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
老公周宇,温文尔雅,待我体贴。
直到他为了给他亲弟弟买婚房,面不改色地朝我伸手要一百万。
我拒绝。
婆婆就在医院上演心碎综合征。
老公就趁我出差,偷偷转走了我们联名卡里最后一百五十万的存款。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柔弱可欺的姜禾。
他忘了,结婚前,我让他签过一份厚达五十页的婚前协议。
他们一家人,在用亲情绑架我。
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拆炸弹。
还是那种,拆完顺手把引线塞回他们嘴里的那种。
这不是复仇,我从不浪费时间在怨恨上。
这叫资产清算,和垃圾分类。
1
禾禾,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手机听筒里,周宇的声音还跟三年前一样,温温润润的。我正把最后一块红烧肉从锅里盛出来,浓郁的酱汁裹着颤巍巍的五花肉,油光锃亮。
不用,都做好了。红烧肉,炒青菜,还有个番茄蛋汤。你回来就能吃。我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腾出手去关火。
好,辛苦老婆了。我马上就到家。
电话挂断,厨房里只剩下抽油烟机嗡嗡的声音。我看着摆在桌上的三菜一汤,心里没什么波澜。结婚三年,日子过得像一杯温水。不烫嘴,也不解渴。别人都说我嫁得好,周宇在一家国企做个小中层,人老实,脾气好,公婆也都是退休教师,听起来就是最标准的中产幸福家庭。
门锁响了,周宇回来了。他换了鞋,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好香啊。他声音里带着点疲惫。
洗手吃饭吧。我挣开他的怀抱。
饭桌上,他给我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我喝了口汤,不咸不淡,正好。
有事就说。我说。
周宇抬起头,脸上挂着他惯用的那种,带着点讨好又有点为难的笑。禾禾,你看……周恒他不是要结婚了嘛。
周恒,他的亲弟弟。一个二十六岁,眼高手低,换工作比换衣服还勤的巨婴。
我点点头,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对方要求,必须在市区有套全款房才肯嫁。你也知道,就他那点工资,首付都凑不齐。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睛,咱妈的意思是,我们当哥嫂的,是不是……帮衬一把
我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怎么帮衬
他看中了一套两居室,全款下来差不多……差一百万。他终于说出了那个数字。
我看着他,没笑,也没生气。
一百万。他说得轻飘飘,好像在说一百块。
周宇,我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爸妈陪嫁了这套房子,全款,房本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你家给了十万彩礼,我一分没要,全让你带回去了,说是给你爸妈养老。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子,都是我的婚前财产。
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禾禾,我知道,你家条件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问,我们俩现在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两万出头,刨去日常开销,一年能攒下十五万就不错了。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弟弄一百万
你不是……你不是还有些存款吗他眼神躲闪。
我笑了。我的存款,那是我在认识他之前,自己一笔一笔挣出来的。
周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结婚前签过协议。我的婚前财产,以及婚后我个人收入产生的孳息,都属于我个人。你无权过问,更无权支配。
他的脸彻底拉了下来,声音里带了点压抑的火气。姜禾!我们是夫妻!现在周恒有困难,你不说帮忙,还跟我算得这么清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我们这个家
有啊。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正因为有,我才要提醒你。我们这个家,只有你,和我。不包括你那个还没断奶的弟弟。你妈养儿子,不是给我养的。我家没皇位要继承,别想着来我这里沾亲带故。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不可理喻!
他摔门而去。
我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火候刚好。
可惜,有人不懂得珍惜。
2
周宇摔门出去的第二天,我婆婆刘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正在阳台给我的多肉浇水,看到来电显示,不紧不慢地把水壶放下,擦干净手,才接了起来。
喂,妈。
姜禾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哀嚎,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出殡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眼睁睁看着他亲弟弟被人逼死啊!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第一波高音唱腔过去。
妈,您慢慢说,周恒怎么了买凶杀人了还是聚众赌博被抓了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这个接话角度。过了两秒,刘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上了哭腔。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周恒都要被他那个对象逼得去跳楼了!人家说了,没房子,就立马分手,孩子也打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心里冷笑。周恒那个谈了三个月的女朋友,朋友圈里不是名牌包就是下午茶,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俩那点事,还真当成什么世纪绝恋了。
哦,那确实挺严重的。报警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联系一下心理医生
姜禾!刘芳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你跟周宇是夫妻,周恒就是你亲弟弟!他买不起房,你这个当嫂子的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家那么有钱,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不就够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啊!
妈,我打断她,第一,我是独生女,没弟弟。第二,周宇和我结婚,是入赘还是嫁给我了我家有钱,是我爸妈辛苦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第三,如果冷血无情是指不拿自己的钱去填别人家无底洞的话,那我承认。
刘芳在电话那头开始急促地喘气,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你……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周宇呢让他听电话!我没你这种儿媳妇!
