,建议我们……
周伟生!白薇厉声打断我,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你少在这儿给我胡说八道!都说了是意外!谁让你妹妹身体那么差风一吹就倒自己摔死了怪谁
她该死一股邪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白薇翻了个白眼,红唇吐出刻薄的字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嘛…她平时就招人烦,惹是生非,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嘴贱惹毛了别人不然怎么别人不推,就推她我妹妹当时也在场,怎么就好端端的
受害者有罪论。像一盆混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下,冷得我浑身发颤,恶心得胃里翻腾。眼前这张曾经熟悉的脸,此刻陌生得可怕。
停尸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一股浓烈的烟草和廉价香水味混了进来。一个染着刺眼蓝毛的年轻男人,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晃了进来。是陈暮。他径直走到担架旁,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好奇,伸手,猛地掀开了白布一角。
担架上那具血肉模糊、肢体扭曲的躯体暴露在惨白灯光下。陈暮夸张地啧了一声,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或愧疚,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残忍和戏谑的怪笑。
哎呀呀,都摔成肉泥了啧啧啧……他吹了个泡泡,啪地一声破掉,黏在嘴角。他转向我,眼神轻佻地上下扫视,姐夫,对不住啊,真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是你家那个拖油瓶妹妹,我下手就轻点儿了,嘿嘿。
那声嘿嘿像毒针,扎进耳膜。
白薇脸色微变,几乎是立刻闪身挡在了陈暮前面,隔绝了我冰冷的视线。这就是陈暮,人我给你带来了,解释也清楚了。她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赶紧签了,签完字这事儿就了了,别耽误警察同志时间!
陈暮顺势伸手,极其自然地搂住了白薇的腰,整个人几乎贴在她身上,下巴搁在她肩头,对着我挑衅地扬了扬眉。薇姐,你真是我的大救星!要不是你,我这次可真栽了!他声音黏腻,带着刻意的亲昵。
白薇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甚至侧过头,对着陈暮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点娇嗔意味的笑容。放心,有我在,保管你没事儿。她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
两人就在这停尸间里,在我妹妹(或者说,她以为是我妹妹)血肉模糊的遗体旁,旁若无人地调笑起来。灯光惨白,映着他们依偎的身影,也映着担架上那片刺目的暗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原来如此。
那点残存的、关于夫妻情分的幻想,被眼前这一幕彻底碾碎成齑粉。愤怒不,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荒谬。
我看着她护食般挡在陈暮身前的姿态,看着陈暮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平静笑容。
行。我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白薇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得意,伸手就要来拿。
我的手指却按在了协议上,没松。
又怎么了她眉头拧紧,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只有我签,不够。我抬眼,目光平静地直视她,你也是家属。这份,你也得签。我变魔术般,从外套内侧口袋里又掏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递到她面前。
白薇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嗤笑出声:周伟生,你脑子被门夹了我签什么签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我举着那份协议,纹丝不动,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僵持了几秒。白薇脸上的讥讽更浓,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一把扯过那份协议,看都没看内容,抓起我手里的笔,在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划下白薇两个字。
行了吧满意了她把笔和协议一起扔回给我,像扔掉什么脏东西,然后挽住陈暮的胳膊,走了,晦气!
高跟鞋的脆响和轻佻的口哨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冰冷的走廊尽头。停尸间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我和担架上那具无声的躯体。我低头,看着手里两份签好名字的协议,指腹轻轻摩挲过白薇那两个字。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希望真相大白那天,你还能笑得这么轻松,白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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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我推门进去,妹妹周小雨蜷缩在病床上,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泪痕交错,眼睛肿得像桃子。母亲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眼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哥!小雨看到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想坐起来,警察怎么说抓到推恋恋姐的人了吗是不是那个蓝头发的混蛋他们……他们太可怕了……她声音嘶哑,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手臂上的纱布渗出点点殷红,那是她试图拉住白恋时,被那群畜生推搡撞在粗糙栏杆上刮出的伤口。亲眼看着白恋从眼前坠落,巨大的惊吓让她当场晕厥。
母亲也立刻看向我,布满皱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伟生,情况……不好吗她声音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妈……妈还有几个老朋友,以前在法院、公安局都做过事,要不……妈豁出这张老脸,求求他们帮帮忙她说着,颤巍巍地就要去摸床头柜上的旧手机。
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如果在过去,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白薇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但现在停尸间里白薇那冰冷的眼神,她和陈暮依偎调笑的画面,还有那句句剜心的死了干净,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她何曾把我妈和小雨当过家人何曾有过半分情分
