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初探
檀木屏风后的光影,缓缓移动。窗外的梧桐叶随风微微摇曳,阳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碎影,像是新世界随时会变幻的暗号。林知晓的呼吸尚未平稳——头痛逐渐消散,但陌生感却侵袭得更深。指尖微颤,她握住床边锦被,仿佛是唯一残留的安全感。
巧儿仍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隐有刚止泪痕。她神色畏惧地望着林知晓,似乎生怕再有意外。房中空无多人,门外走廊隐约传来管事嬷嬷刻板的叫唤,但院落里一时静谧,小小的天地只剩主仆二人。
林知晓的嗓子有些干涩。
“巧儿,”她低声开口,语气不自觉带着些许沙哑,“这里……现在是什么时侯了?”
巧儿忙低头赔笑,小心翼翼地回道:“小姐今日刚醒,天已过午了。夫人遣了人来看,吩咐万事都要小心。”说到此处,巧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再有不孝子欺凌,必有祸事。”
林知晓听见“欺凌”二字,视线在巧儿红肿的脸上停留。原主的记忆尚混沌,但片段已然浮现:母亲沈氏手腕极柔,管束家宅却从不手软;嫡妹林清莹狡黠多疑,所求所争俨然不像年幼少女。此刻她模糊地捕捉到一场宅斗的余韵——有人故意将自已推至生死之危。
屏风外有风,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林知晓突然感到脑海悠悠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等待着召唤。
她定睛望向巧儿,心头一动。眼前的侍女脸上不安与忌惮交杂,外表与言语极力讨好,心底却有一股愧疚和警觉在翻滚。这种感知,是幻觉?还是某种异常能力?
林知晓绷紧神经,不动声色地细察,对巧儿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巧儿下意识后退半步,低垂视线,声音颤抖,“我、我是替小姐挡着……是二小姐气头上打的……”
她说得委屈,但林知晓却隐约能“听见”——那是巧儿心里最深处的念头:
【其实我本不愿管她的事,哪晓得二小姐今日发了疯。不知小姐为什么总是招人忌。若是能讨夫人欢心,也不至于如此……】
林知晓顿时心头猛地一震,这不是单纯的本能判断。她能“听到”对方的心声,直接明了而清晰。她没有惊慌,只是觉得一种冷静的疏离在血液中缓缓升起。
她微微敛眉:“你很怕二小姐?”
巧儿身子一颤,“是……”
林知晓点头,转而问:“母亲可说了什么?”
巧儿愣了愣,欲言又止。林知晓略一分神,脑海中再次捕捉到那股心念流转:
【夫人怕小姐晕过去,再有闲话惹外头人议论。到底是不舍的……可这院子处处是耳目,她怕给小姐撑腰惹得太明显。】
林知晓法。若真如传言,不失为林家未来倚靠。】
林知晓自知必须稳住风头,她主动问道:“太子今日莅临,所为何事?”
萧曜缓步进室,目光于屋内精致陈设间流转,“今日朝中有事,将军府人来求情,林府亦在其中。今夜宫宴,林家需派代表前往。”
他的语气冷静,但林知晓心中警铃大作:宫宴,是宅斗升级外的另一战场。她隐约感知到萧曜心头的深层焦虑——并非对林家,而是对宫廷暗流自身的警觉。
她垂眸思忖,权势较量、身份明争,都是步步为营。林家的代表,很可能就是她自已。
萧曜随意扫眸,偶然与她对视。片刻间,林知晓捕捉到他心中闪过的一丝疑虑:
【此女刚逢大祸,却能镇定自处。是否另有隐情?需再观其行。】
林知晓微微一笑,心头愈发笃定。她不畏试探,反而更加警觉地梳理情势。
……
朝堂之事稍毕,萧曜未多作停留,却留下顾成渊在屋内,声称护卫小姐。顾成渊身材高大,眉目沉稳,冷静中藏着若隐若现的不安。他在林知晓旁边站定,言语简短,“宫宴前小姐若需出行,可吩咐我随行。”
林知晓暗暗观察,顾成渊一心渴望出头,却受身份桎梏,心头自卑与野心交错。
她刻意温和地道谢,“多有叨扰。请顾侍卫替我传话母亲,今晚宫宴我会亲自前往。”
顾成渊低眉,俊朗面庞下掩不住紧绷。他转身欲离,林知晓一瞬“听到”他心里的自纠和焦灼:
【小姐待我和气,非通旁人。若有机会,定要护她周全,只盼能被主子重用。】
林知晓轻轻一笑,心头微热。人与人的欲望与恐惧,在读心术下如此赤裸,却也令她重新认识世界的复杂。她收拾起信件,起身步至窗边,望向院落,思绪沉于昼光里。
她开始接受此身与现世的一切,读心术似乎已成她与天霁权斗的唯一后盾。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醒:宅院风波只是序曲,更深的暗流藏于宫墙之外。
傍晚来临,远方钟声隐隐作响。林知晓收起账册,心头一片明澈。她明白,今晚的宫宴将是权力交锋的,而自已的身世、能力与命运,也将在其中一点点浮现。
她微微抬头,定定望向夕阳余晖中的宅院深处。窗外的光线渐渐黯淡,屋内却有种冷静的力量在涌动。
林知晓静静站定,在即将到来的权谋漩涡前,她终于学会了不再逃避,亦不再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