他昨晚就没回来。估计是觉得没脸见我吧。我语气平淡,妈,您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世上,除了医保,没人能为你的人生买单。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我拿起水壶,继续给我的熊童子浇水。绿色的叶片肥肥厚厚,像小熊的爪子。养植物比养人省心多了。你对它好,它就长得好。不像人,你对他掏心掏肺,他还嫌你心肝腥。
果然,不到半小时,周宇的电话打进来了。他声音里满是焦虑和指责。
姜禾!你跟我妈说什么了她高血压犯了,现在正往医院送呢!
我只是陈述了几个事实。
什么事实你就是存心气她!她那么大年纪了,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你就不能顺着她点不就一百万吗对你来说很难吗非要闹得家宅不宁你才开心是不是
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他那副急赤白脸的样子。
周宇,你搞清楚。不是我闹得家宅不宁,是你们一家人,想拿我的钱,去给你的宝贝弟弟铺路。现在拿不到钱,就上演苦肉计。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是感动得涕泗横流,然后双手奉上银行卡和密码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又是这句。他词汇量真的很贫乏。
我在XX医院,你马上给我过来!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他吼完就挂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摇了摇头。
去医院当然要去。
我不仅要去,我还要带上我的手机,全程录像。我倒要看看,这位演技派婆舍,是怎么在没有专业导演的情况下,独立完成一场心碎大戏的。
我换了身衣服,没化妆,素着一张脸就出了门。打车到了医院,急诊室里乱糟糟的。周宇和他爸周建国正围在一个病床前,刘芳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眼睛闭着,眉头紧锁,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样子。
周宇看到我,眼睛都红了。你还知道来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心率78,血压135/85。对于一个六十岁,号称高血压犯了的老太太来说,这数据简直比我的体检报告还健康。
我拿出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
妈,您感觉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刘芳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我……我不行了……心口疼……要被我那好儿媳妇气死了……
旁边的周建国一脸悲痛地帮腔: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引起的心脏问题。叫什么……什么心碎综合征。
我差点笑出声。心碎综合征这老两口还挺时髦,连这种网络名词都知道。
我把镜头对准监护仪上的数字,给了个特写。然后转向周宇。
周宇,你看,妈的生命体征很平稳。要不,我们去问问主治医生,看看需不需要做什么进一步的检查比如心脏造影什么的。我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我马上联系他。
我说着就要拨电话。
躺在床上的刘芳,手指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周宇的脸色也变了。
不用了!他一把按住我的手,医生说观察一下就行!你别在这里添乱了!
我怎么是添乱呢我一脸无辜,我这是关心妈的身体啊。万一耽误了病情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钱没了可以再挣,妈没了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啊
我说得情真意切。
周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躺在床上的刘芳,大概是觉得再装下去就要被我送上手术台了,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她颤巍巍地拔掉氧气管,指着我,气若游丝。
你……你这个不孝的女人……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好的,妈。我点点头,收起手机,那您好好休息。医药费记得结一下。哦对了,刚才您说我把您气病了,这段视频我可以发给律师看看,问问算不算诽谤。您放心,我请的律师,很专业。
说完,我在他们一家三口震惊、愤怒、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转身走出了急诊室。
跟我玩演戏也不看看我的人生剧本,是大女主爽文,不是苦情家庭伦理剧。
3
医院那场闹剧之后,周宇一家消停了两天。
我乐得清静。周宇没回家,我猜他是在他父母家,或者他那个宝贝弟弟那里寻求家庭温暖去了。我一个人住着一百多平的房子,每天浇浇花,看看书,研究一下新菜谱,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
这天下午,我正在书房整理一些文件,门铃响了。
我通过可视门铃一看,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我家门口。周宇,他爸周建国,他妈刘芳,还有那个始作俑者,他弟周恒。
刘芳的脸色看起来好得很,一点也不像前两天那个心碎的人。周恒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和理所当然。
我打开门,没让他们进来的意思,就靠在门框上。
有事
刘芳抢先一步,脸上堆着假笑,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禾禾啊,你看你,妈前两天是太着急了,说话没分寸,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今天,是特地来给你赔个不是的。
说着,她就要把水果往我手里塞。
我没接。妈,家里水果多得吃不完。有话直说吧,我时间宝贵。
一家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
还是周建国这个老好人出来打圆场。姜禾,你看,都是一家人,别弄得这么生分。让我们进去说,啊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我侧了侧身,让他们进来了。不是给他们面子,是懒得在楼道里跟他们拉扯,丢人。
四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架势。
我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白开水,然后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抱起手臂。
说吧,今天又是什么新剧本
刘芳的笑脸快挂不住了。禾禾,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老把人往坏处想呢我们今天来,是来跟你好好商量的。
她清了清嗓子,我们回家商量过了。让你一下子拿一百万,确实是为难你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但是。
你看这样行不行,她身体前倾,语气像是在赏赐我,我们不要一百万了。你呢,就出个六十万,给我们周恒付个首付。剩下的贷款,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还。你看,妈多为你着想,一下子就给你省了四十万呢!