我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母亲枯瘦的手。妈,不用。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警方在查,有进展会通知我们。您别担心,先照顾好小雨,也顾好自己的身体。
母亲浑浊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但她终究没再坚持,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
安抚好母亲和小雨,负责此案的张警官正好做完笔录出来。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眉头紧锁:周先生,和您太太……沟通得怎么样这案子,性质很恶劣,我们建议家属尽快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证据链方面,我们还在固定,但现场目击者的初步证词对陈暮很不利。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苦涩。白薇用我妈安危做警告的冰冷话语犹在耳边。我垂下眼睑,避开张警官锐利的目光,声音艰涩:张警官……再……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商量商量。
张警官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理解,也有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一丝失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沉重:周先生,我理解家属的心情。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为她讨个说法。一条命啊……你们好好考虑。他叹了口气,带着同事转身离开。
那句一条命啊像重锤砸在心上。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走廊拐角,胸口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浊气翻腾得更加厉害。不行。最后一次。再去找白薇谈一次。不是为了白恋,是为了我自己心里那点尚未彻底死绝的、对公道二字的执念。
我驱车直奔公司。那栋位于市中心、曾经倾注了我无数心血的写字楼,此刻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前台小姐看到我,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我懒得理会,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女人压抑的喘息和男人暧昧的低笑。
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心脏。我猛地推开门——
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白薇衣衫半褪,跨坐在陈暮腿上,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解。陈暮的手放肆地在她后背游走,白薇则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嘤咛。办公桌上的文件被扫落一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烧得我眼前发黑!白恋尸骨未寒,她竟然……竟然就在这办公室里,和她的杀人嫌疑犯情夫……
白薇!我怒吼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妹妹刚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点良心!
纠缠的两人像受惊的蛇猛地分开。白薇慌乱地拉好衣服,脸上情欲的潮红迅速被恼羞成怒的狰狞取代。她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刺耳:周伟生!你发什么疯!我妹妹好好的,你再敢咒她一句试试!
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和情欲而扭曲的脸,心彻底沉到了冰窟窿底,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我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容:好。很好。这是你说的。白薇,记住你今天的话。千万别后悔。
放心!白薇梗着脖子,像只斗鸡,我白薇做事,从不后悔!
我转身欲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岳父岳母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看到我,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同川剧变脸,换上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你怎么在这儿岳母尖着嗓子,像驱赶苍蝇般挥着手,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事别总来公司烦薇薇!一个大男人,屁本事没有,就知道伸手管老婆要钱!还有你那个病痨鬼老娘,整天吃那些金贵的药,钱花得流水似的,屁用没有!怎么不跟你那个短命妹妹一块儿死了干净省得拖累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心脏!辱我骂我,我都可以忍。但诅咒我妈和小雨
你再说一遍我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步跨到岳母面前,一把揪住了她昂贵丝巾下的衣领!那瞬间爆发的戾气,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岳母被我扯得一个趔趄,吓得尖叫一声,随即更加疯狂地叫骂起来:我说错了吗你个窝囊废!自己没本事,吃软饭的货!还要连累薇薇养你一家子吸血鬼!你妈是药罐子,你妹是扫把星!现在好了,扫把星死了,死得好!老天开眼!省得浪费粮食!
妈!白薇尖叫着冲过来,狠狠一把将我推开,力道之大让我踉跄后退。她挡在岳母身前,抬手就朝我脸上狠狠扇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办公室里炸响。脸颊火辣辣地疼。
周伟生!你妹妹死了你心里不痛快,跑我这儿撒什么野白薇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妈招你惹你了你他妈就是条疯狗!见人就咬!
岳母有了女儿撑腰,气焰更盛,尖叫着扑上来,尖利的指甲直往我脸上挠:我撕烂你这张臭嘴!敢动我反了你了!
岳父则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眼神冰冷地看着我,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陈暮假惺惺地凑上来,挡在中间,嘴里喊着:伯父伯母,薇姐,消消气!周哥就是太伤心了,一时冲动,你们体谅体谅……
身体却巧妙地挡住了我可能的反击路线,暗地里,他的皮鞋尖狠狠踹在我的小腿骨上,钻心的疼。
够了!白薇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对着门外厉声喝道,保安!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往死里打!
