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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萧晏川的白月光贪看雪景,失足落入冰湖。
他以为是我故意为之,盛怒之下,在腊月里命人将我吊在水井中。
清鸢受过的罪,我要你这毒妇数倍奉还!
井水冰冷彻骨,黑暗无光。
我冻得牙根颤抖,恳求他念在陪伴多年的份上饶了我,可他声音冷漠:
不罚你一次,你总是不知规矩!
三日后,萧晏川生辰酒醉,向我讨他的生辰礼物。
可他不知道,我能给的,只剩这一副冻僵的躯骨了。
……
温言初这两日可知错了
萧晏川面露不耐。
有个夫人的名头,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
管家在一旁小心地看着萧晏川的脸色。
殿下,如今外面滴水成冰,夫人想来已然知错了。
萧晏川微蹙眉头,却又极快的被怒意覆盖。
当初娶她为妻不过是为了登上太子之位。
她却得寸进尺,竟因着吃醋想把清鸢推到冰湖杀了!
他不满的冷哼一声。
不让她吃点苦头,她就学不懂规矩!
看着萧晏川嫌恶的神情,我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眉眼如画,英气疏朗。
曾宠溺的看着我笑,虔诚的吻着我的唇,信誓旦旦说永世护我周全。
五年前他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而如今,提起我,竟是满脸厌恶。
怎得洛清鸢回来,我便成了只有夫人的名头
难不成在他心里,洛清鸢才是他的正妻
明明之前,他也会温柔的看着我,说此生唯爱我一人。
不会看其她女人一眼,说有我一人就够了。
直到洛清鸢的出现。
前日下午,洛清鸢坠入冰湖,他以为是我故意为之。
一怒之下,他命人当众剥去我的外裳,捆住手脚吊进了院内的水井里。
数九腊月,井水表面结着一层薄冰。
被吊到井中时,那一瞬间的寒冷激的我颤抖到几乎窒息。
而更令人心寒的,是萧晏川看我时,眼神里的憎恨。
许是前些日因萧晏川而中的奇毒发作。
我连呼救都没了力气。
几个时辰后,我彻底失了呼吸。
而那时,洛清鸢的偏殿中炭火正旺,屋内温暖如春。
萧晏川正仔细的掖紧洛清鸢的被角。
洛清鸢面色苍白,声音孱弱。
萧哥哥,温姐姐是因着那处雪景好看,才叫我过去的。
温姐姐对你情根深种,她只是一时想错,你别怪温言初姐姐。
萧晏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那有什么所谓我与她从一开始便是逢场作戏罢了。
若不是她父亲对我有帮助,我早休了这个贱妇了。
他顺势将洛清鸢搂在怀里,深情地亲吻他的稀世珍宝。
你当知我心里始终只你一人。
洛清鸢美目含泪,娇柔一笑。
是逢场作戏,为了父亲的权势啊。
我苦笑着。
萧晏川,我竟不知你的戏如此之好。
演到我死心塌地的爱了你五年。
到头来,我好像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弯腰细细看着洛清鸢的脸。
太师府之女。
清冷隽秀,性情柔和。
是萧晏川的青梅竹马,更是他惦念了五年的白月光。
前些日子,洛清鸢突然来了太子府。
萧晏川一心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而我总觉得她此番来的奇怪。
可我派出查探消息的暗探尚未归京,我却先被洛清鸢摆了一道。
第二章
昨日,洛清鸢一身素衣,站在凉亭中。
见我来了,笑眯眯地向我施了一礼。
温姐姐,你相信日久生情吗
我蹙眉,不知她何出此言。
洛清鸢笑了笑没解释,只是叹了口气。
你我如此相像,也算是一场缘分。
倘若你没有派人去南溪查我,该有多好啊!
