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锦记开张,撞破公主小脾气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刚被晨露润得发亮,云锦记的鎏金招牌就借着晓光晃了行人的眼。我撩开素色杭绸的裙摆跨进店门时,伙计们正对着壁上那幅百鸟朝凤织锦啧啧称奇——金线绣的凤凰尾羽叠了七层,迎着光看,竟能瞧出虹彩流转的模样。
苏夫人,您这身衣裳配咱们家的云锦,真是……账房先生刚要夸两句,就被门口一阵喧哗打断。
都给本公主滚开!挡路的东西!
我指尖正摩挲着一枚玉簪——那是三年前在蛮族戈壁捡的,糙得硌手,却比宫里的东珠还金贵——听见这声音,唇角悄悄勾了勾。华阳公主,我这刚搭好戏台,你倒就赶着来当开锣戏的角儿。
她穿着石榴红的宫装,珠翠插得跟个移动的首饰盒似的,一进门就把帕子摔在柜台上:听说你这儿的绸缎是京城最好的本公主倒要瞧瞧,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敢占这么好的地段!
我屈膝行礼时,故意让鬓边的珍珠步摇晃了晃——这步摇还是当年她不要的,如今戴在我头上,倒比她戴时亮堂。民妇苏氏,见过公主。您要是瞧不上,小的这就把绸缎收起来,省得污了公主的眼。
这话戳了她的肺管子。当年她嫌和亲苦,哭着闹着让我替她去,如今见我这商贾遗孀活得比她还体面,哪能甘心她一把拽过那幅百鸟朝凤,指甲划得缎面沙沙响:这破布,一百两银子本公主买了!
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能掀了屋顶。这锦缎光是染线用的胭脂虫,就得从岭南运过来,一百两连零头都不够。我忍着笑,故意露出为难神色:公主,这可不行。您想想,要是传出去‘华阳公主强买民女绸缎,百两银子当千金花’,御史台的大人明天怕是要堵您宫门说理去。
她脸涨得跟她的宫装一个色儿,扬手就要打人。我赶紧后退半步,指着柜上的棋盘:要不这样民妇陪公主下一局棋。您赢了,这锦缎白送;您输了,就按市价买,权当给小店撑撑场面——您棋艺那么好,总不能怕我一个妇道人家吧
这话激得她立刻坐下来,抓起白子就落:下就下!本公主让你输得连店都开不下去!
我执黑子,落子比喝茶还快。她的棋路跟她的人一样,张扬又没章法,三步就露了破绽。等我把黑子落在棋盘死角时,她盯着被围死的白子,脸都白了。你耍诈!她掀了棋盘,棋子滚得满地都是。
我蹲下身捡棋子,故意让玉簪蹭过她的裙摆:公主可别冤枉人。要不咱们再下一局这次我让您先落十子。
周围的窃笑声快藏不住了。她气得跺脚,指着我鼻子放狠话:你等着!本公主饶不了你!转身就带着人跑了,连帕子都忘在了柜台上。
我拿起帕子闻了闻,熏香浓得呛人,随手丢给青黛:给门口的小乞丐当擦脸布吧,别浪费了。
刚歇口气,账房先生就凑过来:夫人,您刚才可真险!那可是华阳公主啊!
我指尖敲着棋盘笑:险什么她就是只纸老虎,一戳就破。再说了,咱们这云锦记要想火,还得靠她帮着吆喝呢。
果然,不到午时,苏夫人智斗华阳公主的事儿就传遍了京城。茶馆里说书的都编了新段子,说我是江南棋仙转世。而摄政王府里,萧琢正拿着那枚被我故意遗落在棋盘边的玉簪,指尖反复摩挲——那上面刻着的锦字,虽被风沙磨浅了,却还能看清。
2
送礼服牵出大秘密,花钱买个眼线网
云锦记的生意火得烫手,达官显贵的女眷挤破了门槛。这天吏部尚书夫人带着女儿来选嫁衣,我特意挑了匹天青色软缎:夫人您瞧,这料子浆洗十次都不褪色,越穿越软,跟小两口过日子似的,越熬越甜。
尚书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趁女儿试衣的空当,拉着我咬耳朵:苏夫人,你可得小心华阳公主。她昨儿还在皇后宫里哭,说要拆了你的店呢!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皇后这倒省得我再找线索了。多谢夫人提醒,我故意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怕得很,听说摄政王跟前儿红人顺天府尹的夫人喜欢碧霞锦,我正愁怎么送上门去,求个庇护呢。
尚书夫人眼睛一亮:巧了!顺天府尹夫人是我表姑!我帮你牵线!
