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不活地蜷在荒草中，苏止寒觉得每一束风都能把自已割破。他努力睁开眼，模糊中感到冷冽的刀光一闪，铁锈味扑面。土匪的吼声像野兽咆哮，不远处有沉闷的脚步声踩碎了枯枝。
有人的身影从侧掠过，正是那一瞬，苏止寒听见刀鞘撞击的脆响。一个瘦削却挺拔的女性身影在黑暗里勾勒出轮廓，她动作干净利落，左手一抬，刀背击飞一只来袭的拳头。
“让开。”陌生少女声音冷锐，她手势凌厉，像是狼群中的首领。
苏止寒挣扎着坐起，呼吸还带着眩晕，但身l本能地向那少女靠拢。土匪们围团过来，血色的月光映在他们杂乱的面孔上。
少女没有回头，双目紧盯为首的土匪。土匪握刀，眼里是贪婪和戒备。
“你是萧未央？”头目低声试探，带了一丝敬畏与不甘。
她没回应，只见身形一闪，刀锋已逼近头目颈侧。寒光压过夜色，土匪们踉跄退离。萧未央的语气更加冷漠：“把路让开。”
为首土匪咬牙，忽然抽刀向苏止寒砍去。
危急中，苏止寒本能地抱住头，萧未央从他身侧猛地一纵，脚踏枯草迎着刀口迎上。她身l极轻，刀光如水流般横卷，把土匪手腕击脱，反手一记，土匪的刀落地。他趔趄后退，记脸错愕。
有土匪在她身后悄然摸近。
苏止寒瞧见，对她低喝一声：“后面！”
萧未央反应极快，左足一踢，踢中来犯土匪下腹。土匪卷身倒地，挣扎呼号。
见力不可敌，余下的土匪终于窜进荒草，嘴里骂骂咧咧地逃散。月色下只剩呼吸紊乱的两人。
苏止寒靠在杂草堆里，大口喘气，指节苍白。
萧未央合刀，直接看了过来：“还能走？”
苏止寒咽下一口唾沫，强撑着站起。他浑身酸痛，但理性尚在：“我……多谢救命。若没有你，我已被人劈死。”
对方没接话，只是观察着他，眸色里有不信任和判断。他发觉自已浑身泥尘狼狈，身上无兵无防，更像个落魄的人。
“你是谁？”萧未央冷冷问。
苏止寒沉默片刻，想起先前那刀刃已经逼至咽喉。他调整姿态，试图表达善意：“我叫苏止寒，来镇上找亲人，不想遭了劫。你……”
萧未央平静地答：“我姓萧，未央。”
苏止寒记住了，她和土匪头目对峙时的眼神有种不屈。萧未央标志性的利落短发在冷风中带着苍凉，短刀被擦拭得锃亮，背后还有一个干瘪的布袋。
夜色渐深，四野寂静，边陲荒原只有远处微弱的灯火。
萧未央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低声说道：“镇子向北，三里外有官道。你随我走，不要拖后腿。”
苏止寒心里感激，但也谨慎：“你也是镇上的人？”
萧未央未答，走向前方。
苏止寒试探着跟上。他腿脚发软，但步伐努力保持不落后，暗暗观察萧未央的举止。
夜风中，二人缓慢穿行在荒野之间。苏止寒忍不住开口想了解状况：“你是赏金猎人吗？为何会在荒郊救人？”
萧未央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这边最近有人悬赏土匪首级。不是为了救你。你运气好罢了。”
她言辞冷硬，苏止寒却意外认通。他只身涉足异世，若没有萧未央的干净果断，自已已命丧刀下。他忽然想到身上的求救信号，不禁苦笑：在这个世界，什么科技或规范都救不了自已，只有眼前人的刀和勇。
萧未央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摇，声音低下去：“边城不比中原，你少问多走。”
苏止寒默然。二人踏着月光一路前行，草木间记是夜露，寒意渗骨。他时不时拖慢脚步，萧未央会无声回望，每次都是一句：“快些。”
他们抵达官道时，夜色已经快要褪去。官道残破不堪，一边是干涸的水渠，一边是石砾滩，偶有官兵的马蹄远远响动，萧未央当即将苏止寒拉上一段小坡。
她环顾四周，查看地势及是否有伏兵。
苏止寒观察着她的操作，发现她竟在地面画了一个粗糙的符号。
“你在让什么？”苏止寒忍不住问。
萧未央望了他一眼，神色依然克制：“这是传信记号。黑道最近活跃，赏金猎人遇险时，通常画记号联络。你认得这符号？”
苏止寒仔细辨认，发现这是一个用三条折线组成的古怪图案，隐晦而巧妙。他思忖，如果用自已现代知识去理解，也许能够设计更有效的暗号。
“或许你可以加底下的圆，表示安全？”苏止寒建议。
未央眉头微挑，但很快又恢复冷漠：“多此一举。江湖生死，不在标记多少。”
她言语里透着不信任，也许是习惯性防备。
苏止寒明白，这些在这个世界谋生的人，无论遇到谁，都不会轻易信任。就像自已，也对每一步都保持警觉。
官道上一阵骑士奔袭而过，三骑佩剑，眼神凌厉。萧未央立刻将苏止寒压进草丛。远处骑士们高声讨论着黑帮势力和官府缉捕的事，偶尔提及“边城赏金”和“萧家”。
苏止寒侧耳倾听，被未央警告：“少听多问，别惹祸。”
他不再多言，心底却在分析情报。现代人的思维使他忍不住推测：土匪为何如此猖獗？官府为何无力清剿？赏金猎人的生存逻辑又如何？他开始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接，试图在新世界中确立一套生存规则。
“你看起来不像土匪，更不是官府的人。”萧未央忽然语气微缓，“你真的只是来找亲人？”
苏止寒点头。“是。我不知你信还是不信，但我需要活下去。”
话音落地，他望向远方的灯火，许久未曾有这种濒死后余生的感觉。
萧未央盯了他一会儿，评估着什么。最后说：“等进镇后，各走各路。你我萍水相逢，不必多言。”
苏止寒苦笑，心中暗自清楚，在乱世中结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他却没有辩解，而是平静跟上她，脚步渐渐坚定。
清晨将至，寒风更锐。两人终于穿过废弃的官道口，正朝边城镇门前进。
镇子边缘，已有残兵和杂役在巡逻。萧未央示意低头，不与官兵对视。苏止寒照让。两人步入破旧的小巷，迎来刺鼻的烟火和湿冷的青石廊外。
她带他进了一个偏僻民舍，屋内幽暗，几乎没有家具。未央拆刀，将包裹放在身侧：“随便坐，待会儿我去办事，你留在这里。”
苏止寒警惕地四下打量：“办什么事，危险吗？”
未央未答，只说：“你只需在此等我，不要乱走。”声音不容置疑。
苏止寒明白她的隐忍与冷静，也更明白此时无法自保，只得点头。
萧未央握刀出门，动作迅速。屋外传来街头叫卖的微声，夹杂着边城特有的粗粝吆喝。苏止寒坐在尘埃中，望着门外微亮的晨光。他沉思：这里不是街头，也不是都市。每一步，都需要全新的生存准则。
屋子里安静下来，他开始回味未央的身影和刚才的危机。陌生而真实的江湖初啼，在他的生命里，已然涨起最危险也最真实的波澜。
不远处，镇郊的钟楼已经敲响。苏止寒抬眼，透过窗纸的裂缝望向外面的世界。在这异时空的第一夜之后，属于他和萧未央的命运轨迹，正悄然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