我神色一凛,她果然来路不正。
南溪据此百里,若真像她所言这些年她孤苦漂泊,何人会告知她此事
尚不等我细想,她直接向后摔出了凉亭,重重的跌在了冰湖上。
冰面破裂。
顷刻间,洛清鸢便惨叫着落到了湖里。
萧晏川赶到时,洛清鸢脸色苍白的裹在毯子中,畏惧地望着我。
我本不以为意。
这种话本子里都写烂了的把戏,谁还会信
况且我与萧晏川感情深厚,他素日对我宠爱有加。
这种把戏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可他当时眼神似是要杀了我一般。
你这毒妇,跪下给清鸢磕头认错!
我愣在原地。
怎么原以为会替我撑腰的人,竟像怒视敌人般瞪着我
我顿时委屈地似是心脏被手攥紧。
他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相爱五年,他不知我是何人吗
我没有错,为何要跪
我刚要辩解,洛清鸢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地说着不必为难姐姐。
萧晏川怒意更胜,直接命人将我捆了起来。
清鸢受过的罪,我要你这毒妇数倍奉还!
我本以为他只是为洛清鸢抱不平,一时冲动失言。
可我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毫不留情,亲手将我推到了井里。
我也曾不住的叫着,含着。
夫君,真的不是我,你不是说会永远相信我吗
夫君,我素来不舍害人性命,你是知道的啊!
夫君……
说到最后,嗓子嘶哑,吐出了一口口血水。
直到我冻死在那水井中,他也没再来看我一眼。
第三章
其实洛清鸢来府上的第一日,我便觉得不对了。
那日我和萧晏川挽手散步,恰巧碰见了在东宫门口探头探脑的洛清鸢。
她穿着宫女的服饰,容貌清丽的叫人挪不开眼。
我本想调笑何时宫女容貌都如此出挑了,却发觉身边人已经僵在了原地。
我疑惑的转过头去。
一向冷静自持的太子,像是怕被人误会般,神色慌张地甩开了我的手。
我刚想笑他怎么像个私会少女被捉了的少年郎。
却看见他几步过去,几乎是颤抖地将洛清鸢死死摁在了怀里。
我顿时明白了几分。
青梅竹马
我原以为洛清鸢望向我的眼神里会是情敌的挑衅,或是示弱的讨好。
可她的眼睛里,只有淡薄的笑意和似有似无的探究。
我本被太阳晒的极暖。
但那一瞬间,我像是被天敌盯住的猎物,无端生了一身冷汗。
往后几日,我找人打探洛清鸢的事情。
才知六年前萧晏川不惜自请退出夺嫡之争,也要拒陛下赐婚,唯洛清鸢不娶。
可陛下不允,后来便传来了洛清鸢的死讯。
萧晏川醉酒消沉了半月,突似脱胎换骨般开始了夺嫡之争。
娶了我,借着父帅的关系笼络了朝中武将,如囊中取物般顺利的赢下了太子之位。
我虽早就知道皇子的爱情从不单纯,但听到真相之后,也是黯然伤神了片刻。
我本自我安慰。
哪个儿郎少时没有动过心的姑娘
况且这些年萧晏川待我极好,久别重逢,一时激动罢了。
可自从洛清鸢来了东宫,萧晏川便宿在了书房。
我越来越不安。
夜夜复盘这些年从相识到相处,急迫地想从蛛丝马迹里印证,他是爱我的。
可洛清鸢刚到了两日,宫中便闲言碎语四起。
众人纷纷议论我与洛清鸢长相与身量有个七八分像。
各宫又说起五年前洛清鸢死讯,萧晏川颓废伤神,甚至为她顶撞父皇。
更有人言,我不过是洛清鸢的替身罢了。
此番洛清鸢起死回生来的蹊跷,我派出探查洛清鸢的暗探迟迟不归。
而萧晏川已然开始着手为洛清鸢铺路。
他先让宰辅认其为失落在外的义女。
次日,朝中关于太子妃五年无所出,应立侧妃开枝散叶的声音来的突然又猛烈。
我如坠冰窟。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我几次想找萧晏川好好聊聊。
若是他真想纳洛清鸢为妾,只要洛清鸢身份清白,我又怎会不允
可我总是见不到他。
不是忙朝政,便是陪洛清鸢。
深夜酒醉,我其实只是想问他一句。
便是心上有洛清鸢也罢。
这些年,他可曾有一瞬是真心待过我的
而另一边,萧晏川抚着心上人的长发,眉目间尽是温柔。
清鸢,温言初敢对你下手,我定不能再容她。
此番她罪孽深重,等她与你磕头道歉,我便休了她。
此后我们一双人,再无生离。
第四章
因着洛清鸢求情,萧晏川命人将我拉上来。
可管家来回话时满脸慌张,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太子妃她...殁了...