几个彪形大汉应声而入,不由分说,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我护住头脸,蜷缩着身体,承受着那沉重的击打。骨头在闷响,内脏在翻搅。耳边是白薇冰冷刺骨、高高在上的宣判:
周伟生!我平时真是给你脸了!离了我,你他妈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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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像破麻袋一样扔出公司大门,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的灰尘呛得我一阵猛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我挣扎着撑起身体,抬头望向那栋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冰冷地映照着我此刻的狼狈。
这栋楼,曾经是我亲手选址、亲自谈判租下的。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曾浸透着我创业初期的汗水和野心。白薇她当年不过是个刚出校门、连商业计划书都写不利索的职场菜鸟。是我,手把手教她看报表,教她谈判技巧,把我积攒多年的人脉一点点介绍给她,扶着她一步步走上高位。后来她说想独立管理,我信她,放手让她去做,甘愿退居幕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没有我周伟生这块招牌在背后撑着,那些老狐狸一样的合作商,会买她一个初出茅庐小丫头的账
现在倒好,垃圾窝囊废
我扶着墙,踉跄地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沫,对着那冰冷的玻璃幕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行,白薇,你说得对。离了你,我周伟生什么都不是。
那就让你看看,一个垃圾被逼到绝路,能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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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母亲看到我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惊得差点晕过去,连声追问。我强忍着全身的酸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说是路上不小心摔的。把她和小雨哄回房间休息,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我打开电脑深处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静静躺着这些年我出于习惯备份的所有公司核心资料、财务流水、邮件往来、会议纪要……甚至还有几段无意中录下的、白薇在电话里与人密谋转移资产的录音。以前不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只是念着夫妻情分,想着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看来,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找出离婚协议的模板,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修改。每一个条款都力求精准,每一份财产分割都依据充分。然后,我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老秦,我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异常清晰,是我,周伟生。帮我个忙,准备起诉材料。对,离婚,还有……夺回公司控制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材料我手里有现成的,早就备着了。就等你这句话,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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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来到停尸间。冰冷的空气依旧。敛葬师是个面容温和的中年女人,正准备给白恋做最后的清理和装扮。我看着她惨不忍睹的遗容,心里堵得难受。
麻烦您了,我对敛葬师说,声音有些沙哑,尽量……让她走得体面些。
敛葬师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理解和悲悯:您放心,我会尽力的。她拿起工具,正要开始工作——
慢着!
一声嚣张的呵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陈暮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跟班,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他斜睨着担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一个横死的晦气玩意儿,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干什么他几步上前,猛地一挥手,将敛葬师手里的化妆工具哗啦一声全部打翻在地!赶紧的,随便裹裹拉去烧了!占着地方不嫌膈应
怒火腾地一下直冲头顶!我猛地转身,一拳就朝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砸去!
你他妈找死!
拳头带着风声,眼看就要砸中。旁边两个高大的保镖反应极快,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臂,将我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白薇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又轻蔑。这总关我的事了吧她红唇轻启,吐出的话像冰渣子,死得这么不吉利,还费这功夫死都死了,搞这些给谁看赶紧拉走烧了,省得占着医院的太平间,晦气!
她目光扫过旁边椅子上放着的、母亲特意为白恋准备的一套崭新衣裙——那是白恋生前最喜欢的一个牌子。白薇嘴角勾起一抹刻毒的冷笑,走过去,用她那昂贵的高跟鞋尖,将那套衣服挑起来,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用力地踩踏!仿佛踩的是垃圾,是蛆虫!
薇薇!你……我目眦欲裂。
岳母也跟了进来,看着担架,瘪着嘴,满脸的嫌弃和刻薄:就是!一个赔钱货丫头片子,死了还穷讲究!白白糟蹋好东西!穿那么好给阎王爷看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命!她说着,还嫌恶地伸手,用力推了一下担架。
担架晃动,盖着的白布滑落一角,露出白恋那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半张脸。
啊呀!岳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一跳,夸张地捂住鼻子,尖声叫道,恶心死了!一股子臭味!快盖上!快盖上!
白恋生前,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的。如今死了,却被自己的亲妈和亲姐如此作践!一股悲凉夹杂着愤怒涌上心头。
妈,我强压着翻腾的情绪,声音干涩,死者为大,这样……有些不尊重了。
尊重岳母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她一个短命的小辈,要我这个做长辈的尊重什么赶紧拖走!看着就心烦!
我看着她们母女俩那如出一辙的冷漠和嫌恶,心彻底冷了。亲妈亲姐尚且如此,我这个姐夫,又算哪根葱
我沉默地走上前,轻轻将滑落的白布重新盖好,遮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然后转向一旁手足无措的敛葬师,疲惫地挥了挥手。
听她们的。就这样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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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消毒水混合的、难以言喻的气味。白恋的遗体被草草地运了过来,直接放在告别厅中央简陋的担架车上,连最基本的整理都没有,只盖着那张单薄的白布。
母亲周慧兰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小雨及时扶住。这……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都在发抖,指着担架,又惊又怒地看向白薇,恋恋……恋恋怎么就这样送过来了不是说好了……
妈!白薇不耐烦地打断她,眉头拧得死紧,您能不能别没事找事了还嫌最近麻烦不够多吗这事儿都招来警察了!赶紧烧完拉倒!省得夜长梦多!她语气里的厌烦毫不掩饰。
岳母王金花跟在后面,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把瓜子皮随口吐得老远,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格外刺眼。她斜睨着母亲,阴阳怪气地开口:亲家母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接受不了。可这人死都死了,又不能活过来!哭天抢地有什么用省省力气吧!赶紧烧了,大家都清净!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担架车:你们……你们就这样对恋恋她可是……
行了行了!岳父白建业沉着脸,粗暴地打断母亲的话,对着旁边等候的工作人员大手一挥,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还抬轿送别统统不用!直接拉去烧了!越快越好!