她说完,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看着我。旁边的周恒也挺直了腰板,似乎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我看着他们,真的,那一瞬间,我不是生气,是觉得好笑。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好笑。
妈,我笑出了声,您这算术,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刘芳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在跟我商量,你们是在通知我。你们打心底里就觉得,我的钱,就是你们家的钱,给你们是天经地义。给一百万是应该,给六十万就是恩赐了。对吗
客厅里一片寂静。
周恒那个愣头青忍不住了,开口就是一股冲劲。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吧我哥跟你结婚,我们就是一家人。我现在有困难,你不该帮吗再说了,你那么有钱,六十万对你来说不就是拔根毛的事吗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把目光转向他,眼神冷了下来。
周恒,我纠正你三点。第一,你哥跟我结婚,我们俩是一个小家庭,跟你没关系。第二,你有困难,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找哥嫂要钱。第三,我有没有钱,有多少钱,都跟你没关系。我的钱,别说拔一根毛,就是掉一根头发丝,都轮不到你来捡。
你!周恒气得脸都涨红了。
姜禾!周宇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满是失望和疲惫,你就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们一家人好好跟你说话,你就不能给他们一点好脸色吗我爸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周恒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帮他有错吗
你帮他没错。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但你不能拿我的钱去帮他。你想当圣人,想当绝世好哥哥,可以。用你自己的钱。你的工资卡,每个月一万二,你全给他,我没意见。你想卖血卖肾去帮他,我也只会敬你是条汉子。但是,周宇,我的钱,你一分都别想动。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话我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逐客令。
刘芳的脸彻底黑了,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好!好你个姜禾!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周家是瞎了眼,才让周宇娶了你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周宇,跟她离了!这种媳妇,我们周家要不起!
周宇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这场闹剧,心里一片冰冷。
好啊。我说,离婚可以。我随时奉陪。不过,在谈离婚之前,我们得先算算账。
我从书房拿出几份文件,摔在茶几上。
这是我们的婚前财产协议,上面写得很清楚,我的婚前财产与你无关。这是我们联名账户这三年的流水,每一笔大额支出,我都做了标记。其中有三笔,总计二十万,是你未经我同意,转给你父母和弟弟的。按照协议,这属于你个人对夫妻共同财产的无偿赠与,离婚时,我不仅可以要求全额返还,还可以要求你进行赔偿。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这套房子,虽然是我的婚前财产。但我们结婚后,为了方便,我曾经把备用钥匙给过妈一把。前天,我发现我书房里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有被撬动的痕迹。里面放的,是我的一些私人文件。我已经报警了,也调取了楼道的监控。警方说,很快就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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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音刚落,刘芳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我看着他们,笑了。
我给过你们脸。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4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家四口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尤其是刘芳,那张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定格成一种惊恐的灰败。
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撬你抽屉了你别血口喷人!她声音发颤,色厉内荏。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茶几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这是我请的律师,根据我们的婚前协议和共同账户流水,出具的一份财产分割意见书。我把文件递到周宇面前,你可以看看。
周宇的手抖得厉害,那几页纸在他手里哗哗作响。他越看,脸色越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坐回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周宇,我们结婚三年零四个月。这期间,我们夫妻共同收入,总计八十二万三千六百元。刨除房贷(虽然房子是我的,但你坚持要还一部分,我都记着)、车贷、物业费、水电煤气以及所有日常开销,总计五十六万一千元。账户余额,应该还剩二十六万两千六百元。
我每说一个数字,周宇的身体就往下缩一寸。
但是,就在半年前,你跟我说你妈身体不好要买保健品,转了五万。四个月前,你说周恒要创业,转了十万。上个月,你说你爸想换辆车,又转了五万。这二十万,你从未跟我商量过。按照我们签的协议,这属于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离婚的话,这二十万,你要全额返还给我。剩下的六万多共同存款,我们一人一半。也就是说,你不仅一分钱都分不到,还要倒欠我十七万。
不!不可能!刘芳尖叫起来,你们是夫妻!他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凭什么让他还
就凭这个。我指了指周宇手里的协议,白纸黑字,还有我们俩的签名和手印,以及,公证处的钢印。妈,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谁嗓门大谁有理的时代了。
周恒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大概从来没想过,结个婚还能有这么多门道。他忍不住插嘴:哥,你当初怎么会签这种东西这不是卖身契吗
周宇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姜禾,你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我,是不是
我迎上他的目光,很坦然。
是。
我没有丝毫犹豫。
周宇,我不是防着你。我是防着你毫无底线的善良,防着你对原生家庭无原则的妥协。我以为,这份协议能给你一个界限,让你明白我们是一个独立的家庭。我以为,你会为了我们的小家,学会拒绝。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我说的是实话。当初签这份协议,与其说是为了保护我的财产,不如说是我对他的一次测试,也是一道防火墙。我希望他能挺直腰杆,对他的家人说不。
可惜,他没做到。
至于撬锁的事。我把目光重新投向刘芳,妈,你别紧张。我抽屉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我以前工作时候的资料。不过,私闯民宅,加上盗窃未遂,也够立案了。到时候警察上门,在邻居面前,恐怕不太好看吧