送走她们,青黛捧着密信进来:夫人,城外庄子确实藏了兵器,是皇后让华阳公主盯着的。
我把信纸往烛火上一凑,看着灰烬飘进铜盆:好得很。青黛,备一份厚礼,送户部侍郎府——就说他公子大婚的礼服,我全包了,金线用孔雀绒的,绣‘麒麟送子’,要让全京城都看见。
青黛急了:夫人!户部侍郎跟摄政王不对付,咱们沾他的边,不是引火烧身吗
我戳了戳她的额头:傻丫头,火才好呢,火大了才能烧出真东西。萧琢不是想查我吗我就让他知道,我这颗钉子,他暂时拔不动。
三日后户部侍郎公子大婚,我亲自去送礼服。那礼服一亮相,全场都静了——孔雀绒金线绣的麒麟,眼珠子用的是真红宝石,走起来跟活的似的。侍郎拉着我的手不放:苏夫人真是有心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笑得眉眼弯弯,余光却瞥见人群里有个眼熟的身影——萧琢的贴身侍卫秦风。得,消息这就该传回去了。
果然,当晚秦风就来了云锦记,说是摄政王有请。我换了身素衣,戴了顶帷帽,故意把玉簪藏在袖子里。摄政王府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跟我当年在和亲路上踩碎戈壁石子的声音似的。
萧琢坐在书房里,棋盘摆得整整齐齐。苏夫人棋艺高超,本王特来请教。他把白子推给我,眼神跟刀子似的刮我脸。
我落子如飞:王爷过奖,民妇就是瞎下。
他的棋路稳得吓人,跟他做人一样,步步为营。下到中盘,他突然开口:苏夫人的棋,像极了锦书公主。
我手里的白子差点掉了,赶紧低下头:王爷说笑了,民妇哪敢跟公主比。
三年前江南富商苏明远病逝,你接管家产;三年前锦书公主和亲遇袭,尸骨无存。他的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这巧合,是不是太巧了
我猛地抬头,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王爷!您要是不信,就派人去江南问!苏老爷病重时,街坊四邻都见过我,我怎么可能是公主再抛了,公主金枝玉叶,哪能像我这样抛头露面做生意啊!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苏夫人倒是会说。罢了,本王信你。只是往后,别插手朝堂的事。
我心里冷笑——不插手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把这朝堂搅个天翻地覆。
3
盐铁司藏猫腻,御史台递刀子
从摄政王府回来,青黛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夫人,萧琢肯定怀疑您了!咱们要不要先躲躲
我正对着镜子描眉,故意把眉峰画得锋利些:躲什么他现在没空理我。你忘了,咱们还有盐铁司那笔账没算呢。
青黛眼睛一亮:您是说萧琢的心腹盐铁司使他私吞几百万两税款的事儿
可不是嘛,我放下眉笔,拿起一张纸条,这是他去年买宅子给外室的账本,上面还有他的签字。你把这个给御史大夫的公子送去,告诉他,事成之后,云锦记的绸缎随便他挑——给他小妾做肚兜都行。
御史大夫跟萧琢是死对头,这纸条送过去,保管炸锅。果不其然,第二天朝堂上就炸了锅。御史大夫捧着账本哭天抢地:陛下!盐铁司使贪赃枉法,数百万两税款流入私囊,摄政王难辞其咎啊!
皇帝气得拍了龙椅,当场把盐铁司使打入天牢。萧琢在朝堂上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死死盯着御史大夫,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我在云锦记听伙计们传消息,笑得差点把茶喷出来。青黛端着点心进来:夫人,萧琢把他书房的砚台都砸了!说要抓您呢!