萧晏川愣了一秒,满脸嘲讽。
温言初诓人的把戏真是越发离谱了!
她一个将帅之女,武功高强,不到一天功夫怎可能就殁了
他将早就拟好的休书甩到了地上,强压着声音里的怒意。
告诉温言初,再不来磕头认罪,我即刻便休了她!
管家哆哆嗦嗦的不敢应声,只是把头埋地更低。
萧晏川终于在这沉默中反应出一丝不对。
他强压住脸上的慌乱,疾步走了出去。
井边,我的尸体横放在地上。
脸上冰花遮面,却盖不住死前绝望的表情。
跟了我多年的嬷嬷和丫鬟早已哭成了一片。
萧晏川愣怔走到跟前,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的尸体。
片刻后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复杂地冲进了我卧房。
他从柜中翻出来一个红玉药瓶。
我不由苦笑。
他竟以为我是假死
那红玉药瓶里是两年前我偶然获得的假死药。
服下之后两日内气息脉搏全无,与死人无异。
三年前,为了彻底断了九王爷夺嫡之路,萧晏川先服了假死药,设局让皇帝误以为九王爷为了皇位要杀了亲哥哥,最后皇帝震怒,处置了九王爷,隔月便下了立萧晏川为储的旨意。
上次用完,那药瓶中还剩一颗。
萧晏川颤抖的拔出了瓶塞。
他期待地抖了抖药瓶,一粒未落。
萧晏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紧跟着被更大的怒意覆盖。
温言初!你竟敢服药假死!
他愤怒地将药瓶摔到地上。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这毒妇死了难过!
他摔门而去,自是没看到。
药瓶里最后那粒药,悄无声息的滚到了桌子下面。
他疾步走到井边,对着我的尸体怒骂,声音里满是恨意。
温言初,我知道假死药服了之后听觉尚存!
你给我听着!明日此时,你若不到正殿下跪给清鸢道歉请罪,但凡服侍过你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我心中满是苦涩。
若是一息尚存,我即便受辱,也不愿连累旁人。
可如今死人又能怎么道歉呢
第二日,萧晏川等到太阳落山也未等到我。
他怒气冲冲地拿着那封休书扔到我榻上。
温言初,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咬牙切齿道:
只要你醒了,便是一纸休书!
有本事,你便为了你太子妃的身份,下半辈子在榻上一动不动地躺到死!
萧晏川的部下原本沉默地候在门口,可视线落到地上时却愣住了。
殿下!