白薇立刻附和:就是!赶紧弄完了事,我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呢!哪有时间在这儿耗着!
看着担架上那方刺眼的白布,我终究还是不忍,低声插了一句:要不……还是简单办个送别仪式吧毕竟……
周伟生!白薇猛地转头瞪向我,眼神像刀子,就你闲得发慌是吧我的时间有多宝贵你知道吗为你妹妹这点破事耽搁了,损失你赔得起吗她语气刻薄至极。
岳母王金花立刻像找到了发泄口,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就是!不懂事的东西!人都死了还瞎折腾什么烧了干净!省得花那冤枉钱!她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混着瓜子皮的碎屑,几乎溅到我脸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生生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怒火。我拉住还想争辩的母亲,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母亲看着我和小雨,又看看白家那几张冷漠刻薄的脸,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悲愤和无力,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地垂下了头。
工作人员看了看剑拔弩张的我们,又看了看担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公式化地点点头:明白了。随即招呼人手,推着担架车,径直朝着火化间的方向走去。
几个接到通知赶来的亲友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个和白家关系还算近的阿姨忍不住开口:薇薇,建业,金花,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恋恋好歹是你们自家的孩子,就这么……就这么送走了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不给换她生前最爱漂亮了……
有什么好重视的白薇不耐烦地甩过去一句,语气轻蔑得像在谈论天气,不就死个人吗大惊小怪!凭她也配
岳父岳母立刻跟着附和,言语间极尽贬低。亲友们被他们这态度噎得够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别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再多嘴,只能摇着头,退到一边,眼神复杂地看着那辆推往火化炉的担架车。
就在这时,处理案子的张警官带着做完补充笔录的小雨走了过来。看到担架车被直接推向火化间,张警官眉头紧锁,快步走到我们面前。
周先生,白女士,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带着职业性的严肃,遗体……这就火化了你们家属,确定不再提起任何诉讼了吗如果确定,我们这边做完最后的交接,就可以结案了。
我胸口堵得厉害,像压着一块巨石。白薇之前用我妈安危做警告的冰冷眼神在脑中闪过。我垂下眼,避开张警官锐利的目光,喉咙发紧,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抱歉,张警官。
张警官看着我,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冷漠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白薇,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无奈。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重地点点头,招呼身边的同事准备离开。
就在我转身,准备带母亲和小雨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殡仪馆压抑的空气!
是白薇!
她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我身边的小雨,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她伸出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指向小雨,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而扭曲变形:
你……你怎么没死!
*
*
*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母亲周慧兰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猛地将小雨护在身后,像只护崽的母狮,对着白薇怒目而视:白薇!你发什么疯!咒谁呢我囡囡好端端站在这儿!
你没死……白薇像是完全没听到母亲的质问,她的眼神涣散,死死盯着小雨,又猛地转向那辆即将被推入火化炉的担架车,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声音尖利得破了音,你没死……那……那里面烧着的人是谁!
一个可怕的、她拼命抗拒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岳母王金花也终于反应过来,她顺着白薇的目光看向担架车,又看看活生生站在那里的周小雨,脸上的刻薄瞬间被一种灭顶的恐惧取代!
恋恋——!!!
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她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哭嚎着、手脚并用地朝着火化间的方向疯狂冲去!
恋恋!我的恋恋啊!白薇也如梦初醒,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跌跌撞撞地跟着冲了过去。
岳父白建业脸色煞白,捂着胸口,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场面瞬间大乱!
爸!白薇回头惊叫。
老白!岳母的哭嚎戛然而止,惊恐回头。
快!叫救护车!我对着旁边吓呆的工作人员大吼,同时和几个反应过来的亲友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昏厥的岳父往外抬。
白薇已经冲到了火化间的操作室外,透过观察窗,她看到了里面最后的一幕——传送带启动,担架被缓缓送入炉膛口,火焰轰地一声腾起,瞬间吞噬了白布下那具穿着染血旧衣的躯体。就在火焰完全吞没的前一秒,她看到了那具身体手臂内侧,一个清晰的、如同烙印般的樱花状胎记!
那是白恋!真的是白恋!
