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老话锋一转，语气随和了些，“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太刚烈，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看似随意，却字字珠玑。
既是提醒，也是点拨。
钱国栋顿时明白，林卫国在省里掀起的这场风波，京城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细细品味话中深意时，秦老最后又像是随口一提：
“对了，还有个小事。”
“听说你们安平的速效止血散效果很好，对部队战备意义重大。”
“军方后勤装备部近期会派技术考察团去安平，实地调研安平模式在军需生产上的应用。你们做好接待准备。”
这随口一提的小事，彻底改变了整件事的性质。
这不再只是省工业厅和一家乡镇企业的矛盾，而是被提升到了国家战备的战略高度。
从这一刻起，卫国制药厂就等于被军方正式纳入了保护范围。
王宗德的任何阻挠，都将被视为影响国防安全。
电话挂断后，钱国栋仍站在原地，一时没有移动。
半晌，他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好！好！”
“这小子，不止递来梯子，还送上一柄能斩铁的尚方宝剑！”
反击时机已到。
他立刻叫来秘书，毫不犹豫地吩咐：
“马上起草补充文件：为更好地配合军方考察、深入研究安平模式在军民融合中的先进经验，省计委决定，将原安平模式观察小组再次升级，正式更名为，军地联合调研小组！”
这一举措，可谓妙到毫巅。
他巧妙地将自己主导的计委观察小组与军方考察团。
这两股分属不同系统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从今往后，谁再对安平模式指手画脚，便是同时挑衅省计委与省军区这两座大山。
工业厅，副省长办公室。
王宗德收到文件抄送件时，一贯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铁青。
他被彻底逼入死角。
所有政治手段、关系网络，在计委与军方联手筑起的壁垒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甘心，更不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年轻人。
他必须最后一搏。
当天下午，省委内部会议。
王宗德一反常态，以格外恳切和顾全大局的语气提出建议：
“军方重视我省工业发展，是好事，我们必须全力支持。但也要考虑地方企业的实际困难。安平县的卫国制药厂毕竟是乡镇企业，底子薄、规模小，接待能力有限。”
“我认为，军方如此高级别的考察团，主会场应设在省城。让安平那边派个代表来汇报即可。这样既体现重视，又不干扰企业正常生产。”
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几位不明就里的领导刚欲点头，一直沉默的周正国忽然冷笑开口：
“干扰生产？”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报告，轻轻放在会议桌上。
那是由德国专家汉斯和上海专家钱进共同撰写的。
“王副省长或许还不知道，就在几天前，卫国制药厂正因为某些领导的‘过度干扰’，导致严重生产停滞。”
他将报告复印件分发给在场众人。
“这份报告由国内外顶尖工业专家共同完成，用详尽且无可辩驳的数据显示：省厅工作组进驻期间，卫国制药厂的生产效率呈断崖式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