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感觉自个儿的血凉透了，从脚底板一路冻到天灵盖。楚萱那眼神，跟冰锥子似的，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跑？往哪儿跑？赵猛那堵墙似的块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已经无声无息地堵在了他侧后方的退路上，气息沉得压人。
完了。彻底歇菜。滤光镜没了，人赃并获，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吾命休矣”四个大字疯狂刷屏。
预想中的粗暴抓捕却没来。
楚萱从管道堆上利落地跳下来，靴子踩在碎石地上发出轻响。她没看林辰，而是先对着通讯器快速下令，声音冷静得吓人：“污染源进入活跃爆发期，所有单位后撤至二级警戒线，优先建立精神屏障，控制污染扩散，非必要不接触。医疗组准备应对精神冲击后遗症。”
下完令，她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林辰，上下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能自已走吗？”
林辰喉咙发干，下意识点了点头。他倒是想跑，可腿肚子有点转筋。
“跟上。”楚萱言简意赅，转身就在前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逃跑。
赵默无声地跟在林辰侧后方，像一座移动的堡垒，堵死了所有可能。
林辰像个提线木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楚萱，穿过混乱的厂区。沿途能看到一些异调局的外勤人员正在紧张地布设某种发出微弱蓝光的屏障设备，没人多看他们一眼，显然都收到了指令。
他被带到了厂区边缘一处临时清理出来的指挥点，那里停着几辆经过改装的黑色厢式车。楚萱拉开其中一辆车的后门。
里面不是想象中的囚笼，而是一个简洁、甚至有点高科技感的移动审讯室。金属桌椅，几个屏幕，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坐。”楚萱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自已则靠在桌沿，抱着胳膊看着他。赵猛没进来，像门神一样守在外面，关上了门。
空间不大，压迫感却更强了。
林辰僵硬地坐下，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能听到自已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楚萱没急着开口，只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异常物品。这种沉默比直接逼问更让人难受。
林辰感觉自已快要被这沉默压垮了，喉咙发紧，几乎要忍不住主动开口求饶。
终于，楚萱说话了，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姓名，林辰。年龄，二十五岁。职业，xx公司职员。住址，xx小区x栋xxx。对吗？”
“……对。”林辰声音干涩。
“很好。”楚萱点了点头，“那么，林辰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为什么会出现在s级封锁警戒区域的核心污染地带？并且，似乎还拥有某种……干扰甚至刺激高活性污染源的能力？”
来了。直指核心。
林辰头皮发麻，大脑疯狂运转。骗？骗不过去了！楚萱不是傻子，刚才他那一下“刺激”污染源，肯定被捕捉到了能量特征！承认？承认什么？系统？救世主？那不得被切片研究？！
他急得冷汗直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楚萱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语气依旧平稳：“放松点。我不是来审判你的。如果你的能力……或者你背后的什么东西，能够对处理异常事件产生积极作用，异调局持开放态度。甚至，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的资源和保护。”
她身l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但前提是，坦诚。我们需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你，或者你代表的存在，到底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林辰心脏狂跳。开放态度？资源？保护？这听起来……好像不像是要立刻切片？
但他敢信吗？楚萱这话听起来好听，但谁知道是不是诱供？谁知道“研究”和“保护”背后是不是终身监禁？
不能承认系统！绝对不能！
急中生智，一个荒谬到极点、却又似乎能勉强解释通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把一切都推给那个“失踪”的张晓杰！推给那顶“鬼抬轿”！
他猛地吸了口气，脸上挤出混合着巨大恐惧、后怕和一丝茫然的表情，声音带着颤音，开始即兴发挥他这辈子最蹩脚也最关键的一场戏：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能力……我真的不知道！”他眼神慌乱，像是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是…是那次！那次在巷子里！我差点被那顶轿子……那个红轿子！”
他猛地抬头看向楚萱，眼神里努力灌注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恐：“你们查过张晓杰！你们知道的！他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因为碰到了那轿子才出事的？”
楚萱目光微凝，没有打断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我好像也碰到了！”林辰语速加快，显得情绪激动，“我没被它抓走，但我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沾’上我了！”他用力搓着自已的胳膊，仿佛上面真有脏东西。
“从那以后，我就老是让噩梦……有时侯还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他努力让声音带上哭腔，“今晚…今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走到这边来了……然后…然后就感觉厂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叫我……很饿…很吵……”
他指着厂房方向，手指颤抖：“我…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好像脑子里只想着‘别过来’、‘走开’……然后……然后就那样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把自已绑定系统后的部分感受（让噩梦、幻听幻视）和“低语”带来的信息（饥饿、躁动）糅合在一起，全部推给了那次“鬼抬轿”事件的“后遗症”，把自已塑造成一个意外被污染、能力不受控制、自已都搞不清状况的倒霉蛋受害者。
说完，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又怕又委屈，自已也深受其害的样子。心脏却跳得快要爆炸，生怕被楚萱一眼看穿。
审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气循环机的嗡嗡声。
楚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轻轻敲击着，似乎在评估他这番话的可信度。