不——!!!白薇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哀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玻璃窗,涕泪横流,恋恋!我的妹妹啊!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啊!!她猛地扭头,对着刚刚赶到的张警官,语无伦次地哭喊:警察!警察同志!弄错了!里面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白恋!不是周小雨!快停下!快停下啊!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厚重的炉门缓缓关闭,隔绝了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彻底隔绝了白薇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岳母王金花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紧闭的炉门,又看看旁边哭得几乎昏厥的女儿,再想想自己刚才对担架上女儿的百般羞辱和作践,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猛地用头狠狠撞向旁边的墙壁!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令人心头发颤,鲜血瞬间从她额角汩汩流下,染红了半张脸。她像个疯子一样凄厉地哭嚎:我的乖宝啊!我的恋恋啊!是妈害了你啊!妈该死!妈该死啊!!
我护着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小雨和同样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的母亲,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由他们自己亲手导演的、荒诞绝伦的悲剧。
白薇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鼻涕和疯狂充斥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扑到我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怨恨而扭曲变形:
周伟生!是你!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死的是恋恋!你故意不告诉我!你眼睁睁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羞辱和痛苦让她浑身都在痉挛,就因为……就因为恋恋以前对你妹妹态度不好!你就这么报复我们!周伟生!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岳母王金花也停止了撞墙,抬起那张被血和泪糊满的脸,怨毒无比地瞪着我,嘶声附和:对!是他!就是他!他存心的!他害死了我的恋恋!他不得好死!
周围的亲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呆了,一道道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我身上,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不是的!不是哥哥!小雨急得眼泪直掉,大声辩解,哥哥他……
母亲也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对着众人急切地说:伟生不是那样的人!他绝不会……
够了!我打断母亲和小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我迎着白薇那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白薇,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告别厅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怪我你好意思怪我
我向前一步,逼近她,眼神锐利如刀:停尸间里,我是不是清清楚楚告诉过你,死者是你妹妹白恋是你自己,像中了邪一样,一口咬定死的是我妹妹周小雨!是你自己,对着你亲妹妹的遗体,摆出一副幸灾乐祸、死了活该的嘴脸!是你自己,为了护着你身边这个杀人嫌疑犯姘头,警告我不许报警,不许追究,逼着我签那份狗屁和解书!是你自己,带着你妈,几次三番阻挠我安排后事,侮辱遗体,迫不及待地要把她像垃圾一样烧掉!
我的目光扫过瘫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岳母,扫过周围那些表情各异的亲友,最后定格在白薇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现在,你妹妹真被你烧成灰了,你倒想起来怪我了我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悲凉,白薇,这一切,不都是你们自己求来的吗这份‘清净’,这份‘省事’,你们满意了吗
不——!!!岳母王金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双手死死抱住头,疯狂地摇晃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是她们!是她们骗了我!是她们害死了我的恋恋啊!!她再次用头狠狠撞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状若疯魔。
工作人员捧着一个素净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低声询问:家属……节哀,这是……
白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伸出双手,就要去接那个还带着余温的盒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骨灰盒的瞬间——
一只戴着骷髅头戒指的手斜刺里伸了出来,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猛地将骨灰盒往外一推!
啪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
骨灰盒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灰白色的骨灰,混杂着一些未能完全焚化的细小碎片,泼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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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再次停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白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悲恸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愕和暴怒取代。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向那只手的主人——陈暮!
陈暮咧着嘴,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残忍、戏谑和满不在乎的怪笑,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杯子。
薇姐,事儿办完了吧我来接你。他语气轻佻,目光扫过地上那摊刺目的灰白,夸张地皱了皱鼻子,对着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啧,这就是周哥妹妹的骨灰摔得……真难看。
陈暮——!!!白薇的理智彻底崩断!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整个人如同疯虎般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陈暮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告别厅里炸开!
陈暮被打得头一偏,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他捂着脸,眼神里的轻佻瞬间被阴鸷和暴怒取代:操!白薇!你他妈疯了!敢打我!
滚!别碰我妹妹!白薇像护崽的母兽,张开双臂挡在那一地狼藉的骨灰前,对着陈暮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恋恋!我要你偿命!!
陈暮眼神阴冷得像毒蛇,他舔了舔嘴角,忽然扯出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我杀人凶手白薇,你他妈装什么大尾巴狼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周伟生那个妹妹周小雨,就是个碍眼的扫把星!整天病恹恹的,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让我找机会‘帮’她解脱,省得拖累你老公,还惦记着你公公留下的那笔钱!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尖锐,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是你亲口告诉我,周小雨今天会去那个露台!是你让我不用顾忌,出了事有你兜着!现在倒好,屎盆子全扣我头上了我他妈还纳闷呢,怎么推下去的是你妹原来是你他妈自己没说清楚!害老子认错了人!
