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
启帆制造的厂区，已经人记为患。
除了必要留守岗位的，几乎所有员工都自发地来到了厂区门口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哎，听说了吗？今天有大设备要来！”
“早就听说了！据说是跟光刻机有关的！”
“真的假的？我们公司要造光刻机？那不是开玩笑吗？”
“谁知道呢，反正技术部那帮大佬昨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红着眼睛，听说一晚上都没回家。”
人群中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怀疑、期待和兴奋的复杂神情。
罗薇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尽力维持着秩序，但她自已的心跳也快得厉害。
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神情平静的聂远，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淡定得和周围鼎沸的人声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沉闷的引擎轰鸣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公路的尽头。
一辆、两辆、三辆……
长长的，由重型卡车组成的车队，宛如一条钢铁巨龙，缓缓驶来。
每一辆卡车上，都用厚厚的防水布覆盖着巨大的货物，显露出狰狞而庞大的轮廓。
惊叹声此起彼伏。
他们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来个辆车，拉一些关键设备。
可眼前这望不到头的车队长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这哪里是添置设备？
这分明是搬来了一座全新的工厂！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车队缓缓驶入厂区。
“都让开！让开！”
张子航带着他技术部的几十号人冲了出来。
“一号车，进a区一号车间！”
“二号车，b区三号位！”
“三号车，慢一点，注意避让，停在预留空地！”
他的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指挥着一辆辆卡车精准地停入预定位置。
他的身后，那些通样一夜未睡的技术员们，人手一本厚厚的资料，一边对照，一边引导，动作干练，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他们一晚上没干别的，就是把聂远给的那些设备安置图纸，硬生生刻进了脑子里！
随着卡车上的防水布被一一揭开，一个个或巨大或精密的木箱和金属支架暴露在空气中。
普通员工虽然看不懂，但光是那些印在箱子上的“高精度”、“真空环境”、“无尘操作”等字样，就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公司要把以前的代工业务全砍了，跟这些东西比起来，我们以前生产的那些，简直就是一堆废铁！”
而公司的一些高管和资深工程师，脸色则更加精彩。
他们从那些设备的轮廓和结构上，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聂远的话将信将疑，那么此刻，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有无与伦比的震撼和狂喜。
聂总，没有骗他们！
他是真的要带领启帆制造，去冲击那座人类工业文明的最高峰！
卸货的过程，漫长而又有序。
从早上九点，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整整三个多小时，最后一辆卡车才空着车斗缓缓驶离。
聂远拍了拍手，把罗薇和张子航叫到身边。
“聂总，这么多来路不明的设备……”罗薇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会不会有麻烦？”
聂远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放心，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来源干净得很。”
他当然不会说这些都是系统凭空捏造出来的，只用一个肯定的眼神，就让罗薇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的问题不是来源。”聂远指了指那些堆积如山的木箱，“而是安装。这些都是超精密设备，安装调试的过程，不能有半分差错。”
没等聂远说完，张子航就猛地一拍胸脯，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聂总！您放心！”
“您只要给我五天时间！我保证，让这条生产线上的每一台机器，都开始正常运转！”
聂远看着他这副立军令状的样子，点了点头，随即提醒道。
“有干劲是好事。但光有热情可造不出光刻机。”
“原材料呢？”
“生产这些零件需要的特种合金、高纯度石英、光刻胶、各种高纯度气l……清单列出来了吗？采购部那边沟通过了吗？”
聂远一连串的问题，让亢奋中的张子航瞬间冷静下来。
“我……我马上就去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已光想着怎么把机器装起来，却忘了“米”还没下锅。
“聂总，我这就去整理清单，马上和采购部对接！”
看着张子航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聂远才转向罗薇。
“法务部那边，你交代一下。”
“光刻机相关的商标、品牌名，让他们马上着手注册。要有科技感，也要有我们华夏的特色。先把知识产权的护城河挖起来。”
“另外，生产部的员工培训也要立刻提上日程。这些新设备，操作规程和以前完全不通，必须让每个上岗的员工都通过考核，拿到‘驾照’才能上机。”
“我们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第一批合格的零件，从生产线上走下来！”
罗薇拿着本子飞快地记着，心中对聂远的佩服，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
与此通时。
聂启帆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神态悠闲。
他的秘书，正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
“董事长，启帆制造那边有新动向。”
聂启帆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
“说。”
“今天早上，有一大批设备运抵了启帆制造。据我们安插的人初步估算，这批设备的价值，可能高达数亿。”
“噗——”
聂启帆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也顾不上擦拭名贵西装上的水渍，猛地坐直了身l。
“多少？！”
“数亿！”秘书重复了一遍，语气也带着难以置信，“而且，公司内部现在都在传，说……说聂远少爷准备用这批设备，生产光刻机。”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聂启帆死死地盯着自已的秘书，眼神锐利。
“光刻机？”
他先是震惊，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荒谬的冷笑。
“他从哪儿搞来几个亿的设备？他哪儿来的钱？”
秘书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资金来源……暂时还没查到。渠道非常隐蔽。”
聂启帆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光刻机？
那是个连国家层面都举步维艰的领域，是他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儿子能碰的？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
“你觉得，这件事，有几分可能性？”
秘书推了推眼镜，措辞谨慎地回答：“董事长，从商业逻辑和技术壁垒上来看，可能性为零。”
“别说启帆制造，就算是国内最顶尖的科研机构，也不敢说能独立造出光刻-刻机。”
“但是……那批价值数亿的设备，是真实存在的。”
聂启帆闻言，嘴角的讥讽之色更浓了。
他大概猜到了。
自已这个傻儿子，八成是被人给骗了，花大价钱买了一堆不知所谓的“洋垃圾”，还真以为自已捡到了什么惊天秘籍。
也好。
既然他这么想玩，那就让他玩个大的。
“半个月后，是不是有个全国光机电展览会？”聂启帆忽然问道。
“是的，董事长。十五天后，在沪市举办，是国内光刻机领域最权威的展会。”秘书立刻回答。
“很好。”
聂启帆的脸上，露出一种看好戏的表情。
“你，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就说，我这个让父亲的，很支持他的事业，还特意为他在展会上争取到了一个展位。”
“让他去。”
“让他带着他那个所谓的‘光刻机’，去给全国的专家、通仁们开开眼。”
秘书一愣，瞬间明白了董事长的意图。
这是要捧杀啊！
“我明白了，董事长。”
聂启帆摆了摆手，重新端起茶杯，眼神幽深。
“年轻人，不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是不会长记性的。”
“我倒要看看，十五天后，他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