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际很意外萧昭会问起静淑园,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将兰岚几日未出静淑园露面的事情如实相告。
虽心中有所疑惑,但也只当萧昭对此有其他安排。
他这个主子,向来心中多成算,他跟了萧昭十多年,也从未真正读懂过他。
萧昭听说兰岚一连几日未曾出过院子,联想到近日阴雨绵绵,那日她离开时还下了雨,也不知是否有侍女跟随身侧……
皱起眉头问道:“可是病了?园中丫鬟可曾请过大夫?“
得到的回答是园内一切运转如常,也未曾见园中王妃的贴身丫鬟巧菱请过大夫入园子。
萧昭疑惑: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昭回忆起刚成亲那夜兰岚在婚房里对他冷漠如冰,言语间夹枪带棒毫不客气,完全不将自己当作夫君对待。
他更听说,她与她那个远房表兄裴尽衷关系很不一般……
萧昭出神了小半会后,起身整理好衣物,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向外走去。
外头天色阴沉沉的,乌云积攒,狂风乱做,似乎有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雨可不等人。
江际从正达居某处柜内取出两把油纸伞,急急追上萧昭。
“王爷,眼看就要下大雨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吃饭!”
“王爷,您走错了——这不是去小厨房的路……再往前走就要到静淑园了。”
“就是要去静淑园吃饭……“
“啊?!”
京都今年深秋的雨水比往年都要多的多,今日更甚。
上午还是绵绵细雨,突然间便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中,大雨像是从破了口子的天幕中顷泻而下,让人心里发紧。
静淑园里,兰岚面对一桌子的晚膳正头大呢。
巧菱不知从哪听来的以药入膳做成“食补”,食之对身体大益,效果更甚汤药。
她今日梳的还是一贯的双丫髻,粉袄外着一件浅蓝色兰花暗纹马甲,发髻上点了粉色珠花,更显得俏皮可爱。
现正立在桌边,十分热情地为兰岚布菜,并逐一介绍每道药膳的用途与益处:
“莲肉糕内含莲肉、茯苓及糯米,可健胃补脾。“
“奴婢见姑娘前几日偶有干咳,这道太子参无花果瘦肉汤很适合您,具有润肺益气之效。”
“江米百合红枣羹可益心肾,最是滋阴养血……”
……
兰岚坐在金丝檀木小圆桌旁,单手撑桌头偏向一侧,心里暗暗叫苦。正在苦思该怎么委婉地拒绝掉巧菱这番好意。
抬头就看见萧昭自一片雨幕中撑伞走来。
兰岚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确实是萧昭本人无疑,身后还跟着形影不离的江际。
不得不说,萧昭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身材欣长,眉眼清秀,行走之间带起衣袂飘飘,于朦胧的雨幕之中,更似添加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滤镜,不管黑的白的穿在他身上都宛若天成。
兰岚不禁看呆住了。
可,萧昭怎么会来她这个偏僻小院?
兰岚起身越过桌子相迎,余光看见床榻边的香几上正在寥寥升起的淡青色烟雾,皱着眉头贴在巧菱耳边叮嘱几句。
巧菱点头退下,路过萧昭时福身请安,江际顺手将手中两把油纸伞递向巧菱:“呐,拿着退下吧。”
说完也不管巧菱应没应声,径直就将伞塞进巧菱手中,自顾自跟着萧昭进了房门。
巧菱看傻了,美目微怒,腹诽道:这世间怎有这等不讲道理之人,她可是姑娘的陪嫁,才不是什么王府里的下等丫头,竟要叫她做这等杂事……
兰岚一笑,刚刚两人一番交际她都看在眼里,巧菱这个心思浅的八成是要气了……
她朝巧菱摆摆手,示意巧菱先去办事要紧。
巧菱纵有微怒,得了姑娘的催促,只能照办,便出门去。
房间一时只剩下兰岚、萧昭与江际三人。
萧昭并未立即坐下用膳,反而是绕着屋内踱步一圈,最后在兰岚常倚的那张贵妃榻前停下脚步。
透过榻边的回纹万式半窗,可以清楚的看见不远处的院中莲池以及池内风雨中飘摇不定的莲杆。
萧昭听到了兰岚走近的脚步声,并未回头,而是仍旧背对着兰岚,漫不经心地道:“几日未见,听闻王妃多日未出院门,可是身体抱恙?有病还需早些医治才行啊。”
话落时兰岚已行至萧昭身侧,两人一前一后并肩站立着。
兰岚回话道:“谢王爷关心,臣妾未有不适。只是近几日京都中雨水颇多,臣妾身子乏,不喜出门罢了。”
萧昭侧过身看向兰岚,身后的女子着一件橙罩纱蓝色福字领曲裾裙,周身环绕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回味悠长,是萧昭从未闻过的。
梳的是京都前些年流行的燕尾髻,上只别两个烧蓝祥云样发簪用做简单的点缀,面容姣好,颈部皮肤白皙透亮,再往下……
萧昭将目光从少女身上抽离开来,行至屋中央的金丝檀木小圆桌旁,目光凝视着桌上的各色碗盅,问道:“既无不适,为何还要进食如此多的汤药?”
此时巧菱捧着一顶紫玉香炉,正从门外径向屋内西南角的床榻方向径直走去。
床榻的尾侧摆着一张黄花梨四方矮香几,香几上单摆了一只白骨瓷瓶和一顶镀金兽首双耳香炉。
瓷瓶中错落穿插几只白色牡丹,香炉内的香线燃的正旺,一缕接一缕淡青色的烟雾于空中盘旋缠绕,然后消散不见。
巧菱将手中的紫玉香炉与黄花梨四方矮香几上的镀金兽首双耳香炉对掉后,捧着后者又出门去。
兰岚见萧昭问起桌上的药膳,颇有些无奈地接话道:“王爷误会了,这不是药膳,是巧菱吩咐小厨房并且亲自监制的药膳。”
“以药入膳,日积月累可在无形之中起到益气补血、强身健体之功效,更甚普通汤药且风味更佳。”
然后按照巧菱刚刚说的,一道一道再介绍给萧昭听……
自然手上也没闲着,将桌上自己的那碗不着痕迹地挪开,边介绍边给萧昭碗里布菜。
萧昭别有深意地看着兰岚,只觉得兰岚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很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可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对于兰岚的这种改变,他并不抗拒。
兰岚将一双全新的筷著递至萧昭手中,萧昭接过手中,冰冷的白玉筷著上还残留着兰岚指间的一点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