轰——!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告别厅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故意杀人
是白薇指使的
为了钱害小姑子
太恶毒了!简直不是人!
难怪……难怪她那么急着和解,那么作践遗体……
畜生!一家子都是畜生!
亲友们震惊的议论声、鄙夷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向白薇。张警官和他的同事脸色剧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械上。
我站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这血淋淋的真相被陈暮如此直白、如此恶毒地当众撕开,那股寒意还是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母亲周慧兰死死搂住吓得浑身发抖的小雨,老泪纵横,看向白薇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后怕。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白薇脸色惨白如纸,尖声反驳,试图扑上去撕打陈暮,明明是你自己失手!是你想推卸责任!你害死我妹妹!我要你偿命!
陈暮一把抓住她挥舞的手腕,用力将她甩开,眼神阴狠:我胡说白薇,你他妈敢做不敢当不是你嫌周伟生他妈吃药花钱,嫌他妹妹上学碍眼,挡了你的路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只要那病秧子和他妈都死了,周伟生就是你的提线木偶,他爸留下的金山银山就全是你的你还说……
闭嘴!你给我闭嘴!白薇彻底疯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和陈暮扭打在一起。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一地属于白恋的骨灰旁,如同市井泼妇般互相撕扯、咒骂、揭短,将人性最丑陋、最肮脏的一面暴露无遗。
够了!张警官一声厉喝,带着同事迅速上前,强行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控制住。他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状若疯癫的白薇和一脸阴狠的陈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白薇!陈暮!你们刚才的对话涉嫌重大刑事犯罪!现在,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其他人,也请配合我们回去做笔录!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白薇和陈暮的手腕上。白薇挣扎着,哭喊着,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周伟生!你满意了!你不得好死!
我平静地回视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满意不,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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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询问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我、母亲、小雨,还有几位亲友,作为重要证人,分别做着详细的笔录。隔壁房间,白薇和陈暮的争吵、互相攀咬、推卸责任的尖叫声,隔着门板依旧隐约可闻。
几天后,白薇的代理律师找到了我。短短几天,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白总,在看守所里显然吃了不少苦头,隔着玻璃,她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
伟生……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狼心狗肺,被猪油蒙了心……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活该……
她隔着玻璃,用力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立刻浮现出红印。但是伟生,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爸妈年纪大了,恋恋又……他们真的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我求求你,求求你以后……帮我照顾照顾他们……求你了……她泪流满面,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她说完,我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缓缓推到玻璃隔板下的传递口。
白薇,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爸妈前几天在网上干了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利用我妹妹的死,买水军,发通稿,颠倒黑白,往我身上泼脏水,想用舆论逼死我,搞垮公司……这些事,不是你爸妈干的还是你指使的
白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签了它。我点了点那份离婚协议,签了,我或许还能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苟延残喘。否则……我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冰冷足以说明一切。
白薇眼中的哀求瞬间被怨毒和疯狂取代。她死死盯着我,像一条濒死的毒蛇。周伟生!你的血是冷的!你这种人……注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她抓起笔,在协议上狠狠划下自己的名字,力道之大,几乎划破了纸张。
我收起协议,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她歇斯底里捶打玻璃的哭嚎和诅咒。
陈暮为了减刑,像倒豆子一样把他知道的全吐了出来。他告诉我,白薇对我家人的厌恶早已深入骨髓。尤其是当她偶然得知我父亲留下的那笔信托基金的具体数额后,巨大的贪婪和不甘彻底吞噬了她。她精心策划了这场看似意外的玩笑,目标就是小雨。只要小雨一死,深受打击的母亲很可能也撑不了多久。届时,我这个丧妻丧母的可怜虫,还不是任由她拿捏将我净身出户,独占所有财产,才是她的终极目的。
不过她天天在我耳边骂你妹多讨厌,那天在露台,白恋那丫头嘴更贱,对着我们放狠话,一副欠收拾的样子,我就以为她才是周小雨……陈暮啐了一口,妈的,晦气!杀错了人!