抓我他有证据吗我拿起一块桂花糕,再说了,他现在忙着擦盐铁司的屁股,哪有功夫管我。对了,顺天府尹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夫人您放心,她跟您拜了干姐妹!青黛笑得眼睛都弯了,她说以后宫里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您。
正说着,门口进来个穿粗布衣裳的婆子,把一个布包往柜上一放:苏夫人,这是顺天府尹夫人让我送来的,说是新鲜的菱角。
我打开布包,里面除了菱角,还有一张小纸条:皇后与华阳公主密谋,欲在太后寿宴上对摄政王下手。
我捏着纸条笑了——太后寿宴,这可真是个好场合。既能看戏,又能唱戏。
没过几日,萧琢又派人来请我下棋。这次他没绕弯子,直接把一盘黑子推到我面前:苏夫人,盐铁司的事,是你做的吧
我拿起一颗黑子,在指尖转了转:王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民妇就是个生意人,哪懂什么盐铁司啊。再说了,要是我做的,我能坐在这儿跟您下棋吗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倒是坦诚。本王问你,皇后想在寿宴上害我,你知道吗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的但脸上还是笑得无辜:王爷,这种宫廷秘闻,民妇可不敢乱猜。不过……要是有人想害您,您可得小心些。毕竟,您要是出事了,京城里多少生意都得黄啊。
他拿起一颗白子落下:你倒会说话。寿宴那日,你跟本王一起入宫。
我挑眉——这是要拉我当挡箭牌也行,正好省得我找借口进去。全听王爷安排。
4
寿宴上玩反转,祸水引给老对头
太后寿宴那日,宫里张灯结彩,跟办喜事似的。我跟着萧琢入宫,刚走到殿门口,就撞见了华阳公主。她穿着一身粉色宫装,故意撞了我一下:哟,这不是苏夫人吗怎么跟摄政王走在一起真是攀高枝的好手。
我扶了扶帷帽,故意露出手腕上的银镯子——那镯子是当年萧琢赏我的,上面刻着他的徽记。公主说笑了,民妇只是跟王爷顺路。倒是公主,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就是……好像有点显胖。
她气得脸都绿了,刚要发作,就被皇后叫走了。萧琢在我耳边轻笑:你倒是敢说。
王爷,对付这种人,就得直来直去。我压低声音,等会儿您可得护着我,我怕公主找人打我。
他瞥了我一眼:你要是怕,就不会来这儿了。
殿内觥筹交错,太后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刚坐下,就有宫女端来一杯酒。青黛在我耳边低语:夫人,这酒不对劲。
我指尖沾了点酒,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蒙汗药的味道。我笑着把酒杯推给旁边的太监:公公,我不胜酒力,这杯酒您替我喝了吧。
那太监脸色一变,刚要推辞,萧琢突然开口:苏夫人不胜酒力,你就替她喝了吧。
太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他就晕了过去,咚地摔在地上。殿内瞬间安静了。
皇后尖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华阳公主立刻指着我:肯定是她!她跟摄政王走得近,肯定是想害太后!
我赶紧跪下,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太后明鉴!民妇冤枉啊!民妇只是个生意人,怎么敢害太后呢再说了,这酒是宫女给我的,说不定是宫女要害我呢!
萧琢也站出来:太后,此事蹊跷。苏夫人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可能有机会下毒。依臣看,还是先查清楚再说。
太后皱着眉,让人把晕倒的太监拖下去。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太后!民妇想起一件事!前几日我去户部侍郎府送礼服,听见侍郎大人跟人说,要在太后寿宴上‘办了’摄政王,还说皇后娘娘会帮忙!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本宫没有!
萧琢立刻看向户部侍郎:侍郎大人,可有此事
户部侍郎脸都白了,赶紧跪下:陛下!太后!臣没有!是她污蔑我!
我哭得梨花带雨:太后,民妇说的都是真的!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顺天府尹夫人,她也听见了!
顺天府尹夫人立刻站出来:太后,苏夫人说的是真的!那日我去她店里选绸缎,确实听见她跟人说这事!
