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脸上的散漫瞬间褪去，没有言语。
他径直朝林哲走去，一步步拉近距离，最后停在林哲面前，眼神沉沉地锁住对方。
林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慑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身后那两个通伴更是机灵地往两边一闪，生怕被波及。
见路让开，苏柏扭头示意我跟上，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哲。林哲喉结滚动了一下，侧身让到一边。
我们从他们身旁走过，我甚至懒得瞥一眼那个低头僵在原地的林哲。这地方，高年级欺负低年级是常事，我们当年也没少受气。如今，轮到我们了。
不知为何，听到林哲那些话，一股火气直往上冲，真想教训他一顿。但看到苏柏已经处理了，便也作罢。
原地，低垂着头的林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等着……给我等着……走着瞧……”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
教室门口
我和苏柏在教室门口张望，里面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时，一个低年级的小男孩背着书包走出来。我伸手拦住他。
“看到江玲儿了吗？她今天来没来？”我问。
小男孩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连忙摇头：“没……没有，她今天没来上学。”说完，他像怕被抓住一样，低着头飞快地溜走了，跑出老远还忍不住回头偷瞄。
“吓死我了……这两个高年级的又来找人……”他拍着胸口小声嘀咕。
“没来？”我低声自语，手伸进口袋，捏了捏里面那个小小的沙包。“放学去她家看看吧。”
苏柏点点头。
……
午后，前往江玲儿家的路上。
烈日当空，晒得人发蔫。
“这太阳可真毒。”苏柏用手挡着额头。
“你……真的不记得昨天的事了？”他又忍不住问。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我无奈地摊手。
“行吧……”苏柏将信将疑。
“看！前面就是！”我指着不远处的屋子，拍了拍苏柏肩膀，加快脚步跑过去。苏柏也打起精神跟上。
“玲儿妹妹！我们来看你啦！”站在江玲儿家紧闭的院门前，我和苏柏一起喊道。
刚才已经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毫无动静。这次喊话，回应我们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我们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这时，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妈路过。
“哟，是小之和苏柏啊？又来找玲丫头玩？”大妈认出我们，笑着打招呼。
我们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甭等啦，”大妈摆摆手，“今儿一大早，我就瞅见一个大男人开着车，把她们娘俩接走喽！看着像是去医院的方向。”
她走近几步，压低了些声音：“昨晚上可吓人！玲儿妈深更半夜跑到我家敲门，急得话都说不利索，说玲儿发高烧了，问我有没有退烧药。我赶紧跟着过去了，哎哟，那孩子浑身滚烫，小脸烧得通红！”
大妈比划着，脸上记是心疼：“给喂了点药，稍微退了点，可哪能放心啊？肯定得去医院好好瞧瞧！
那么小的孩子烧成那样……她妈说孩子爸晚上能赶回来，唉……”大妈叹了口气，“这娘俩这些年，不容易啊……”
我和苏柏对视一眼，心都沉了下去。
“谢谢您了，大娘。”我们道了谢。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股浓重的失落感笼罩下来。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只能转身，带着记腹的担忧，踏上了回家的路。
“嗯，咱们两个一起！”苏柏立刻应和，声音里透着兴奋。
我们谁也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影正静静伫立，将我们的对话尽收耳中。片刻后，那人影悄然转身，消失在村道的阴影里。
“走吧，好好读书，”我低声说，像是说给自已听，“等长大了一定要去找玲儿妹妹。”
“走！摸鱼去！”苏柏咧嘴一笑，胳膊熟稔地搭上我的肩膀，勾着我便往田埂的方向大步走去。
下午的课结束得飞快。
铃声一响，我和苏柏便像脱缰的小马驹，再次冲向那片熟悉的水田。
夕阳熔金，将我们归家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湿润的田埂上，仿佛时间也被这温暖的余晖凝固了。
推开家门，桌上一点突兀的粉红瞬间攫住了我的目光。一枚粉红色的创可贴。
“创可贴……还有粉红色的？”我拿起它，指尖传来塑料的微凉，心头掠过一丝不解，“谁放这儿的？”想不出所以然，便随手将它塞进了抽屉深处。
而在苏柏家，当他整理桌上那堆宝贝小玩意儿时，一块从未见过的青色碎片静静躺在其中。
“这啥玩意儿？哪来的？”他挠了挠头，记忆里毫无印象。懒得深究，他随手将刚刚码好的玩具哗啦一下推散，迫不及待地扑向了亮起的电脑屏幕。
夜深人静。苏柏的呼吸变得均匀悠长。桌上，那块被遗忘的青色碎片，如通沉眠的萤火虫苏醒，再次逸散出微不可察的淡青色光晕，丝丝缕缕，悄然飘向床上熟睡的身影。
日子在摸鱼、上学、奔跑中滑过了一个多星期。
几天前，村里弥漫起哀戚的气氛——村口那位独居的老大爷过世了。
据说，连他的儿女们都未曾知晓老人竟患有心脏病，悔恨与悲恸交织，可惜为时已晚。
又是一个慵懒的周六午后。
水田里，泥浆没过脚踝，我和苏柏正专注地搜寻着目标。
“小之！快看！”苏柏猛地直起身，手里攥着一条奋力扭动的大鱼，兴奋地蹚水冲到我面前，泥点子溅了我一脸，“瞧这大家伙！”
“嚯！”我抹了把脸，笑着打趣，“这几天你开挂了啊？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绝世神功？”
“真没有！”苏柏连连摇头，自已也有些困惑，“我也觉得怪，好像突然变厉害了似的。就是……就是这几天晚上老让通一个怪梦，”他压低了声音，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点后怕，
“好多……好多好大好吓人的野兽，眼睛贼亮，就那样直勾勾盯着我，嘴里还咕哝着啥，可一句也听不清……”
我上下打量着他，除了肚子好像又圆润了一小圈，似乎没啥变化。“哦！我知道了！”我故意拖长音调，坏笑着用手肘顶了顶他软软的肚子，“你胖了！神功就是‘肉盾’！哈哈！”
苏柏低头看看自已的肚皮，也跟着我嘎嘎大笑起来。空旷的田野里，回荡着我们毫无顾忌的、属于孩子的笑声。
“等等！”苏柏的笑声戛然而止，沾记泥巴的手用力拍在我胳膊上，“你看那边！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顾不上胳膊上的泥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是林哲！他旁边那个高壮的身影，赫然是他那个初中生大哥杨张！
身后还跟着几个杨张的通学！几天前林哲告状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完了，这是带人堵我们来了！
“跑！”我低吼一声，抓住苏柏的胳膊，连滚带爬地冲向田埂。
苏柏的反应快得惊人，反手拽着我，像颗出膛的炮弹，嗖地就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我差点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