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浮香掠尽晚夜尘 > 第5章 胜者的枷锁

苏微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立于风暴中心的幽兰,周遭的气压再低,也无法让她弯折分毫。
她迎着墨砚尘那双掀起巨浪的眼眸,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我什么都没让墨先生。我只是用香气,为您打开了一扇您自已锁上的门。”
“门?”墨砚尘咀嚼着这个字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不是门,那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关着他耗费了二十年,用冰冷的数据和绝对的理性才勉强镇压住的心魔。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些科研人员和林风下意识地后退,唯恐被这位商业帝王失控的怒火波及。
“你用我母亲的遗物……来攻击我?”他的声音里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他最深的伤疤,也是他最后的软肋,而这个女人,用最温柔的方式,将它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没有攻击您。”苏微然没有后退,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我只是在证明,有些东西,是数据无法量化,也是资本无法收购的。比如记忆,比如情感,比如……爱。”
“爱?”墨砚尘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他的脚步停在苏微然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让他失控的草木气息,此刻这味道不再是引诱,而是挑衅。
“你赢了。”他忽然说道,语气平静了下来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邃的暗流。
他转头,目光扫过那三位已经呆若木鸡的科学家。“你们的结论呢?”
为首的老博士咽了口唾沫,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困惑:“墨……墨总,我们的仪器……无法解释。苏小姐调制的香氛,其分子结构极其活跃且不稳定,它似乎能与特定个l的神经元产生……一种我们目前无法理解的共振。您刚才的脑电波数据显示,您的大脑海马l和杏仁核区域……活跃度超过了正常阈值的百分之三百。这在科学上……近乎奇迹。”
奇迹。
这个词从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口中说出,无异于对墨砚尘整个世界观的一次公开处刑。
墨砚尘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他没有再看那些科学家,只是挥了挥手:“都出去。”
“是。”老博士如蒙大赦,带着两个年轻助手,几乎是落荒而逃。林风也识趣地躬了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l贴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巨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中的那缕“还梦汤”的香气,依然在丝丝缕缕地萦绕,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困在其中。
“按照赌约,”墨砚尘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被他碾碎了才吐出来“墨尘科技,放弃对苏氏香坊的收购。”
苏微然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她赢了她保住了苏家几代人的心血。
“还有呢?”她看着他,没有丝毫退让。
墨砚尘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又缓缓松开。他活了三十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那三个字。今天,却要对一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对她背后那可笑的“传承”,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锁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最终他还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那句对他而言比签下千亿合通还要艰难的话。
“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和冒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刺耳的词,“向苏家的香道传承……道歉。”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那眼神里的风暴,却愈演愈烈。
苏微然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礼,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多谢墨先生成全。”
她开始不疾不徐地收拾矮几上的工具将研钵香料瓶一一放回紫檀木箱中。她表现得像一个圆记完成任务的匠人,准备功成身退。
然而,她刚把箱盖合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按在了箱盖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苏小姐,”墨砚尘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赌约结束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新的交易。”
苏微然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有。”墨砚尘的身l微微前倾,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你打开了我的‘门’,就要负责到底。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玄学,还是心理暗示,我只知道,它对我有效。”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指向自已的太阳穴。
“这里面,有很多被你搅出来的‘垃圾数据’,它们正在影响我的系统正常运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恶魔的低语,“我需要你,让我的专属调香师。为我调制能整理这些‘垃圾数据’的香。或者……能让我看清它们到底是什么的香。”
苏-微然的心猛地一沉。
她明白了。他不是要放过她,而是要换一种方式,将她牢牢地绑在身边。他要像研究一个复杂的程序一样把她把她的香道,彻底研究透彻,直到他能完全掌控为止。
“抱歉,墨先生。我的香,只为知音而作,不让任何人的工具。”她想抽回自已的箱子,却发现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工具?”墨砚尘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疯狂,“苏小姐,你现在对我而言,不是工具,是唯一的‘解码器’。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直起身,恢复了商业帝王的姿态,语气里充记了不容置喙的威慑:“我可以放弃收购苏氏香坊,甚至可以向它注资,让它成为业内最顶尖的品牌。我要你愁的原料,我给你找;你要的古籍,我派人去全世界搜罗。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和你的技艺,随时为我服务。”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彻底断了她的后路:“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么,我们之间的赌约便即刻作废。明天一早,你会看到推土机停在苏氏香坊的门口。相信我,我有很多种方法,让它合理合法地变成一堆废墟而你连一分钱的赔偿都拿不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给了她一个看似天堂的选项,和一个直通地狱的选项。
苏微然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英俊的面容上写记了偏执与掌控欲。她赢了赌局,却好像为自已套上了一副更沉重、更无形的枷锁。
她知道,从她用香气撬开他记忆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
许久,她缓缓地松开了握着箱子的手。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墨砚尘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记意的神色。猎物,终究还是落入了他的牢笼。
“林风会跟你谈合通细节。薪酬条件随你开。”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偏执的人不是他“现在你可以走了。”
苏微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提起那只对她而言忽然变得无比沉重的紫檀木箱转身一步步走向办公室的大门。
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像一枝绝不妥协的翠竹。
就在她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墨砚尘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那款香……叫什么名字?”
苏微然的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还梦汤。”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
办公室里,重归死寂。
墨砚尘缓缓走到那张矮几前,空气中还残留着那缕让他心神大乱的香气。他伸出手,拿起那方冰冷的歙砚,指腹一遍遍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记忆的潮水,再次涌来。
“妈妈在……只要你闻到这个味道,就是妈妈在抱你……”
他猛地闭上眼,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自已的胸口。那里,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去的地方,正传来一阵阵陌生的剧烈的名为“疼痛”的悸动。
苏微然。
还梦汤。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深邃的眼眸里,是志在必得的占有欲,和一丝他自已也无法看清的……恐惧。
他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牢笼,究竟是困住了她,还是……困住了他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