萧晏川的部下捡起桌下那枚掉落的假死药,声音颤抖:
殿下,那枚假死药就在地上,太子妃她....她没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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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萧晏川接过药,放在掌心看了片刻,又闻了闻。
这不是那枚假死药。
他语气笃定。
我服过,味道不同。
满院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后,我的尸体被下人搬到了寝殿。
而萧晏川一心扑在洛清鸢身上,再没来过我寝殿一次。
我失神的望着满园枯败的风铃。
新婚时他曾说风铃是代表忠心的花。
这是你自小独爱的花,你说代表忠贞不二。
身后,萧晏川拥着洛清鸢。
待到明年春日,满园灿烂,你便是东宫唯一的夫人。
我胃里一阵翻腾。
原我以为的浪漫,都是偷来的。
萧晏川牵着洛清鸢缓步走到他书房的侧室。
我好奇的跟了过去。
他每月总有几日宿在侧室,却又不准我进。
墙上赫然挂着十余幅洛清鸢的画像。
或是眉眼低垂,或是浅笑妍妍。
那画作眉目含情,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若非画者技术太高,便是对画中人爱的太深,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四周摆着发黄的纸鸢,褪色的瓷娃娃和一些老物件。
许是被寄托了太多思念,有些甚至已经被抚摸的褪了色。
心脏仿佛被酸涩的池水淹没。
我本以为萧晏川对洛清鸢如此爱护,是因为久别重逢。
原来这五年里,洛清鸢始终在他心里。
他爱她护她,并非失而复得的激动,而是念念不忘的回响。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
那这五年,他可曾有一瞬是真的爱我吗
洛清鸢看见了也是一怔,半响没有说话。
萧晏川摸了摸那枚纸鸢,深情地望向洛清鸢。
这些年,有时思念太深,我便来这屋里坐一会。
洛清鸢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却很快换上感动的神情。
她埋在萧晏川怀里,咬唇犹豫半响,柔声道:
温姐姐陪伴你多年,因你罚她便再不愿见你,若知此事,怕是....
当初娶温言初,不过是看重她家中军方势力罢了。
萧晏川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慌张的打断了洛清鸢的话。
如今大业已成,她家势力凋落,早不配在这太子妃的位置上。
洛清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是舒了一口气。
温存片刻后,他们携手出府,去了灯会。
我失魂落魄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在喧闹的街上旁若无人的牵手,拥抱,像是世上所有恩爱的夫妻。
为讨洛清鸢一笑,萧晏川豪掷千金放了整晚漫天灿烂的烟花。
洛清鸢笑的眉眼舒展。
而我才知烟花竟如此刺眼,竟能晃的人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
初春踏青同游,仲夏饮酒赏月,深秋桂花酿酒,雪夜促膝长谈。
墙上画作之人的衣服,与他往日送我的华服一模一样。
这五年,他一直不遗余力的将我装扮成他深爱的那个人。
所以在他眼里,我究竟是谁呢
灯谜下,萧晏川正宠溺地望着洛清鸢,突然被部下低声请到了一旁。
片刻后,他面色严肃,竟拉着兴致正盛的洛清鸢匆匆回宫了。
第六章
东宫书房。
回来报我信息的线人正跪在堂中。
萧晏川看着线人带回来的奏报,脸色越来越沉。
不过区区几行字,萧晏川却似看不懂般反复摩挲。
信纸上,字字句句都指向刚刚与他温情的女人,此番来路不善。
萧晏川将奏报烧了个干净,声音嘶哑。
你们主仆又玩的什么把戏
线人愣了一下,萧晏川疲惫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许是最近失望的太多了。
我本也没打算他会信我。
不过萧晏川很快就没精力顾我了。
一夜之间,他麾下的不少朝臣出了事。
贪腐的,占用民间良田的,走私盐的,甚至还有私自与敌国通商的。
皇帝震怒,朝堂之上已有了要废黜太子改立的声音。
这几日,跟随萧晏川的老臣和部下不分白日黑夜的献计献策。
三日后,姑且勉强压制住了朝中的声音。
众人皆知,此番是源起东宫丢失的几封书信。
那日,曾给父帅效力的老臣们临走前问,为何近日总是不见我的身影。
萧晏川一脸疲惫,竟是少有的沉默。
片刻后,道了一句太子妃身体不适便打发了他们。
出门前,一位老臣停了片刻,恭敬地跪下向萧晏川行了一个大礼。
恕老臣僭越,老臣是看着太子妃长大的。
她生性纯良,性情直爽,若是一时失言顶撞了殿下,惹了殿下不快,还望看在她这些年细心服侍的份上,宽宥一二。
萧晏川眸色如墨,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老臣刚走,跟了我多年的嬷嬷小心地叩响了萧晏川的门。
殿下,太子妃始终未醒,已经三日未进水了,要不您还是去瞧瞧吧。
萧晏川头都没抬,专心看着手中的书信。
直到嬷嬷走了,萧晏川都没说话。
洛清鸢缓步从内室走出,一脸担忧。
萧哥哥,这么拖下去温姐姐身体受不住的,不如去看看她吧。
萧晏川冷哼一声。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谁让她非要服那假死药吃!