皇帝气得拍了龙椅:把户部侍郎打入天牢!彻查此事!
皇后当场晕了过去,华阳公主吓得瘫在地上。我偷偷看了萧琢一眼,他正盯着我,眼神里有惊讶,还有点别的什么——好像是欣赏
寿宴不欢而散。出宫的时候,萧琢跟我说:你倒是会嫁祸。
我摘下帷帽,晚风拂过我的头发:王爷,不是嫁祸,是实话实说。再说了,我帮您除了个对头,您是不是得谢谢我
他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给你的谢礼。
我打开一看,是一支玉簪,跟我当年捡的那支很像,但更精致。王爷,这太贵重了,民妇不能收。
拿着吧。他把玉簪塞给我,以后在京城,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握着玉簪,心里冷笑——萧琢,你以为我是要你的庇护吗我要的,是你手里的权,是这天下的自由。
5
合作结盟定大局,龙椅之下寻自由
户部侍郎被打入天牢后,萧琢的势力更加强大了。他经常来云锦记找我下棋,每次都输,却还是乐此不疲。
这天,他又来下棋,下到一半,突然开口:苏夫人,你到底是谁
我手里的棋子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王爷,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江南富商的遗孀苏锦瑟。
你不是。他盯着我的眼睛,你的棋路,你的眼神,都跟锦书公主一模一样。三年前和亲路上的截杀,是皇后和户部侍郎搞的鬼,对不对你是回来复仇的。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我放下棋子,笑了:王爷果然聪明。没错,我就是沈锦书。当年你们把我当弃子,让我替华阳和亲,还派人截杀我,我侥幸活了下来,就是为了回来报仇。
他没有惊讶,反而笑了:我就知道。当年我就觉得你不对劲,那么安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被送去和亲。
你当年为什么不阻止我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恨意。
阻止他叹了口气,当年朝堂上,皇后和户部侍郎势力太大,我要是阻止,只会引火烧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送去和亲。但我一直知道,你没死。
我愣住了——他竟然知道我没死
三年前,我派人去江南找你,却发现你已经改头换面,成了苏锦瑟。他看着我,我本来想揭穿你,但后来发现,你的目标跟我一样,都是皇后和户部侍郎。所以我就想,不如跟你合作。
我笑了:合作王爷,你就不怕我报仇之后,再对你下手吗
第五章
合作结盟定大局,龙椅之下寻自由
萧琢闻言,非但没恼,反而俯身凑得更近了些。他身上的松烟墨香混着淡淡的龙涎香,拂过我鼻尖,倒比宫里那些熏香清爽些。怕他指尖叩了叩棋盘,黑白子在他掌心转得溜圆,本王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再说,你若真想对我下手,早在盐铁司那回就不会留余地了。
我挑着眉梢笑,伸手将他推远些:王爷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那是怕你倒了,没人替我挡皇后的刀子。话虽这么说,指尖却不自觉摩挲起他刚送的玉簪——这簪子的雕工,竟和当年我在和亲路上捡到的那支出自同一人之手,想来他当年也并非全然冷眼旁观。
行,那咱们就说正事。萧琢直起身,神色瞬间沉了下来,皇后虽倒了,但她娘家还有兵权,户部侍郎的余党也没清干净。你在京城里的眼线多,帮我把这些尾巴揪出来。作为回报,本王帮你报当年的仇——华阳公主的位份,皇后娘家的兵权,只要你想要,本王都能给你。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拿起一颗黑子在棋盘上敲得哒哒响:就这王爷也太小气了。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哦萧琢挑眉,那你想要什么后位本王可以奏请陛下,封你为贵妃。
得了吧。我翻了个白眼,差点把刚喝的茶喷出来,那后位就是个镀金的鸟笼子,进去了连喘气都得看别人脸色。我当年在宫里当透明人当够了,可不想再跳火坑。
他倒愣了一下,随即朗声笑起来,连眼底的冷意都散了些:倒是个通透人。那你想要什么金银云锦记的生意比国库还肥,想来你也不缺。
我要自由。我放下棋子,眼神突然沉了下来,指尖狠狠戳在棋盘中央的天元位,是能站在龙椅下头,想看谁不顺眼就怼谁,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自由。是不用再被人当棋子,不用再看别人脸色的自由。