刘芳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建国在一旁,不住地叹气,愁眉苦脸。
姜禾,他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都是一家人,别……别把事情做绝了。你妈她也是一时糊涂……
爸,我有没有把事情做绝,取决于你们。我打断他,今天你们来,是通知我必须给周恒六十万。现在,我通知你们,周宇必须在三天之内,把那二十万还给我。否则,我们就法庭上见。另外,撬锁这件事,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前提是,妈得把当初我给她的备用钥匙还回来,并且当着我的面,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踏进这间屋子一步。
你做梦!刘芳又恢复了一点元气,跳了起来。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站起身,几位请便吧。我下午还要跟律师开会。
我说完,就径直往书房走,不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传来压抑的争吵声,有周宇的低吼,有刘芳的哭泣,还有周恒不耐烦的抱怨。
我关上书房的门,将一切噪音隔绝在外。
我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的一份文档,标题是《关于周先生婚内资产非法转移及后续处理方案V3.0》。
我的账本,向来记得比谁都清楚。不管是钱,还是人心。
5
我在书房待了大概半个小时。
外面客厅里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压抑的窃窃私语。我能想象出他们此刻的表情,愤怒、不甘,又带着一丝恐惧和不知所措。
他们以为今天来是稳操胜券的逼宫,没想到被我反将一军。
书房门被敲响了,很轻,带着犹豫。
进来。
门开了,是周宇。他一个人,脸上带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之后的颓败。他手里捏着那份财产分割意见书,纸张的边缘已经被他捏得起了毛。
他们走了。他声音沙哑。
我嗯了一声,没抬头,继续看着我的电脑屏幕。
他在我书桌前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姜禾,那二十万……我马上想办法还你。他终于开口,但是,能不能……别离婚
我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确实很憔uper。
为什么我问。
我们……我们毕竟三年的夫妻感情……他说得有些艰难,就因为这点事……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拿钱给我家里。我以后改,行不行我发誓,以后家里所有事都听你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周宇,这不是‘这点事’。这是原则问题。在你心里,你父母和你弟弟,永远排在第一位。为了他们,你可以轻易地牺牲我,牺牲我们这个家。今天是一百万,明天可能就是这套房子。我不敢赌。
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的!他急切地说。
你的保证,没用。我摇摇头,你连你妈想进我书房撬我抽屉都拦不住,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
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那件事……我妈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她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私房钱……
你看,你还在为她辩解。我笑了,笑意却没到达眼底,周宇,你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这不是糊涂,这是违法。她不是在关心你,她是在窥探我的隐私,想抓住我的把柄,好更好地拿捏我,控制我们这个家。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在你看来,这是家庭矛盾。在我看来,这是我的私人领地和合法权益,正在被你,和你的家人,野蛮地侵犯。而你,作为我的丈夫,不仅没有站在我这边保护我,反而成了他们的帮凶。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所以,离婚,是唯一的选择。
他身体晃了晃,靠在书桌上才站稳。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但很快,那绝望里又生出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一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破釜沉舟的狠厉。
姜禾,你非要这么绝情吗他声音变冷了,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联名账户!里面的钱,是我俩的共同财产!就算我转了二十万走,那也是我们共同账户里的钱!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打官司!一人一半!我就不信,法律还能让我净身出户!
他终于亮出了他以为的底牌。
他觉得,不管怎么闹,联名账户里的钱,他至少能分到一半。他以为,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孩子。
我从桌上拿起手机,打开一个APP,然后把屏幕转向他。那是一个银行账户的页面,上面显示的可用余额,是一个刺眼的,鲜红的数字。
150,0000.00
什么……什么意思周宇愣住了。
哦,忘了告诉你。我收回手机,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们那个联名账户,是我用我的信用卡开的附属账户。主卡在我这里。账户里所有的钱,本质上都存在于我的主卡信用额度内。你们看到的一百多万存款,其实是我为了一个投资项目,临时放进去的流动资金。
我看着他瞬间石化的脸,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
就在你昨天,偷偷把那一百五十万转给你弟弟的婚房账户之后。我立刻给银行打了电话,挂失了主卡,并且启动了‘盗刷申诉’程序。银行已经冻结了那笔资金的流向,并且正在进行追溯。
换句话说,你转走的不是我们的‘共同存款’,而是你,在未经我授权的情况下,盗用了我的个人信用额度。这在法律上,定义可能就不是家庭纠纷,而是……信用卡诈骗了。
周宇的嘴唇开始发白,身体也抖了起来。
至于你看到的那个负一百五十万。哦,那是我刚刚动用主卡权限,从这个账户里,又透支了一百五十万出来,转到了我的另一个私人账户里。所以,现在这个联名账户,不仅没钱,还倒欠银行一百五十万。
我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周宇,你猜,这笔债,银行会找谁要呢是你这个只有使用权的附属卡持有人,还是我这个拥有所有权和最终解释权的主卡持有人
他以为的底牌,在我这里,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6
周宇彻底傻了。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杵在我书房门口,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苍白。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卡了一块鱼骨头。
我知道,我刚才那番话,信息量太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CPU能处理的范围。
他一直以为,那个联名账户就是我们俩的共同小金库,是他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经济底气。他敢偷偷转钱,敢跟我叫板,就是仗着他觉得反正钱是我俩的,你不能把我怎么样。
现在,我亲手把他这个幻想,连同他的底裤,一起扒了下来。
你……你……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算计我!