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杀错了人四个字,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巨大的后怕和庆幸过后,是对白薇那毒妇更深的、刻骨的痛恨。
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很快,看守所里就传来了消息。白薇在里面过得很精彩。每天被特殊照顾,被辱骂,被凌虐,活得生不如死。看着那些描述她惨状的字眼,心口那团燃烧的恨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丝。
白薇的父母,那对刻薄的老东西,还不死心,试图跑到公司和我家门口哭闹讹钱。我直接雇了一群面相凶恶的地痞流氓,二十四小时关照他们。同时,我调集了所有资源,开始全力狙击他们背后真正的靠山——那个一直躲在暗处、觊觎我父亲遗产多年的商场死对头,赵广坤。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资本市场和司法领域同时打响。我蛰伏多年积累的人脉和暗中收集的证据,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三个月后,赵广坤因涉嫌巨额商业欺诈、洗钱、以及勾结境外非法势力等多项重罪,被警方从他那豪华的别墅里铐走。等待他的,是漫长的铁窗生涯。
树倒猢狲散。失去了赵广坤这棵摇钱树和最后的庇护伞,白建业和王金花彻底成了丧家之犬。高昂的医药费、房租,瞬间压垮了他们。连租房的钱都付不起,最终只能灰溜溜地滚回那个他们曾经嫌弃无比的乡下老家,靠着捡垃圾和村里人的一点施舍,在唾骂和病痛中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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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我将小雨带进了公司,让她从最基础的岗位做起。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我指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群。
看到了吗白薇以为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陈暮‘失手’推下小雨,一切就都顺理成章。我转过身,看着小雨还有些稚嫩却已沉淀下坚毅的脸,她不知道,从她第一次偷偷转移公司资产开始,她就已经是赵广坤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赵广坤早就买通了她身边最信任的财务副总监,掌握了她所有的罪证。只等她成功拿到我爸的遗产,他就会立刻抛出这些证据,把她送进监狱,再以极低的价格,一口吞掉我们整个集团。
我将一份厚厚的、关于赵广坤和白薇之间资金往来、以及那个财务副总监双重身份的调查报告推到小雨面前。
小雨一页页翻看着,脸色越来越白,手指微微颤抖。当看到最后那份足以将白薇钉死的录音文字稿时,她猛地合上文件夹,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虚脱的、三观被彻底刷新的表情。
哥……她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这社会……水太深了……我想回农村种地……
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别怕,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有哥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抽屉深处,躺着一封辗转了不知多少道手才送到我这里的信。信封皱巴巴的,带着一股看守所特有的霉味和消毒水味。拆开来,里面是一张用血写成的悔过书。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绝望的疯狂。白薇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倾诉着她的忏悔,诉说着她在里面的生不如死,哀求我看在夫妻情分上原谅她,救她出去,她愿意做牛做马……
我捏着那张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纸,眼前却恍惚闪过许多年前,在一个商业晚宴上初遇她的场景。那时的她,因为看到侍者对我这个小老板的怠慢,鼓起勇气站出来为我说话,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清澈又倔强。她不知道,我名下早已控股多家公司。我只是被那份难得的、不掺杂质的维护触动了。
后来,我像个傻子一样,带着她创业,手把手教她,看着她从青涩到成熟,然后……一头扎进自己亲手编织的、名为爱情的陷阱里,把至亲的软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善良或许曾经有过吧。但终究抵不过贪婪的腐蚀,抵不过她骨子里的凉薄。
我面无表情地将那封血书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旁边的碎纸机。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瞬间将那点可笑的忏悔和情分绞得粉碎。
我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平静无波:通知看守所那边,加强管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无关的东西,传到不该传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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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几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小雨在我的全力支持和自身的努力下,已经能独当一面,她负责的子公司运营良好,盈利可观。母亲周慧兰卸下了心头重担,生活舒心,加上精心的调养,身体竟奇迹般地硬朗了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
而我,作为几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因为小雨公司几次成功的公关活动和慈善项目,也免不了在公众视野中露面,积累了些名气。
这天,参加完一个合作方举办的慈善晚宴,司机将车平稳地停在我新购置的别墅门前。夜色温柔,庭院里的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我解开西装扣子,正准备推门下车。
一个消瘦得几乎脱了形的人影,从旁边冬青树的阴影里猛地蹿了出来,拦在了车门前。
是白薇。
我推门的动作顿住了。隔着车窗,看着她。几年牢狱生涯,彻底榨干了她身上所有的光彩。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变得干枯毛躁,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凹陷的两颊和突出的颧骨。眼袋浮肿,眼神浑浊,里面交织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怨恨,有怯懦,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期盼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在初秋的夜风里显得单薄而瑟缩。
我几乎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伟生……好久不见。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隔着车窗,平静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路人。
白薇似乎被我的冷漠刺痛了,她激动地上前一步,双手扒在冰冷的车窗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伟生!我在里面……受了这么多年罪!再大的错……也该赎清了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干瘦的脸颊滑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妈,对你妹妹……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她说着,竟然真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朝着车里的我,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她抬起头,额头上沾着尘土,泪水混着鼻涕糊了一脸,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乞求,这次我一定好好珍惜!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帮小雨开公司,我绝无二话!我……我还可以把婆婆接过来,我贴身伺候她!我知道她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了!我天天给她做!求你了伟生!原谅我吧!
