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一个人蹲在锈蚀的通风管后面，手里的破布在黄铜开锁器上来回摩擦。
金属和布摩擦的沙沙声，混着远处污水流淌的哗啦声，在贫民窟黑市的巷道里低低回荡。
他的指尖轻抚着工具上的毛刺，却忽然顿住。
对面仓库全息屏幕上的内容，从广告变成了雪花。
那是块用七八块报废屏幕拼接起来的破旧大屏幕，平日里只循环播放廉价基因药剂的广告。
此刻屏幕突然滋啦作响，广告画面像被强酸腐蚀般剥落，一行猩红的立l字猛地炸了出来：【s级委托】。
“啧，s级委托会出现在我们这里？又是哪个傻子设的骗局。”
旁边染着红绿灯三色头发的混混正用刀片刮着鞋底的泥，其中的绿毛被亮起的光线吸引，抬了抬下巴，吐掉嘴里的烟蒂。
全息屏的光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把
“报酬：五千万联邦币”
这行字照得异常刺眼。
李峰听到周围忽然变重的呼吸声，他的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五千万，一个令人无比心动的数字。
够他在钢铁丛林的中层区买套带空中花园的公寓，够把母亲留的那间快塌的旧屋赎回来，够让血狼帮那群杂碎再也不敢半夜砸他的门。
“任务内容：取走贫民区货运站里天枢运输车内的蓝色箱子。”
机械合成音突然响起，屏幕上的文字随之变换。
刚刚被五千万报酬骚动起来的人群，在这瞬间安静下来。
红毛混混手里的刀片
“当啷”
掉在地上，另一个正往嘴里塞营养棒的黄毛猛地噎住，脸涨成了猪肝色。
“天枢？”
有人倒吸冷气：“天枢药业的天枢？”
“还能有第二个天枢？”
“这任务也太棘手了。”
“呵呵，五千万，也得有命花啊……”
议论声像退潮般低落下去，人们的热情也如沙滩一般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围着屏幕的人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没人再敢多看屏幕一眼。
李峰却握紧了手里的开锁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裤兜里的终端突然震动，一段投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纹着狼头的壮汉踩在他家的房梁上，手里掂着把消防斧。
“李峰，明晚之前凑不齐五十万，这破屋的房梁我就拆了烧火！”
投影消失的瞬间，李峰从口袋里摸出终端。
那是个不知道用了几手的终端，李峰花了一年时间才从垃圾场里凑够零件，重新拼起来。
屏幕裂得宛如蜘蛛网，只能看清大概的文字。
李峰握着终端，眉头紧皱。
他不时抬头看一眼大屏幕，又瞬间低头。
“血狼帮”三个字，犹如一把尖刀悬在他的头顶。
半晌，他似是下定决心，指尖在凹凸不平的按键上飞快点动，趁着所有人都还在犹豫的空档，点了屏幕右下角的
“接取”。
终端突然发出悦耳的铃声，一行黑底白字的警告弹窗弹出来，几乎要把破碎的屏幕撑裂：【任务失败即抹杀】。
对于这条信息，李峰选择了无视。
大屏幕发布的任务，会隐藏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只有在接取后才会显现。
有时侯一些雇主为了恐吓接任务的人，总是会加上一句唬人的话。
毕竟，会在城市各个角落里接取任务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呵，真失败了你还能找得到我？”他的心中一阵嗤笑。
至于东西到手后的问题，也不用担心，通过终端提交完成信息后，会有人联系。
“操，真有人接了？”
红黄绿三毛混混惊得跳起来，顺着声响看向李峰藏身的通风管。
李峰迅速关掉终端，把开锁器塞进腰后缠着的旧皮带里。
他贴着墙壁往后退，肩膀不小心撞到堆成山的压缩饼干包装盒，哗啦啦的响动引来了更多目光。
转身的瞬间，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那个专开老锁的穷小子吗？”
“他妈去年病死在隔离区，听说因为治病欠了血狼帮一屁股债。”
“找死吗，这种任务也敢接？”
“下水道的小老鼠，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峰没有理会背后的议论声，更没有回头，只顾埋头向前，七拐八绕钻进更窄的巷道。
脚下的污水漫过脚踝，他却跑得飞快，破旧的工装靴踩在水洼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跑过第三个拐角时，他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的铁栅栏后面，两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正用扫描仪来回晃动。
是监管局的巡逻队。
李峰立刻矮身钻进旁边的垃圾通道，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呛得他皱眉紧皱。
他顺着滑腻的管道往下滑，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手肘撞在生锈的铁皮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通道尽头是一片垃圾堆积场，堆记了各处运来的垃圾。
李峰扒开不知从哪儿长出来的藤蔓，摸到藏在配电箱后面的铁皮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响起。
里面是他干活的全部家当：十七个不通型号的开锁器，半截能发射麻醉针的改造钢笔，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护士服，正笑着把一个小男孩举过头顶。
李峰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的折痕，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小峰，别学那些打打杀杀的，好好去上学，好好让人。”
终端又一次震动，这次是条加密信息，附带一张精准详细的全息地图。
天枢运输车将在明晚十二点经过贫民窟外围的货运站装卸货物。
那是唯一可以下手的地方，更是唯一有可能完成任务的地方。
李峰把铁皮盒塞进怀里，转身爬上堆到天花板的垃圾堆。
换让以往，他多少要扒拉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今天不行，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让。
从通风口钻出去时，他看见夕阳把钢铁丛林的轮廓染成了暗红色，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贫民窟的上空。
他摸了摸腰后的开锁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明天晚上十二点。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旧屋的方向跑去。路过街角的电视商店时，停住脚步。
屏幕上正播放着天枢药业的新闻发布会，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举着支泛着蓝光的药剂：“基因优化是未来的趋势，只有精英才配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李峰的母亲，就是因为这种基因药剂才死的。
“狗杂碎。”他对着屏幕啐了一口，转身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