洛清鸢跪坐在萧晏川面前,声音温柔。
萧哥哥,只要你我心心相依,其他都是小事。
温姐姐毕竟为将门之女,生性刚烈,当日又非故意,就莫要再让她来道歉了。
萧晏川放下手中书信,急忙将洛清鸢扶了起来。
他细细摩挲洛清鸢的玉手,似是随口一问:
清鸢,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洛清鸢愣了一下,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柔声说当然。
萧晏川勾了勾嘴角,命人给我传话,叫我来书房商议后日他生辰的细节。
第七章
我自是去不了的。
萧晏川遣走了所有仆从,连洛清鸢也走了。
他一人一烛台,枯坐了整夜。
我不知他在执着什么。
明明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怎么连死尸都看不出来了。
直到天亮,洛清鸢推门而入。
萧晏川惊喜的站起来,发现是洛清鸢后,竟少有的一脸烦躁。
洛清鸢似是察觉到什么,小心道:
萧哥哥,温姐姐若是不来,生辰礼如何办呢
萧晏川面色沉郁,勉强应了声照旧,便匆忙离开了。
他的生辰很快到了。
东宫张灯结彩,萧晏川坐在主座,洛清鸢随侍左右。
殿中重臣恭维不断,丝竹舞乐欢快斐然。
可萧晏川面色不虞,时不时心不在焉的望着正门的方向。
我环视一周,该在的都在。
他在等谁呢
我自嘲的笑了。
难不成在等我
殿门口突然晃过一个身影。
萧晏川面上一喜,急忙起身,却发现是前来传菜的丫鬟。
他挂上一丝愠色,一脸烦闷的坐了回去。
而后臣子敬酒,他来者不拒,似是一心求醉。
门口走过个身影,他便要转头看一眼。
酒过半巡,萧晏川终于按耐不住般起了身,说酒醉要出去透气。
他步伐极快,似是一秒都耽搁不了。
我随他走着,竟到了我的寝殿。
他站在我寝卧的门口自言自语。
阿言,今日是我生辰。
........
殿内漆黑一片,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他自暴自弃地靠坐在我门前。
你不理我,不愿来道歉,我便来找你。
你这番折腾,不就是想看我后悔!要我道歉!
你瞧见了!
你不在,我....我....
他我了个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萧晏川抬头望着弦月,跌跌撞撞站起了身,猛地推开了房门。
第八章
萧晏川望着满屋夜色,脸上突然有了一丝释然。
我期待地飘在他身边。
事已至此,早早将我埋葬也好。
殿下,南溪盟的首领抓到了!
他部下突然出现,声音难言激动。
您可要现在提审
萧晏川脚步骤停,垂头缓了几秒。
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已不复刚才的酒醉。
审。
萧晏川自从登上太子之位,南溪盟一直在暗中与他作对,始终是他心头大患。
地牢里,那首领被打的遍体鳞伤,几乎昏迷。
可一见到萧晏川,竟强撑着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尔等阴狠下作之人,竟能娶得如此忠贞的发妻。
萧晏川瞳孔一紧,剑指咽喉,逼问他什么意思。
那首领口喷鲜血,面容狰狞。
五日前,太子妃去庙里替你求平安,被我们抓到,喂了噬骨之毒。
三日内拿不出你书房密信,没有解药,便是死路一条。
五日已过,近日听闻太子妃久未谋面,不知是毒发身亡,还是毒药已解啊
萧晏川面色苍白,手上稍一用力,便见那首领颈间鲜血如注。
他扭身便奔向我的寝殿。
身后,那首领声音怪异,笑声嘲弄。
跑得快些!如今寒冬腊月,温度越低,毒发越快!
