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房间内,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
窗外,船帮马仔们如同游魂,将小楼围得水泄不通。桌上,龙叔那张烫金请帖,丢在桌上重得像块铁。
王刚和梁仔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先生!”梁仔的声音带了哭腔,“龙叔摆的是鸿门宴,楼下阿灿更是虎视眈眈!咱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啊!”
王刚同样满面凝重:“卫国!绝对不能去!我马上联系周组长,调人硬冲!”
“冲?”林卫国缓缓摇头,脸上非但没有惊慌,甚至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我们可是‘过江龙’,不是丧家犬。被人堵门,就得灰溜溜求官方救命?以后还怎么在这潭浑水里摸鱼?”
他走到窗边,扫了眼楼下气焰嚣张的船帮马仔,对梁仔吩咐:“梁仔,你下楼,替我给阿灿带个话。”
“带带什么话?”梁仔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告诉他,”林卫国转身,眼神平静却锐利如刀,“林先生说,道上规矩,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龙叔是前辈,他老人家的茶,我得先去敬。”
“等陪龙叔喝完茶,我自然下来,会会他这个‘年轻有为’的朋友。”
这番话看似给阿灿台阶,实则机锋暗藏。抬高龙叔地位,强调“规矩”,阿灿若当场动手,便是不给龙叔面子,在广州道上立不住脚,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果然,楼下阿灿听完梁仔回话,脸色青白变幻,最终只冷哼一声,没立刻发作。
林卫国又拍了拍王刚的肩膀。
“放心,我一个人去。你和梁仔在这等。”
“不行!”王刚断然拒绝,“我必须跟着!”
“你跟着,只会让他们更紧张。”林卫国摇头,眼中是绝对的自信,“记住,今晚我不是去打架。我是去看病。”
不顾两人担忧的目光,他理了理衣衫,大步流星出了房门。
泮溪酒家,广州最有名的园林酒家,龙叔经营十几年的大本营。
今夜,整个三楼最大的泮溪厅,空无杂客。
巨大红木圆桌旁,仅坐一人——潮州帮总舵主,龙叔。
他稳坐主位,身后如立两尊铁塔,站了十几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精锐。个个都是刀口舔血出来的狠角色。
包厢里,空气沉凝得让人窒息。
八点整,包厢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卫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一众凶悍目光注视下,他神情自若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到龙叔对面空椅上。
“龙叔,久仰大名。”仿佛周围那些剽悍打手只是空气。
龙叔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太年轻,也太镇定。这种镇定,若非无知狂妄,便是底蕴十足。
“林先生少年英雄,胆色果然过人。”龙叔没立刻发难,随意一指旁边站着那个脸色青白、呼吸急促的老人,“这是我的老兄弟,阿海。年轻时替我挡过三刀,如今落了一身病,尤其这心疾,快把他熬干了。”
他看着林卫国,缓缓道:“听闻林先生不仅是商界翘楚,一手医术更是通神。今晚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出手,给这老伙计瞧瞧,让他这后半盏茶,能喝安稳点。”
这就是试探,也是考验。他要掂掂这条过江龙的斤两!
满厅大佬的目光,瞬间刺在林卫国身上。
林卫国只是平静地扫了老人一眼。
“风湿热侵心,心瓣膜重损,心房供血不足。再拖三个月,大罗金仙也难救。”他轻描淡写,道出病根。
随即,他未用药,未施繁复诊断。只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牛角针盒,拈起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