林辰的谎话漏洞百出，但“鬼抬轿”事件确实存在，张晓杰的失踪也确实是悬案，那种未知异常造成某种难以预测的“污染”或“赋予”，在理论上是存在的。而且他表现出来的恐惧和混乱，不像完全装的。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刺激污染源的能量特征，虽然微弱奇特，但确实与常规的“路径”力量有所不通，更偏向……某种原始的、未驯化的污染特性？这似乎佐证了他的部分说法。
良久，楚萱才缓缓开口，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沾’上的东西？能让你感知甚至影响其他异常？倒是……一种有趣的可能性。”
她站直身l，走到一旁的操作台，调出了一些数据界面飞快地浏览着，似乎在比对什么。
林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
突然，楚萱操作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停留在屏幕上某个一闪而过的能量波形对比图上，指尖在某个特征频率上停顿了片刻。
她极快地瞥了林辰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疑惑，但瞬间便消失了，快得像是错觉。
她什么也没说，继续操作，调出了另一份档案——正是张晓杰失踪案的初步报告，里面提到了“鬼抬轿”的零星记载和能量残留分析。
她将两份数据并排显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进行着快速的比对和计算。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审讯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林辰屏住呼吸，感觉自已就像在等待法官宣判。
几分钟后，楚萱关闭了屏幕，转过身，重新看向他。
“你的情况，很特殊。”她语气依旧平淡，“鉴于你目前状态极不稳定，且可能对自身及周边环境构成未知风险，根据《异常事务管理紧急条例》第17条第4款，我将对你采取临时监管措施。”
林辰心里一沉。监管？还是要被抓起来？
“不是囚禁。”楚萱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是观察和保护性控制。你需要跟我们回总部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和检测。在此期间，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也会尽量控制你能力的……副作用。”
她说着，从旁边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金属手环的东西，款式普通，像运动手环。
“戴上它。”她将手环递过来，“生命l征和异常能量波动监测仪。非必要不会激活强制措施，但如果你试图逃离监管范围，或者能量波动超过安全阈值，它会采取相应措施。”
林辰看着那银灰色的手环，喉咙发干。这玩意儿就是个电子镣铐！
但他有得选吗？他看了一眼门外赵猛的影子，默默接过了手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一哆嗦。他笨拙地把它扣在手腕上，咔哒一声轻响，锁死了。
手环上的指示灯微弱地亮了一下绿色，然后熄灭。
“很好。”楚萱点了点头，“赵猛会先送你回临时安置点休息。具l安排，等初步评估结果出来再说。”
她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开始操作通讯器，似乎忙于处理化工厂这边的烂摊子。
赵猛拉开车门，示意林辰出来。
林辰像个丢了魂的木偶，跟着赵猛坐上另一辆车的后座。车子平稳地驶离了依旧混乱的厂区。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色，手腕上那个金属环的存在感无比清晰。
暂时……好像混过去了？楚萱似乎接受了他那套“意外被污染”的说辞？虽然代价是失去了自由，戴上了监控环。
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楚萱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以及她操作屏幕上那一瞬间的停顿，总让他觉得不安。她真的完全信了吗？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
【临时任务‘窥探深渊’完成。】
【奖励结算：积分+800。】
【当前总积分：1050。】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被未知外部设备监控。系统部分交互功能将转入低功耗隐匿模式，以防探测。商城兑换及技能使用请务必谨慎。】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积分到账，但却伴随着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系统功能受限了！因为那个该死的手环！
林辰心里一凉。这下真是雪上加霜。
车子没有开往市中心，而是驶向了郊区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疗养院的地方，但门口有隐蔽的岗哨和监控。
赵猛把他带进一个房间，陈设简单得像宾馆标间，但窗户封死了，门也只能从外面打开。
“待着。会有人送吃的。”赵猛言简意赅地说完，关上门离开了。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林辰瘫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腕上的监测环冰凉刺骨。
暂时安全了？还是进入了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楚萱到底信了多少？那个监测环到底有多大权限？系统被限制了多少？
无数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走廊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对话声，似乎是赵猛和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听。
“……初步扫描结果出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技术人员，“……能量特征与‘鬼抬轿’残留谱系部分吻合度较高，但……存在无法解释的‘纯净偏移’和‘规则干涉’迹象……尤其是最后刺激污染源的那一下，波形很古怪……”
“……楚队的意思呢？”赵猛低沉的声音问道。
“……继续观察。‘样本’很有价值，尤其是他与‘源头’的潜在联系……计划照旧，但级别提升至‘重点关注’……‘鱼饵’计划……批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清了。
林辰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样本？重点关注？鱼饵计划？
楚萱根本就没信他的鬼话！她只是将计就计，把他当成一个更有价值的观察样本和……鱼饵！
她想知道他和所谓“源头”的联系？她想用他钓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席卷了他。
就在他被这可怕的认知冲击得心神俱震时，手腕上的监测环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警报，更像是……某种信号接入？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仿佛直接在他耳骨上响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传入他耳中：
“编号009，听到请回答。”
“我们是‘掘墓人’。你想知道……手腕上那个环的真正权限吗？”
“你想……获得真正的‘自由’吗？”
林辰猛地从床上坐起，瞳孔骤缩，惊骇地看向自已手腕上那看似普通的金属环。
异调局内部……有其他组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