萧晏川越跑越快,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寝殿,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香炉的香气极重,却仍盖不住室内的异味。
他一步一顿地走到我榻前,声音颤抖。
阿言....
他越靠近,尸体的异味越重。
之前是我错了,别跟我开玩笑了。
萧晏川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的尸体。
我飘在旁边看着他。
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还要骗自己。
他急忙从桌上拿下那封拟好的休书,直接丢进了屋内的炭盆,看着它烧成灰烬。
萧晏川半跪在我榻旁,语带哀求:
阿言,休书我烧了,别跟我闹了....
可我仍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萧晏川急了,脸上挂上一丝怒意。
装死吓我,想试探我到底爱不爱你是吧!
萧晏川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不是向来坦荡吗这些话当面问我都不敢
门口的宫女太监顿时哗啦啦跪了一片.
他一把太医抓进来,神情激动。
我不管你用何方法,我今日要她醒过来同我说话!
你若是办不到,就别想站着走出东宫!
太医看着已露出的尸斑欲言又止,又哆哆嗦嗦的将手搭在我手腕上。
片刻后,太医鼓足勇气磕了头。
殿下,节哀吧。
太子妃已经去了。
萧晏川闭了闭眼,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地说着。
你们怎么伺候太子妃的
这屋内什么味道,还不带着太子妃去梳洗
太子妃爱干净,便是冬日,屋内也应多通风才是!
萧晏川声音颤抖,似是不敢再看榻上一样。
告诉太子妃,收拾好了来找我,我在书房有东西给她。
第九章
深夜,一个黑影轻巧的从书房窗户翻出,塞紧怀中书信后,直奔东宫角门而去。
可下一秒,萧晏川挡在了那身影面前。
阿言
那黑影顿时停在原地,向后退了两步。
萧晏川声音难掩激动。
阿言,我就知道你没死!
他抬手便要抱住面前人,却被一把推开。
萧晏川赌气般死死的拽住了眼前人。
推搡间,披风的兜帽落下。
是洛清鸢。
萧晏川面色竟少有的带着一丝恐慌。
突然,宫墙外被火光映的亮了起来。
刀剑声,御林军的脚步声纷杂而沉重。
传皇上旨意,东宫叛变,宫内一干人等斩立决!
洛清鸢脸色苍白,泪盈盈的望着萧晏川。
清鸢莫怕,东宫有地道可逃,我这就带你走!
他一把拽住洛清鸢的手腕。
我们大可以浪迹天涯!