我没有算计你。我纠正他,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当初开这个账户的时候,我就跟你解释过,这是信用卡附属账户,主要是为了方便日常消费和还款,不是储蓄账户。是你自己,想当然地把它当成了你的提款机。
我走过去,关上电脑。
周宇,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把别人的东西,当成你自己的。你觉得我爸妈的钱,可以给你弟买房。你觉得我婚前的存款,可以给你家应急。你觉得我们联名账户里的钱,你可以随意支配。你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都不是你的。
他靠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头,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一百五十万……信用卡诈骗……银行……他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几个词,眼神空洞。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同情,也没有快意。只有一种项目收尾时的平静。
给你指条明路吧。我说,银行那边,我可以去撤销申诉。前提是,那笔钱,一分不少地,立刻,马上,还回到这个账户里。否则,等着你的,就是银行的催收和警方的传票。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钱……钱已经打给周恒那个对象家里了!说是当定金!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语气冰冷,你可以让你弟去要回来。他要是不肯,或者要不回来,那就让他把这笔债背上。反正钱是给他花的,天经地义。
不行!周恒他没钱!他会被逼死的!周宇激动地喊。
那也比你去坐牢强,不是吗我反问。
他瞬间噎住了。
是啊,让他那个宝贝弟弟背上一百五十万的债务,和让他自己面临牢狱之灾,哪个更可怕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至于我们俩。我继续说,离婚协议,我的律师明天会发给你。我刚才说的条件不变,你婚内转移的那二十万,必须还给我。车子房子都是我的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分的了。
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恐惧。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姜禾……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他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
周宇,你知道吗当初跟你结婚,我朋友都劝我,说你家是个火坑,你就是个拎不清的凤凰男。我不信。我觉得,人是可以被改变的,感情是可以战胜愚昧的。
我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现在我明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是拎不清,你是骨子里就认为,我是外人,你爸妈你弟才是你的全部。你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体贴,都建立在不触及你核心利益的前提下。
一旦我和你家人的利益发生冲突,你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你转走那一百五十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夫妻三年的感情你妈逼我要钱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委屈你弟弟骂我小气的时候,你有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
他哑口无言。
所以,别跟我讲感情。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伤钱。
我拉开书房门,客厅里空荡荡的,那家人果然已经走了。空气里还残留着刘芳身上廉价的香水味。
给你三天时间。把钱还回来,然后滚出我的房子。
我没再看他,径直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规划我的新生活。至于周宇和他那一家子鸡飞狗跳的烂摊子,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这次的账单,贵了点而已。
7
接下来的两天,堪称我人生中难得的清净时光。
周宇没回来。我猜他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那一百五十万的烂摊子。
我换了床单被套,把家里所有带着他气息的东西,衣服、鞋子、牙刷、毛巾,全都打包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然后开窗通风,点上我最喜欢的白茶香薰。
整个房子,终于又变回了我一个人的空间。
第三天上午,我的律师给我打电话,说离婚协议已经发到了周宇的邮箱。同时,银行那边也反馈,那笔被转走的资金,因为我的及时申诉和冻结,目前还卡在对方银行的审核流程里,只要对方账户持有人同意,就可以原路退回。
我挂了电话,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
我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下午两点,门铃被按得震天响,还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
我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才走过去看可视门铃。
门口的画面,比我想象的还要盛大。
周宇、周建国、刘芳、周恒,一个不少。旁边还多了几个我不认识的男男女女,看起来像是他们家的亲戚。七八个人把我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刘芳一马当先,正对着摄像头拍打着我的门,脸上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开门啊!姜禾你开门!你这个天杀的!你要逼死我们全家啊!
我没开门,而是按下了对讲键。
有事说事。再砸门,我就以扰民和损坏私人财物的名义报警了。我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去,清晰又冷漠。
门口的哭嚎和砸门声戛然而止。
周宇挤到前面,对着摄像头,一脸憔悴。禾禾,我们谈谈,你先把门打开。
没什么好谈的。钱还回来了吗离婚协议签了吗
姜禾!刘芳又冲了上来,对着那个小小的摄像头,开始了她的表演,我们家周宇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么对他不就是拿了点钱给你弟弟救急吗你怎么能闹到要离婚,还要把他送去坐牢的地步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他舅舅的男人也帮腔:就是啊!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周宇这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多老实一个孩子,肯定是你太强势了!