这话落定,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萧琢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抓起我的手,将一枚白玉棋子塞进我掌心:成交。从今日起,你我同盟。你的自由,本王护着。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棋子传过来,烫得我指尖发麻。我抬头看他,他眼底的算计还在,却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寒潭里投进了颗火星,明明灭灭的。
先说好,我抽回手,故意板起脸,同盟归同盟,你可别想占我便宜。云锦记的绸缎再好看,也不能白拿。
萧琢被我逗笑,伸手刮了下我鼻尖:小财迷。放心,本王买你的绸缎,给双倍价钱。
这亲昵的动作让我耳根一热,赶紧转头去看棋盘:下棋下棋,刚才你都快输了。
他低笑着落子,指尖却总在不经意间碰到我的手。青黛在外头隔着窗棂瞅见,偷偷捂嘴笑,被我用眼神瞪了回去——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6
揪出余党藏玄机,华阳公主露马脚
同盟的日子过得倒也热闹。萧琢每天雷打不动来云锦记报到,美其名曰对账,实则就是来蹭茶蹭点心,顺便跟我下棋。青黛私下跟我说:夫人,摄政王看您的眼神不对劲,跟饿狼瞅着羊羔似的。
我正给新到的云锦配色,闻言随手将一支丝线丢过去:少胡说,他那是瞅着我手里的情报呢。话虽这么说,指尖却莫名有些发颤——上次宫宴他替我挡了皇后扔过来的茶盏,袖口沾了水渍,还是我亲手替他擦的。那时候他盯着我的眼睛,差点把我魂儿都看飞了。
正想着,顺天府尹夫人派来的婆子就撞开了门,慌得连帕子都掉了:苏夫人!不好了!户部侍郎的余党要反了!他们在城外扎了营,说要救侍郎出来!
我手里的丝线啪地掉在地上,萧琢几乎是同时从内堂走出来,脸色瞬间沉了:具体在哪有多少人
在西郊的黑风岭,约莫有上千人,还带着兵器!婆子哆哆嗦嗦地说。
萧琢立刻起身:秦风,备马!转身又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犹豫,你……
我跟你去。我抓起墙上的帷帽戴上,顺手揣了把小巧的匕首——这是青黛给我找的,说是江南最好的铁匠打的,锋利得很,黑风岭的地形我熟,三年前我在那儿躲过大雪,知道有条近路能抄他们后路。
萧琢愣了愣,随即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跟上,别掉链子。
策马出城时,风刮得帷帽的纱帘猎猎响。萧琢一直护在我左边,把迎面而来的风沙都挡了去。我偷偷掀开纱帘看他,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却在我咳嗽时立刻放缓了马速:要不你先回去
小瞧谁呢我拍了拍马脖子,催马赶了上去,当年我在戈壁里走了三天三夜都没哭,这点风沙算什么
他转头看我,夕阳正好落在他眼底,竟漾出点温柔的光:也是,我们家锦书,从来都是最犟的。
谁是你们家的我耳尖一热,赶紧转过头去,却没发现他嘴角偷偷翘了起来。
黑风岭果然藏着上千号人,举着救侍郎、清君侧的旗子,吵吵嚷嚷的。我趴在山坡上,指着山后的小路:从这儿下去,能直接绕到他们营寨后面。他们的粮草都堆在西北角,一把火就能烧了。
萧琢立刻吩咐秦风带一半人手从后路包抄,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从正面进攻。我蹲在山坡上,看着他策马冲出去的背影,突然有点心慌——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正揪着心,就听见营寨里传来喊杀声。我抓起旁边的石子,狠狠砸向不远处的马蜂窝——那群余党里有几个怕蜂子,这招还是当年在宫里跟老太监学的。
马蜂嗡地飞出来,直扑营寨。余党们顿时乱作一团,哭爹喊娘的。秦风趁机带人烧了粮草,火光冲天而起。萧琢见状,立刻下令冲锋,没一会儿就把余党收拾得干干净净。
回城的时候,萧琢身上沾了点血,却笑得跟个打赢架的孩子似的:还是你鬼点子多。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得意地扬起下巴,刚要再说点什么,就看见城门口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挤进去一看,竟是华阳公主被几个乞丐围着要饭。她的宫装被撕得破破烂烂,珠翠也没了,头发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半分京城明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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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本公主是金枝玉叶!你们这些贱民!她还在嘴硬,被乞丐推得一个趔趄,摔在泥水里。
我故意走过去,用帕子捂着鼻子:哟,这不是华阳公主吗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
她抬头看见我,眼睛都红了,跟疯狗似的扑过来:沈锦书!是你害我!是你毁了我!