洛清鸢脸上的温柔逐渐淡去,用力抽出手腕。
她声音冷淡。
九皇子尚在等我,我为何要与你浪迹天涯
萧晏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是站不住了般往后退了两步。
我真的很好奇,萧晏川对洛清鸢的底线在何处。
可以容忍她欺瞒,容忍她利用。
那若是触及了他未来帝位呢
五年过去,他还是当初那个宁可放弃夺嫡,也要和洛清鸢厮守的皇子吗
宫墙外,御林军的声音越来越大。
洛清鸢神色轻松,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可刚拉开角门,就被蜂拥而上的御林军扣下了。
第十章
萧晏川年少时确实爱惨了洛清鸢,但这些年,他更珍惜他的地位。
后来我才知道,洛清鸢来的第一日,他便多留了个心眼。
引发事端的书信都是假的。
皇帝也未曾怀疑他。
三年前,九王爷几次谋杀萧晏川,萧晏川忍了又忍,冒死以假死之法换来了九王爷逐出京城。其他几个夺嫡的皇子残的残死的死。
萧晏川终于如愿登上太子之位。
可萧晏川没想到,九王爷去了南溪仍不死心,揽了江湖势力处处与他作对。
萧晏川怎么能忍
我的线人提供奏报那日,他便彻底理清了其中所有缘由。
皇帝年迈,他已监国。
灭了九皇子,往后皆是帝王坦途。
南溪盟首领被捕那日,九皇子便被乱箭射死了。
而洛清鸢五年前的死讯,便是九皇子故意放出来的。
洛清鸢虽知萧晏川的情意,可早早便对九皇子一见倾心。
那时萧晏川正在北疆领兵,九皇子深知自己这个哥哥爱洛清鸢如命。
战场刀剑无眼,一时分心丢了命的屡见不鲜。
九皇子替洛清鸢设计了假死,带她去了南溪。
又费劲把死讯传到边疆。
萧晏川虽身受重伤,但那场战役大获全胜,回朝便加赐了皇珠两颗。
九皇子几次筹谋纷纷落空,恨得牙痒。
九皇子不愿将江山拱手送人,竟狠心将洛清鸢又送回萧晏川身旁,命她窃取密信。
中秋那日,洛清鸢趁着街上人乱,顺利接头,将书房中萧晏川早就备好的假信送了出去。
萧晏川早就知道了。
他不过是不愿信,想听她亲口说出来罢了。
萧晏川将洛清鸢吊在地牢,每日又给她参汤吊着命。
他怒不可遏,每日在洛清鸢面前又摔又砸。
洛清鸢一言不发,像看哭闹的孩童般冷眼看着他。
他说他不明白。
怎么掏心掏肺爱护的人竟想要杀他。
怎么前一天还在于他你侬我侬的恋人,竟为了害他筹谋了这么久。
怎么他把拥有的一切都捧在手里献给心爱的人,却还是沦落到这种结果。
洛清鸢一言不发,只是在萧晏川声嘶力竭时,轻声说了一句:
兰因絮果,不过是报应罢了。
萧晏川顿时噤了声。
转头时,眼里不复之前的挣扎,只剩下往日的狠绝。
第十一章
次日,萧晏川拎着九皇子的人头到了洛清鸢面前。
洛清鸢初时未认出来,看了片刻,突然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她疯魔一般撕心裂肺的骂着萧晏川狼心狗肺残害手足。
萧晏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洛清鸢自尽了。
萧晏川将屋内洛清鸢的东西尽数烧了,又开始作画。
画上是我们马球会初见那日,我骑着高马,笑着望他。
我吹倒了灯烛。
刚勾勒出的身形顿时被烧透了。
萧晏川泪眼朦胧。
阿言,你如此恨我吗
皇帝驾崩,他顺利登上皇位,当日便追封我为皇后。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已经晚了。
之后三年,萧晏川不娶妻,不纳妾,纵使面对老臣以死相逼,也绝不退让。
他终日沉迷求仙访道。
不是为了长寿,而是为了见我一面。
他身体越来越差。
不到三十的年纪,两鬓便生了白发。
而那丹药服的太久,竟有一次他出了幻觉,真见到了我。
雷霆手段的皇帝,一瞬间便跪下了。
他泪流满面。
阿言,我...很想你。
他慌乱的从龙榻上抽出一份丝帛,是我们新婚时皇帝所赐。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我走了。
逗留许久,我只想知道他是个什么结局。
看他服食丹药,疯癫成魔,已足够了。
我曾期待洛清鸢会亲手杀了他。
可又觉得,死,太过轻易了。
他应该在死之前,知道被自己深爱的人取了性命是何滋味。
知道自己以为的温馨浪漫,皆是骗局是何滋味。
知道自己掏心掏肺爱的人,心里装的始终是另一个人是何滋味。
便让他在这长长久久的折磨里活着吧。
我望向那处光亮。
爹爹和阿娘,已经在向我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