另一个像是他姑姑的女人更是痛心疾首:姑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把事情做这么绝,以后还怎么做人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把我塑造成了一个霸道、恶毒、不忠不孝的当代潘金莲。
我听着,都气笑了。
各位,我通过对讲机,慢悠悠地开口,我家的家事,就不劳烦各位亲戚操心了。你们要是闲得没事干,可以去居委会报个名,当个志愿者,调解邻里纠纷,发挥一下余热。
至于我跟周宇的事,很简单。他,婚内出轨……哦不,是出钱,资助他弟弟。在我明确表示不同意之后,依旧偷偷摸摸,背着我,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哦不,是盗用我的个人信用额度,金额高达一百五十万元。现在,我要求他还钱,并且离婚。各位叔叔阿姨,你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你们觉得,我做得过分吗
我把盗用信用额度和一百五十万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门口的亲戚团,瞬间安静了。
他们可能以为就是普通的夫妻吵架,男方拿了几万块钱贴补家用。他们万万没想到,数额这么巨大,性质还这么恶劣。
刘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胡说!什么盗用!那是他自己的钱!
是吗我轻笑一声,那正好,我已经把相关的证据,包括我们的婚前协议、信用卡附属卡协议、转账记录,以及我咨询律师的录音,都打包发到了业主群里。顺便@了一下咱们小区的片警。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法律是公正的。
这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你发到业主群里了周宇的声音都变调了,充满了恐慌。
他们一家人最好面子,尤其是在这个他们住了好几年的小区里。这要是被邻居们都知道了,他们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我能听到周宇在低吼:妈!我早就跟你说了!别来闹!别来闹!现在好了!脸都丢尽了!
然后是刘芳不甘心的哭喊:我有什么错我为了我儿子有什么错
还有周恒的抱怨:完了完了,这下全小区都知道我家出事了……
我靠在门后,听着外面乱成一团,心情毫无波澜。
对付这种抱团取暖,喜欢用舆论和道德绑架别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事情都摊在阳光下。
让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和贪婪,被所有人围观。
让他们自己尝尝,被舆论反噬的滋味。
8
门口的闹剧,最后以社区民警的到来而告终。
不知道是哪个热心邻居,在业主群里看到我发的消息后,真的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场面一度非常尴尬。面对穿着制服的同志,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亲戚团,一个个都蔫了,找着各种借口溜之大吉。
最后,只剩下周宇一家四口,还有两个民警,站在我家门口,气氛凝重。
民警了解了情况,又看了我发到群里的证据链,基本上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敲了敲我的门。
这位女士,是姜禾女士吧我是社区民警小李。您方便开门我们当面沟通一下吗您放心,我们在这里,保证您的安全。
我想了想,打开了门。
门口,周宇一家人看到我,表情各异。周宇是羞愤,刘芳是怨毒,周建国是无奈,周恒则是纯粹的烦躁。
我没看他们,只是对民警小头。
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事情的经过,我在群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家庭纠纷,但我希望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
小李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周宇一家。几位,这里是私人住宅,你们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已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了。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派出所的调解室谈。在这里大吵大闹,解决不了问题。
刘芳还想说什么,被周建国一把拉住了。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跟警察打交道,脸都吓白了。
周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姜禾,东西发到群里,你满意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把我们家的脸,全都丢在地上踩几脚才甘心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周宇,你的脸,是你自己丢的。不是我。在你决定背着我转走那一百五十万的时候,在你伙同你家人来我家逼宫的时候,在你妈撬我抽屉的时候,你的脸就已经没了。
我顿了顿,继续说:你总说,让我给你家人留点面子。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有没有给我留过一丝一毫的面子他们把我当成予取予求的提款机,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那个时候,我的面子在哪里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想要面子,就堂堂正正地去挣。而不是靠压榨你的妻子,去满足你家人的贪欲。
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周宇的脸上。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最后,在民警的调解下,周宇一家人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民警小李对我说:姜女士,如果他们再来骚扰您,您可以随时报警。对于这种经济纠纷,我们建议您还是尽快走法律程序。
我点了点头。谢谢您,我知道了。
关上门,世界又清静了。
我拉开窗帘,看到楼下,周宇一家人正在拉拉扯扯地争吵着什么。刘芳指着周宇的鼻子在骂,周恒在一旁不耐烦地踢着石子。
很快,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车上下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正是周恒那个未婚妻。
她似乎是听说了什么,脸色很难看。她跟周恒激烈地说了几句,然后就把一枚戒指狠狠地摔在周恒脸上,转身就上了车,绝尘而去。
周恒愣在原地,然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刘芳见状,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一场完美的家庭伦理剧。
我拉上窗帘,不想再看。
手机响了,是周宇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
钱,我会还你。离婚协议,我签。
9
周宇的效率比我想象的要高。
也许是那一百五十万的信用卡诈骗罪名,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也许是未婚妻的当众悔婚,让他那个宝贝弟弟终于意识到,没了我的钱,他什么都不是。
总之,第二天下午,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银行短信。
一百七十万,一分不少,全部回到了我的账户。
那二十万是他婚内转移的,一百五十万是他盗用的。他倒是算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他这笔钱是怎么凑出来的。是卖掉了他父母养老的房子,还是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抑或是周恒那个吹了的婚事,对方退还了部分定金。
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结果。