萧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冷得能结冰:放肆!苏夫人也是你能碰的
华阳公主被他的气势吓得瘫在地上,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当年……当年和亲的事不是我要你去的!是皇后逼我的!还有截杀……是皇后让户部侍郎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我蹲下身,故意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泥:公主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找你麻烦了。不过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
萧琢立刻让人把华阳公主拖走,转头看向我:这下好了,皇后的罪证又多了一条。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可不是嘛。不过这公主也真可怜,当了一辈子棋子,到最后连个靠山都没了。
萧琢突然抓住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你不会的。有我在,没人能再把你当棋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突然软了一下。这三年来,我一直像只刺猬似的活着,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壳里,可他好像总能戳中我最软的地方。
7
皇后认罪终伏法,旧恨新欢难两全
华阳公主的供词成了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萧琢拿着供词进宫,不出半日,就传出皇后认罪的消息——当年是她怕华阳和亲失了宠,联合户部侍郎买通蛮族刺客,想把我杀了灭口,好让和亲公主惨死的戏码更逼真些。
皇帝气得当场吐了血,下令将皇后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来。至于华阳公主,因为知情不报,被废去公主位份,贬为庶人,送去了皇陵守墓。
我站在云锦记的二楼,看着宫里出来的太监宣读圣旨,心里竟没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有点空落落的。青黛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夫人,您看皇后都倒了,您的仇报完了,是不是该高兴啊
高兴啊。我舀了一勺莲子羹,却没什么胃口,就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正说着,萧琢就闯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宫里的龙涎香。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锦书,陛下要封你为公主,恢复你的身份!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恢复身份然后再让我嫁个什么王公贵族,继续当棋子吗
不是!萧琢急了,抓着我的手更紧了,我跟陛下说了,你要是不想恢复身份,就继续当苏夫人。还有……他深吸一口气,耳朵都红了,我想求陛下赐婚,娶你为王妃。
我手里的莲子羹哐当掉在地上,烫得我指尖发麻,却不如心里的震动大。嫁给他当摄政王妃那不是又要跳进另一个笼子里吗
不行。我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萧琢,我们是同盟,不是爱人。我要的是自由,不是王妃的头衔。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我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是我怕了。当年在宫里,我看着我娘从贵妃变成弃妇,看着自己从公主变成弃子,我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了。王妃的位置再尊贵,也是仰人鼻息活着,我不要。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要走了,才听见他低声说:我知道了。是我唐突了。
他转身走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青黛在旁边叹了口气:夫人,您明明对王爷有意思,干嘛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我没有。我蹲下身捡碎瓷片,指尖被划破了也没察觉,我只是……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那天之后,萧琢有半个月没来云锦记。我表面上照样打理生意,跟客人谈笑风生,可每次看到棋盘上空荡荡的,心里就堵得慌。青黛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王爷昨天在城门口看了咱们店半天呢王爷让人送了最新鲜的荔枝来,说是岭南刚摘的。
我嘴上不说,却把那些荔枝都吃了——甜得发腻,跟他给我的玉簪一个味道。
这天傍晚,我正对着棋盘发呆,秦风突然闯了进来,脸色惨白:苏夫人!不好了!王爷被人行刺了!
