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淡冷,檀香未散。林知晓指腹轻蹭着膝上绣纹,思忖间,小楠院的门外骤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巧儿正将茶盏收起,陡然一颤,几乎打翻了托盘。
“林小姐,齐府库房出了事——家丁在搜人,说是府中的贵重之物被盗。”巧儿声低气紧,眉眼写记惶恐和愤怒。
林知晓倏地收敛思绪。只一瞬,她便捕捉到身边仆妇的心神波动:有人暗中期待混水摸鱼,有人则在担忧自已会被波及。察觉到这场风波似乎另有深意,她立刻冷静下来,道:“让大家镇定些,别自乱阵脚。若问起来,我自会应对。”
她话音方落,门外两名内院婆子带着家丁进门,板起面孔,“奉管家之命,凡昨夜出入后宅者,皆需细查。林姑娘,恕我冒昧,得查看您房中与身上所携物事。”
表面一派恭敬,却分明存了指摘之意。林知晓目光淡然,唇角抿起一丝笑意。她抬眸间,“听说失窃物品是库房玉珮与帐册?却不知搜查为何先指向我这外客?府中世仆、姨娘院宅难道不需详细查验?”
其中一名年长婆子神色闪烁,不自觉对视左右。她“心语”捕捉到对方心头那压抑又蠢蠢欲动的念头——有人刻意点名要查林知晓,更指望她露出慌张。
不待细思,门外又有脚步声至。齐明月风风火火闯进院内,裙裾乱飞,眼神慌急里带着几分羞愧。“知晓,是我疏忽……昨夜本应锁好库门,母亲责怪于我,婢妾们又添话柄……你放心,一切交由我与顾侍卫处置,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下意识地拉住林知晓的袖口,声音发抖,望向她的目光里,竟有一抹求助与愧疚交杂。
林知晓想要安慰,忽觉腕上一紧。抬眼,顾成渊已立在檐下,未及进门,眼底的锋锐神色冷冷扫过众人。
“府中失窃案既如此蹊跷,还请暂请林姑娘配合,诸位也不必太过,事毕自有分晓。”他声音平平,静水流深,眸中却压着一种察言观色的凝重。
一众人被他的气场震慑,陆续散去,仅留顾成渊踱步入内。他低声与林知晓并肩,目光却不离门口。
“方才搜院未见异样。有心人故意将风向推向你。”他轻语,言辞冷静而简明,“你可察觉何处破绽?”
林知晓用余光扫视四周,捕捉到齐明月一闪而逝的慌张——但那不是对于她的防备,而是对自家之人的无力。“这次失窃,原就缺乏原由指向外客。”她淡淡低语,眼神流转,“库房账册多与外账相关,唯独昨夜有姨娘院宅的小丫鬟曾绕行后宅,却被有心人‘巧遇’。这番巧合未免太多。”
顾成渊眉梢一挑,唇边露出一抹极轻的笑意,“你能听到她们心里的话?”
林知晓没正面作答,只是点头:“她昨夜有撒谎,却非贼人本身,只是帮人传递信物。”
顾成渊微不可察地点头,将一片刻意踩皱的香囊布片掏出,“这出自林姑娘身侧仆妇绣囊,却落在了东角园里。有人以此为证,欲移祸于你。可查出来院门守夜本是姨娘下人安排,且帐册残页残留了香粉,与姨娘常用之香通源。”
林知晓顺势一笑,柔声说道:“我们不如请管家搜查偏房姨娘处,若能找出外宅私通的信物当证,则真相可水落石出。”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缩着身子的丫鬟身上,“库房门钥匙昨夜曾落在你手上,为何清晨前却已归位?是谁指使你夜间绕到侧院?”
丫鬟原本死咬嘴唇,此刻终于崩溃,扑通跪地求饶,哭道:“不是我,是五姨娘,奴婢只是……只是听她安排送信去后院,别的什么也不知啊!”
院外一阵喧哗,片刻后家丁在五姨娘屋内搜出了失窃玉珮与半截账册残迹,还有外宅所用的丝带暗牌。齐府上下为之一震。
齐明月失魂落魄地立在廊下,许久才缓缓对林知晓道:“多谢你。若不是你指点迷津,我怕是会辜负府中多年清誉。”
林知晓轻柔一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低缓:“道谢不必。只是入局之人,总要分得清敌友。”
顾成渊却在一旁冷静开口:“此事虽平,后院之争不止。林姑娘机敏,倒叫旁人都要高看一眼。太子殿下与沈夫人皆有留意,可要加倍谨慎。”
林知晓收敛笑意,静静对上顾成渊的目光。
他神色波澜不惊——但“心语”间,却浮现出一丝提醒与难以言表的赞许。
夜风微冷,檐下灯影斑驳。一场危局悄然化解,而林知晓,已然洞见权力棋局下更隐秘的风暴。她轻吸口气,心下暗想:此局虽破,却不过是众多局面的。
天霁长夜深深,烛火未息,林知晓静立廊下,目光渐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