收到钱的半小时后,我接到了周宇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嘶哑又疲惫。
钱,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我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姜禾,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挫败感,我爸妈把他们唯一的房子卖了。那是他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我没说话。
周恒,工作也丢了。他那个对象,不仅悔婚了,还把我们家的事情,捅到了他公司。他现在,在我们那个小县城,已经没法做人了。
我还是没说话。
我妈,因为卖房子的事,急火攻心,又住院了。这次,是真的病了。
他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在告诉我,为了还我这笔钱,他们家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他希望我能有一丝丝的愧疚,一丝丝的动容。
可惜,我没有。
周宇,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说什么说‘对不起,我不该逼你们’还是说‘你们好可怜,那笔钱我不要了’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
卖掉房子,是你爸妈为你和你弟的愚蠢行为买单。周恒丢了工作,身败名裂,是他为自己的贪得无厌付出代价。你妈住院,是她为自己的算计和恶毒承受后果。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从你们决定把手伸向我的钱包那一刻起,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
我没有毁掉你们的生活。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并且,在你们试图毁掉我的生活时,做了一点小小的,正当的防卫而已。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像是哭泣又像是嘶吼的声音。
姜禾!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这么残忍我们三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值钱啊。我说,这三年的感情,值一百七十万。现在,我们两清了。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离婚协议,签好字,寄到我律师的事务所。地址你知道的。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微信,所有的一切,全部拉黑。
我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报复的快感。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我清理掉了婚姻里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垃圾。过程虽然有些糟心,但结果是好的。
断尾求生。
对于周宇来说,是。
对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10
离婚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周宇大概是被我层出不穷的后手给搞怕了,全程没敢再出任何幺蛾子。他签字,按手印,像个提线木偶。
从民政局出来,天朗气清。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落寞地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毫无波澜。
至此,周宇这个人,以及他背后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庭,就彻底从我的生命里删除了。
我打了个车,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栋位于市中心CBD的写字楼。我刷卡,上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是一个装修得极简又充满格调的前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孩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
姜姐,您来了。
我点了点头。艾米在吗
在的,在办公室等您。
我穿过开放式办公区,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她看到我,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搞定了她问,她就是艾米,我的合伙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初就是她,极力反对我嫁给周宇。
嗯,刚从民政局出来。我把包放在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
恭喜你,脱离苦海。艾米给我倒了杯水,看你这状态,还不错。没被那家人渣气出内伤。
我笑了笑。早有预案,一切尽在掌握。
我就知道。艾米在我身边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欢迎我们‘家庭资产风险管控’首席顾问,姜禾女士,正式回归。
是的。
这才是我的真实身份。
我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全职太太。我和艾米,共同经营着一家小众但非常高端的咨询公司。我们的业务,就是为高净值人群,主要是女性,提供婚前财产规划、婚内资产保护、以及离婚财产分割等一系列的法律和金融咨询服务。
说白了,我就是专业帮人防火防盗防渣男的。
我见过太多狗血的案例。恋爱脑的富家女被凤凰男骗光家产,辛苦创业的女强人被丈夫和婆家联手掏空公司,原配含辛茹苦一辈子,最后发现丈夫的财产早就转移给了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
看多了这些,我才会在自己的婚姻里,布下天罗地网。
那份长达五十页的婚前协议,就是我们公司的标准模板V1.0。
那个信用卡联名账户,是我们专门针对夫妻共同财产这个模糊地带,设计出来的防火墙产品。
至于监控、录音、证据链保全……那都是我们业务培训里的基础课程。
我把自己的婚姻,当成了一个最真实的实验案例。
我在测试,一个看似完美的经济适用男,在面对原生家庭的索取和巨额财产的诱惑时,人性到底能扭曲到什么地步。
事实证明,人性,经不起考验。
周宇那个案子,所有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可以匿名处理后,放进我们公司的经典案例库里。我说。
艾米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太可以了!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反杀案例!尤其是那个信用卡附属账户的用法,简直绝了!肯定能吸引一大批新客户。
她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不过,禾禾,你……真的没事吗毕竟,三年的感情。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艾天,你知道吗我最后悔的,不是嫁给周宇。而是,我曾经真的相信过,我可以改变他。
我以为爱情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
我以为我足够聪明,足够有耐心,可以引导他,让他摆脱原生家庭的桎梏,让他真正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独立的男人。
我花了三年时间,去经营,去维护,去期待。
结果,一败涂地。
我输给的不是他,是我的幻想。我转过头,看着艾米,笑了,不过没关系,就当是交了笔学费。现在,我毕业了。
而且,是以最优异的成绩。
11
日子恢复了平静。
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忙碌但充实。每天接触不同的客户,听她们倾诉各种奇葩的婚姻故事,然后用我的专业知识,帮她们快刀斩乱麻,清理掉那些附着在她们身上的寄生虫。