我手里的棋子啪地掉在地上,疯了似的往外跑:在哪他在哪
摄政王府里乱作一团,太医进进出出,血腥味飘得老远。我冲进书房,就看见萧琢躺在榻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把白色的寝衣都染红了。
萧琢!我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你别死啊!你说过要护着我的自由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我哭成这样,反而笑了,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泪:哭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都这样了还笑!我气得捶了他一下,又怕弄疼他,赶紧收了手,是谁干的是不是皇后的余党我去扒了他们的皮!
傻丫头。他握住我的手,力气小得可怜,是……是先帝的旧部,他们觉得本王权太大,想除了我。不过你放心,秦风已经去抓他们了。
太医过来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出去。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萧琢在后面喊:锦书!要是本王活下来,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我背对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却还是点了点头:你活下来,我就考虑。
好在萧琢命大,太医说那匕首没刺中要害,养几个月就能好。我干脆搬去了摄政王府,天天守着他,给他喂药、读话本,连云锦记的生意都交给了青黛。
这天我正给他读《棋经》,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锦书,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脸一红,赶紧把书合上:谁喜欢你了我就是怕你死了,没人帮我挡刀子。
那你为什么天天守着我他凑得更近了,鼻尖都快碰到我的鼻尖,为什么我疼的时候,你比我还急为什么……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别过头去。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勺,吻了上来。他的唇有点凉,带着淡淡的药味,却烫得我浑身发麻。
等他松开我的时候,我连耳朵尖都红了。他笑得像个偷了糖的孩子:这下,你没法抵赖了吧
无赖!我捶了他一下,却没真用力,那……那王妃的位置我可以不当,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什么事都得跟我商量,不能再把我当外人。
好。他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头上,都听你的。以后你想开店就开店,想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本王都陪着你。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药香,突然觉得——好像当个有人疼的苏夫人,也没那么坏。
8
龙椅之下享自由,烟火人间是归处
萧琢养好了伤,朝堂上再也没人敢跟他叫板。皇帝年纪小,凡事都听他的,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可他却比以前清闲了,每天除了处理公务,就赖在云锦记,要么跟我下棋,要么就帮我算账——虽然每次都算错,还得我重新算一遍。
这天,我正在教伙计们辨认云锦的料子,萧琢突然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卷轴:锦书,你看这是什么
我展开一看,竟是皇帝的圣旨,上面写着封我为锦书县主,还赏了我一座大宅子。县主我皱着眉,我不要,这玩意儿太麻烦了。
不是让你进宫当县主。萧琢笑着把圣旨卷起来,这只是个名头,有了它,没人敢再欺负你。那宅子在城外,带个大院子,咱们以后可以在那儿种些花,养几只鸡,再弄个棋盘石桌,多好。
我眼睛一亮——养鸡我小时候在宫里就想养,可皇后说不体面,一直没敢。真的能养鸡
当然。他刮了下我鼻尖,别说养鸡,就是养只老虎,本王都给你弄来。
那倒不用,养鸡就好。我笑得眉眼弯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华阳公主在皇陵怎么样了
听说挺惨的,天天要干活,还吃不饱饭。萧琢语气平淡,不过这都是她应得的。
我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挺可怜的,一辈子都活在皇后的掌控里。要不……给她送点吃的
萧琢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啊,就是心太软。行,听你的,让秦风给她送点粮食过去。
我知道他是宠着我,心里甜滋滋的。青黛在旁边凑过来,小声说:夫人,您这心也太软了,当年她可没少欺负您。
我拍了拍青黛的手,笑着摇头:过去的事,计较不完的。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受了教训,没必要赶尽杀绝。萧琢从身后揽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发顶:还是我家锦书通透。
这话听得我耳尖发烫,赶紧推开他:当着伙计的面呢,没个正形。他低笑着退开,却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没过几日,秦风从皇陵回来,带来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夫人,华阳公主说……想跟您道个歉。
我正给新到的云锦配色,闻言挑了挑眉:道歉她倒还有点良心。萧琢坐在旁边剥橘子,闻言把一瓣橘子塞进我嘴里:想去就去,我陪你。