我看着她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只觉得荒谬绝伦。我降下车窗,夜风灌了进来,带着凉意。
白薇,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脑子没病吧做什么白日梦
我们离婚多少年了醒醒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我示意司机开车。
不!伟生!别走!白薇尖叫着扑上来,死死抱住了车门把手,身体几乎要贴到车上,伟生!如果你不要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去死的!
最后一丝耐心被耗尽。我猛地推开车门!
砰!
车门撞在她身上,力道不小。白薇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那你就去死!我站在车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如霜,需要我帮你联系殡仪馆吗熟人,可以打折。
白薇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路灯昏黄的光线照着她惨白的脸,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近乎怨毒的颓败。
呵……呵呵……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像夜枭的哀鸣,周伟生……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只要有人得罪了你……你就一定要把人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话没说完。
爸爸!你怎么还不进来呀!我的乐高拼图等你帮忙呢!一个奶声奶气、充满活力的童音从别墅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舒适家居服、面容温婉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色彩鲜艳的乐高盒子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情形,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微微一滞,快步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挽住了我的手臂,带着一丝关切和询问看向坐在地上的白薇:阿生,这位是……
她怀里的小豆丁也好奇地探出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白薇。
白薇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孩子,又猛地转向我身边的女人,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
这……这是你老婆孩子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茫然。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伸出手,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又弯腰,将那个嘟着嘴的小家伙稳稳地抱了起来。
动作,就是最好的回答。
白薇脸上的表情瞬间碎裂了。震惊、嫉妒、怨毒、绝望……最后统统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她呆呆地看着我们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的画面,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她没再看我们,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空洞的笑容。
好……我走。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她转过身,背影佝偻着,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破旧玩偶,一步一步,踉跄地、无比落寞地,融入了门外的沉沉夜色之中。
我收回目光,低头亲了亲儿子柔软的发顶,对妻子温声道: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走吧,我们回家吃饭。
别墅温暖明亮的灯光在我们身后关上,将门外的黑暗和那个被彻底抛弃的旧影,彻底隔绝。
后来,听妹妹小雨提起,白薇回到那个破败的乡下老家,发现她的父母早已在贫病交加中相继离世。尸体在村口的臭水沟里泡了好几天,才被不耐烦的村委会派人草草收殓火化,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她在父母那两座荒草丛生的土坟前,不吃不喝,坐了整整三天,哭干了眼泪。
再后来,听说陈暮减刑出狱了。这个一无所有的亡命徒,像跗骨之蛆般找到了白薇。他认定是白薇害他坐了七年牢,毁了他一生。他变本加厉地骚扰她、恐吓她、殴打她,将她仅存的一点活路也彻底堵死。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白薇拎着一桶汽油,敲开了陈暮在城中村租住的、肮脏破败的出租屋门。
当陈暮骂骂咧咧地打开门,看到门外白薇那张在黑暗中如同鬼魅的脸和她手里刺鼻的汽油桶时,他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想要关门。
太迟了。
汽油被猛地泼洒进去,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白薇手里,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跳跃起一簇幽蓝的火苗。
火光映亮了她那张扭曲到极致、只剩下疯狂和毁灭的脸。她死死盯着陈暮惊恐万状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如同地狱传来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笑:
陈暮!我们都背着人命!都脏透了!一起……下地狱去吧——!!!
她猛地扑了上去,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想要夺路而逃的陈暮!打火机脱手,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落在那片刺鼻的液体上。
轰——!!!
冲天而起的烈焰,瞬间吞噬了狭窄的出租屋,也吞噬了那两个被仇恨和罪孽彻底扭曲的灵魂。只有白薇那充满无尽怨毒和绝望的尖啸,似乎还在灼热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小雨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几个月后。已经成为一家颇具规模文化公司女总裁的她,坐在我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唏嘘。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繁华的街景,没想到……她最后会是这样。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了,我的声音很平静,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嗯。小雨点点头,脸上那点唏嘘很快被温暖的笑意取代。她的目光穿过落地窗,看向楼下花园里。母亲周慧兰正被两个闹腾的小家伙——小雨的儿子和我家的小豆丁——缠着讲故事,虽然手忙脚乱,但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精神矍铄,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病弱的影子
是啊,小雨的声音轻快起来,带着由衷的庆幸,幸好。
我笑了笑,目光转向旁边安静的书架旁。我的妻子正捧着一本书,柔和的灯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岁月静好。我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她抬起头,对我温柔一笑,反手与我十指相扣。
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着曾经千疮百孔的心房。那些充斥着背叛、阴谋、鲜血和死亡的过往,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终于彻底飘远,沉入了时光的河底。
前路漫长,但我知道,握在手中的这份温暖和安宁,就是最好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