每解决一个案子,我都感觉像是在渡人渡己。
关于周宇一家的消息,我没刻意去打听,但总会通过各种渠道,零星地传到我耳朵里。
比如,我妈参加社区老年大学的同学,就是周宇家以前的邻居。
她告诉我妈,周宇家把房子卖了之后,一家四口就挤在周恒租的一个小单间里。刘芳是真的病了,不是装的,天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骂天骂地骂我。
周建国一把年纪了,还得出去找了个保安的工作,勉强维持家用。
周宇,那个曾经在国企里前途光明的科长,因为家里闹出的丑闻,影响太坏,被单位劝退了。现在在给人跑外卖,风里来雨里去。
最惨的是周恒。他不仅婚事黄了,工作丢了,还在小县城里彻底社死了。据说,他那个未婚妻家里也不是省油的灯,觉得被骗婚了,到处宣扬他们家的丑事。现在周恒连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出租屋里打游戏,跟他妈对着唉声叹气。
听完这些,我妈小心翼翼地问我:禾禾,你……你觉得他们可怜吗
我摇摇头。不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今天的下场,是他们自己一步步作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我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我做得太绝,太不近人情。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我当初心软了,退让了。那么今天躺在病床上唉声叹气,被净身出户,甚至身败名裂的人,就会是我。
对恶的纵容,就是对善的残忍。
我以为,我和他们家的故事,到此就该画上。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怨毒的女人声音。
是刘芳。
姜禾!你这个毒妇!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吗
我皱了皱眉,正想挂电话。
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停住了手。
周宇他……他出事了!她哭喊着,他送外卖的时候,被车撞了!现在人还在抢救!医生说,就算救回来,也可能要瘫痪!你满意了你把他逼到绝路,现在你满意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确实沉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那一下。
他有医保,公司应该也给他买了意外险。实在不行,还有交通强制险。我冷静地分析,医药费应该不是问题。
问题是钱吗刘芳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尖叫,问题是你!是你毁了他!如果不是你,他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科长!如果不是你,我们家还好好的!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
我听着她的咒骂,忽然觉得很疲惫。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怨天尤人,还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她从来没想过,真正毁掉周宇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是他们这个贪婪、自私、愚昧的家庭。
刘女士,我打断她,打电话给我,是想让我去医院探望,还是想让我出医药费
她噎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说:我就是想通知你!让你知道,你做了多大的孽!让你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哦。我说,那我心安理得地告诉你,我良心很安。因为他今天的下场,跟我无关,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倒是你们,没了周宇这个顶梁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
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不会去看他,更不会出一分钱。
我们已经离婚了,是法律上,最纯粹的陌生人。
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和他的一家人,独自去面对他们自己酿成的苦果。
这才是我能给的,最后的慈悲。
12
周宇最终还是没死。
命是救回来了,但一条腿废了,需要终身拄拐。那场车祸的责任方赔了一笔钱,但跟他们家欠下的外债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刘芳彻底崩溃了。
家里唯一的两个劳动力,一个残了,一个废了。只靠周建国那点微薄的保安工资,根本无法维持生计。
她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从咒骂,到哀求,再到道德绑架。
姜禾,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帮我们一把吧!
你好歹也叫过我一声妈!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吗
周宇说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还是你!他出车祸的时候,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
我一次都没有再接过。后来,直接换了手机号。
世界,彻底清静了。
半年后,艾米递给我一份资料。
看看这个,年度最佳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我打开一看,是一份社会新闻的剪报。
标题很耸动:《为争夺拆迁款,儿子将病母告上法庭,弟弟持刀威胁哥哥》。
新闻主角,赫然就是周家。
原来,他们家在县城的老宅,被划入了拆迁范围,能分到一笔不小的拆迁款。
这笔钱,成了压垮他们家脆弱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芳想把钱全部留给小儿子周恒,让他重新买房娶媳
妇。
周宇不同意,他觉得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还落下一身残疾,这笔钱理应由他来支配。
兄弟俩彻底反目。周恒觉得哥哥没本事,还连累全家。周宇觉得弟弟是白眼狼,只知道索取。
最后,周宇一纸诉状,把他亲妈告上了法庭,要求分割属于他的那份财产。而周恒,则在家里拿着菜刀,威胁要跟哥哥同归于尽。
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战争,闹得人尽皆知,上了本地的法制新闻。
我看着报纸上,他们一家人憔悴、扭曲、充满仇恨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当初,他们为了从我这里榨取利益,可以空前地团结,一致对外。
如今,没有了我这个外敌,他们就开始为了利益,互相撕咬,反目成仇。
多么讽刺。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艾米问。
我摇摇头。
不会。他们只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从我这里,弄到更多的钱。
对于骨子里就自私自利的人来说,他们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他们只会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别人。
我关掉文档,端起桌上的茶杯。
是上好的金骏眉,茶汤金黄,入口甘醇。
窗外阳光正好,我的那盆熊童子又长出了新的叶片,肥肥嫩嫩,可爱极了。
我的生活,早已翻开了新的一页。干净,明亮,再也没有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至于周宇和他的一家人,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鸡飞狗跳,都与我无关了。
他们将在自己制造的那个泥潭里,继续沉沦,继续撕咬,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而我,只需要泡好我的茶,享受我的生活。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