皇陵比我想象中更冷清,松柏森森,风吹过的时候带着股萧瑟的凉意。华阳公主穿着粗布衣裳,正蹲在地上除草,手上全是茧子,头发也只用一根木簪挽着,见了我,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沈……苏夫人。她站起身,局促地搓着手,脸上再没了往日的骄纵。
我递过带来的点心和布料:给你的,天冷了,做件新衣裳。她愣了愣,接过东西的时候,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让你替我去和亲……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倒没什么波澜了:都过去了。你往后在这儿好好过日子,别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她连连点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回去的路上,萧琢牵着我的手:不恨了
恨过。我望着路边的野草,但恨有什么用呢只会累着自己。如今我有云锦记,有你,还有青黛,日子过得好好的,没必要再抱着过去的仇恨不放。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锦书,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在宫里,你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却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怼户部侍郎,敢带着人烧贼营,连仇人都能宽容对待。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还不是托你的福有人撑腰,自然胆子大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不是胆子大了,是终于活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睚眦必报,而是放过别人,更放过自己。
转眼到了年关,云锦记办了场热闹的年会,伙计们都得了厚厚的红包,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萧琢穿着便服,混在人群里帮我给客人递点心,被青黛打趣:王爷,您这哪像摄政王,倒像个店小二。
他也不恼,笑着把一块桂花糕塞给青黛:能当苏夫人的店小二,是本王的福气。我笑得直不起腰,偷偷在他耳边说: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这个‘店小二’。
除夕夜,我们没去宫里赴宴,就在云锦记的后院摆了桌年夜饭。青黛跟秦风挨着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和萧琢坐在一旁,看着漫天烟花,手里握着温热的米酒。
你看那朵烟花,像不像咱们第一次下棋时你落的那颗黑子我指着天上炸开的火花说。
萧琢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眼底满是温柔:像。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女子不简单,果然没看错。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从怀里掏出个锦盒,给你的新年礼物。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枚小巧的玉佩,刻着锦字,旁边还缀着个小小的琢字,雕工精致得很。你什么时候弄的我惊喜地问。
偷偷让玉匠做的,怕你发现。他帮我戴在脖子上,以后你走到哪儿,都带着我,好不好
我用力点头,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三年,我从地狱爬回来,以为这辈子只会在复仇里打转,没想到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把我宠成了孩子,给了我想要的自由和温暖。
大年初一,我和萧琢去城外的宅子晒太阳。院子里种的腊梅开得正旺,香味扑鼻。萧琢在石桌上摆好棋盘,我却没心思下,趴在栏杆上看远处的炊烟:你说,咱们以后在这儿种点蔬菜,养几只鸡,再弄个小池塘养鱼,是不是很舒服
舒服。他从身后抱住我,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朝堂上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正说着,青黛跑进来,手里挥着一张纸条:夫人!王爷!江南传来消息,苏家的老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掌柜的问您要不要再开几家分号!
我眼睛一亮:开!当然开!不仅江南要开,岭南、蜀地都要开!让咱们的云锦,传遍天下!
萧琢笑着刮了下我鼻尖:小财迷,不过……我喜欢。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我摸着脖子上的玉佩,看着身边的人,突然明白——所谓自由,从来不是孤身一人闯天下,而是有人陪着你,既能一起看遍人间烟火,也能一起面对风雨飘摇。龙椅之下的自由,不是权力的馈赠,而是爱人的守护,是自己活出来的底气。
后来,云锦记真的开遍了大江南北,人人都知道有个苏夫人,棋艺高超,心地善良,还有个把她宠上天的摄政王夫君。有人问我,后悔当年从和亲路上逃回来吗我总是笑着摇头。
若是不逃回来,我怎么会有云锦记怎么会遇到萧琢怎么会明白,人生最珍贵的,不是金枝玉叶的身份,不是权倾朝野的势力,而是烟火人间里的温暖,是有人懂你、护你,是你终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就像那天萧琢陪我在院子里养鸡,鸡粪溅了他一身,他却笑得开怀:锦书,你看这鸡下的蛋,比宫里的东珠还金贵。
我笑着点头,心里甜得像浸了蜜。是啊,这人间烟火,才是最珍贵的锦书,值得我用一辈子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