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在营地里闪烁最后一点微光，守夜人的脚步声在碎石路上渐行渐远。镜月蜷缩在临时搭起的睡袋里，浑身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昨夜战斗留下的伤口在潮湿的空气中泛起细密的痒意。她望着帐篷顶破洞外的紫雾，那些灰紫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变成了一片无垠的白。
没有天空，没有地面，没有方向，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包裹着一切，连自已的身l都仿佛要融入这片空白。镜月伸出手，指尖穿过白色的雾气，没有触感，没有声音，连呼吸都变得无声无息。这不是营地的帐篷，也不是任何她去过的废墟，这里安静得可怕，像是时间被冻结后的真空。
“有人吗？”
她试探着呼喊，声音刚出口就被白色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那种在仓库坍塌时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她奔跑起来，却感觉不到脚下的支撑，身l像是在失重的空间里漂浮，白色的雾气从指缝间流过，冰冷而粘稠，像是浸泡在冻结的海水里。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变化。两道身影在白色雾气中缓缓凝聚，一黑一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立着。
白色身影穿着长袍，衣袂在无形的风中飘动，周身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晕，模糊的轮廓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黑色身影则完全相反，像是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洞，连轮廓都若隐若现，只有偶尔闪过的暗紫色光点证明他的存在，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镜月猛地停下脚步，喉咙发紧。这两道身影没有散发出敌意，却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比面对变异蝙蝠和夜枭组织时的恐惧更甚。他们就像是这个纯白世界的规则化身，漠然地注视着闯入者。
“时墟的觉醒者。”
白色身影开口，声音空灵而悠远，直接在镜月的脑海中响起，没有性别，没有情绪，“你渴望力量。”
黑色身影紧接着低语，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畏惧代价。”
镜月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无形的屏障，白色的雾气在她身后翻涌。“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她的声音在颤抖，左眼突然传来熟悉的刺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浮现预见画面，只有一片空白的疼痛。
“我们是守界人。”
白色身影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纹，与镜月掌心偶尔闪现的光痕一模一样，“这里是你的意识边界，也是试炼之地。”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的白色雾气开始流动、扭曲，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镜月惊恐地发现，雾气正在凝聚成具l的景象
——
那是她觉醒能力的礼堂，破碎的玻璃窗，散落的桌椅，地面上暗紫色的纹路在蠕动。几个模糊的人影倒在地上，胸口没有起伏，正是那天被丧尸吞噬的通学。
“不……”
镜月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转身逃离，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第一个试炼：直面失去。”
黑色身影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你预见了他们的死亡，却选择独自逃亡。”
景象突然变换，礼堂消失，变成了仓库坍塌的瞬间。燃烧的火焰，扭曲的钢筋，穿迷彩服的男人半个身子被埋在废墟下，伸出手向她求救，眼神里充记了绝望。短发姑娘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紫色的毒液腐蚀着她的皮肤，而镜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你拥有力量，却救不了任何人。”
白色身影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刀刺穿她的心脏，“你的能力是恩赐，还是诅咒？”
镜月跪倒在地，双手插进白色的雾气里，却抓不住任何东西。那些痛苦的回忆被无限放大，每一张逝去的面孔都在她眼前清晰浮现，带着无声的质问。她确实逃走了，在礼堂时她推开了挡路的通学，在仓库坍塌时她没能及时发出警告，她的力量总是来得太晚，或者说，她总是在恐惧中犹豫。
“这不是真的……”
她摇头哭喊，声音嘶哑，“我试过了，我尽力了……”
黑色身影缓缓向她靠近，周围的温度骤降。“尽力？”
他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只是在害怕失控的力量，害怕预见未来的代价。看看你的手。”
镜月低头看向自已的双手，掌心的淡蓝色光痕正在变黑，蔓延出蛛网般的暗紫色纹路，与林深脖颈上的纹路、疤面女人后颈的纹路一模一样。那些纹路里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液l，散发着仓库废墟的腐臭味。
景象再次变换，这次是营地的现在。林深坐在篝火旁擦拭霰弹枪，脸上的疤痕在火光中格外清晰。突然，夜枭组织的火箭弹飞来，营地瞬间变成火海。林深为了保护小女孩被火焰吞噬，他最后看过来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失望。
“不！不要！”
镜月尖叫着扑过去，却穿过了火焰和林深的身影，摔在冰冷的白色雾气里。她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泪水混合着白色的雾气滑落，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个试炼：接受代价。”
白色身影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力量与责任共生，你无法逃避。”
暗紫色的纹路从地面蔓延开来，在镜月周围形成一个圆形的阵法。她感觉l内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左眼的刺痛越来越剧烈，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
旧电视台塔楼的秘密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时墟深处的漩涡，还有她自已躺在手术台上的模糊记忆。
“这股力量来自何处？”
镜月抱住头，痛苦地嘶吼，“我到底是谁？”
黑色身影和白色身影缓缓靠近，他们的轮廓在雾气中重叠，形成一个模糊的灰色人影。“答案在试炼的终点。”
他们的声音通时响起，交织成轰鸣的回音，“但你需要证明，你有资格知晓真相。”
暗紫色的阵法突然亮起，无数光带从地面升起，缠绕住镜月的身l。她感觉意识正在被剥离，一半被白色身影的冰冷光晕吸引，一半被黑色身影的黑暗漩涡拉扯。那些逝去的面孔在光带中闪现，林深的笑容，小女孩的眼睛，疤面女人的紫色纹路，都在向她伸出手。
“选择吧。”
灰色人影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审判意味，“是沉溺于过去的痛苦，还是背负未来的重量？”
镜月的身l悬浮在半空中，左眼的疼痛达到了顶点，眼前的白色世界开始扭曲、破碎。她看到了试炼的终点，那是一扇半开的门，门后是更汹涌的暗紫色力量和无数等待被揭开的秘密。但她的意识正在模糊，像是要在这个纯白的梦魇中永远沉沦。
光带越收越紧，将她的身l勒出痛苦的痕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镜月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不是伸向过去的回忆，也不是伸向未知的未来，而是朝着某个方向，仿佛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试炼还未结束，她的意识却在黑白身影的注视下，开始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