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遇袭
林间的晨雾尚未褪尽,淡灰的日光在枝梢上下泻。玄云宗外围试炼之地,数十名新晋弟子被引至破败的松石林。褚恒跟在沈临霜与杜明哲身后,鞋底粘着夜露,心头却冷冷正酝着紧张——试炼,关乎生死,亦关乎归属。
“明哲,那个是木系灵阵?怎么看着,比后山坟头还阴冷。”杜明哲一边蹙着眉,一边小心避开遍地苔藓,语气里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沈临霜停步,眸光冷静地扫过前方,“这是宗门小试,名为‘乱林障气’,考验的是反应与谋生之能,我们需得闯过七关,方才算合格。”她声音如冰泉落石,却隔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乱林深处未必只有灵兽,也未必只考稳妥。”
褚恒默默点头——他比谁都清楚宗门不收庸人,流亡者若不能自证,便会被锁于边野,永无翻身。清晨的风透着山林的腥甜,褚恒攥紧袖中的破旧玉符,脚步如影随形地贴着两人后方,努力不让自已的慌乱被察觉。
未及深思,林间突然爆出怒吼。一道狼影掠过灌木丛,黑灰的皮毛在雾气下如夜色融化,又猛然扑向队列最前的新弟子。那少年顿时被卷入血色,惨叫未及出口,就被庞大的灵狼咬向颈颈。
群情激烈,试炼瞬间变了风色。
“快退!”沈临霜毫不犹豫地拔身跃出,素手凝成萤白灵芒,一道冰刃割断藤蔓,帮身边弟子挡下余波。褚恒下意识捉紧杜明哲的衣角,冷汗沿着颈后淌下。“它不是普通兽,灵力外溢……这是二阶灵狼!”
“宗门试炼外竟会放出二阶凶兽?”杜明哲声音有些颤,“那小子,完了。”
叶垣远远立于林间高石之上,身形隐入晨雾。他没有插手,只目光如炬地扫过众弟子,似在审视每一个人的选择。褚恒微感不安,却不敢多看——那是宗门的考验,也是无声的抉择。
灵狼又嘶吼一声,扑向沈临霜。她身影灵动,法术如水流转;一瞬间,碧蓝的灵光浮现,硬生生将其逼退半丈。
“杜兄,我们不能只靠沈师姐,”褚恒咬牙,略显声色俱厉,“你不是有那破风符吗?引它分心,给大家抢个空……”
杜明哲一愣,随即脸上浮现难得的坚毅。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灰符箓,双指一掐,一个歪歪扭扭的咒文滑出口角:“以吾气血、破风障!”
符箓刹那发出尖锐破空声,一道疾风卷向灵狼后背。灵狼被激怒,青眸骤然转向杜明哲、褚恒,搅乱藤蔓之间的障气,林间顿时乱成一团。
这时,林间深处忽然有异样气息传来。褚恒心头一凛,记忆中掠过昨夜母亲临别的只言片语——“恒儿,天岚之地,外敌未必都露獠牙。”他双目扫过四周,突然看见松石林东侧,一道身影若隐若现,黑袍下的身形带着诡谲。
“有人在放暗手!”褚恒骤然低声警告。
沈临霜一听,立即整肃神情,“小心障阵,左右不知何人窥伺。”
众弟子已经乱作一团,灵狼的狂怒几乎淹没试炼队伍,数人早已受伤。褚恒咬牙向前冲去——他并无天赋,也没有珍贵法宝,只凭一丝灵息,将手中玉符凝于掌心。他依稀记得入门时叶垣的提点:“控心守意,以心引力,微灵可生火。”
褚恒定下心神,强压恐惧,默默凝气——指尖隐隐现出微光。他用尽力气一拍掌中玉符,内力激荡,一道细微灵光如萤萤之火,飘向灵狼面前。
灵狼被火光刺激,愤怒之下猛地一挥爪,将灵光拍裂,玉符被震得粉碎。褚恒手掌血肉模糊,却眼神坚毅。沈临霜瞥见褚恒的举动,眉头微蹙,旋即一声断喝:“所有人,分散!褚恒,你左、明哲随我右,千万切莫乱阵!”
杜明哲咬牙,拖着褚恒向左疾退,藤蔓抽噬间、灵狼紧追不舍。枝叶之间,弥漫的障气逐渐加重。褚恒正欲咬牙施法,却见杜明哲摔倒,险些被乱枝缠住。
“快!”褚恒不顾手伤,一把救起杜明哲,一通滚入密林深处。此刻林中雾气更盛,昏暗中又有破空之声突袭——是匿藏在林中的暗器!
褚恒反应极快,急拉杜明哲避过那一道紫色灵刃。灵刃插入空地,炸出一团黑雾,藤蔓焦枯、土石崩裂,显然不是普通手段。
杜明哲骂了句粗话,“是谁敢在宗门试炼下毒手?!”
褚恒定眼细看,只见林东影子渐深,黑袍身影又隐于障气。他呼吸急促,却强迫自已冷静——这是宗门内外交错的权谋,亦是有人借机清除竞争对手。记忆浮现家国破灭之夜,褚恒眼中杀机一闪。
“我挡住他,你带沈师姐和伤者往南撤!”褚恒低声道,神色坚毅已然无惧。杜明哲瞪大眼:“小子,你疯了?”
褚恒嘴角勾了一下,“能活就逃,身上命还重。”说罢,他将断裂玉符两段攥于掌心,潜行而去。
雾气迷蒙中,他循着敌人气息,缓步靠近黑袍身影。那人似已察觉,淡淡抬手,掌心一枚赤色符文闪烁。褚恒没有退缩,他猛然将玉符碎片抛出,一道灵息如线劈向对方,被符文格档后猛地炸开!
黑袍人微愣,不料褚恒能逼近如此距离。对方低声一笑,声音诡异:“有趣,新来的流亡者。”
但就在这僵持间,密林间突然升起一阵微风,枝叶震颤。远处叶垣的威压如无形重锤,隐约震慑了靡乱灵气。黑袍人闪身退后,几乎失去踪影。褚恒一身冷汗,却未曾退却。
沈临霜、杜明哲与数名弟子跌跌撞撞自林西逃出。沈临霜气息微乱,望向褚恒的方向,眸中罕见流露一丝关切,“褚恒!”
杜明哲终于喘过气,“你小子,真不打算活着见师尊啊?”
褚恒也未理会,他们三人在断壁残垣间喘息凝神。雾气渐散,血迹与灵兽残骸横陈,试炼区已然变作修罗场。褚恒颤抖的手中还残留碎玉符的余温,他却不自觉笑了,“活着,才有资格问道。”
此刻,一阵神秘灵风自密林深处悄然流转。树梢间,白衣身影若隐若现,眸光如雪。那是白吟雪,面无表情,却在混沌之间轻启朱唇:“有人想夺你们的命,也有人想借你们破局。”
众人一愣,想要追问,白吟雪却已化作雾气消散。沈临霜凝眉,“她不是宗门直接弟子……此局,远比我们以为的复杂。”
林间余音尚绕,褚恒手中的伤口滴落余血,心中却悄然坚定。尘事沧桑,道路遥远,今日劫难与血战,仅是天岚之道的开端。
雾气尽头,天光微明。褚恒深吸一口,抬眼望向乱林深处,未来每一步都将剑锋饮血——而他,已无退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