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刚下过一场春雨,园子里的残雪消融,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寂寥。
一个小丫鬟抱着花盆快步跑进回廊,却在临近门口时停下脚步。
她侧目张望了两眼,并未发现同窗的小厮,僵持片刻,只能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只隐隐点着几根蜡烛,并不见人影。
霜降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花盆便进去了。
炭火烧的旺,她一进门,便觉着周身都暖和了起来,连方才被雨水浸湿的衣衫都不再紧巴巴的贴着身子。
不知有多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她舒坦的小声喟叹一声,却也并未忘记自己的差事,寻了个窗棂,将自己送来的花摆上。
转身正要离去,却撞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
男人的步伐又急又快,逼得她连退几步,方才放好的花盆顷刻间跌落在地,瓷片四溅。
似乎有碎瓷片划伤了脚踝,泛着细密的痛。
不等她反应,狂风骤雨般的吻便落了下来。
霜降几乎魂飞魄散,本能的抬脚要踢,却被那人顺势别开腿。
“……我被人算计了,你且安静些,事后……我会负责的。”
男人声音微哑,灼热的气息喷在霜降脖颈间,她挣扎的动作一顿,反应了过来。
是大少爷?
被人算计了是什么意思?
下了药么?那也可以找大夫啊,拿她做什么筏子。
霜降想要讨饶,却在张嘴的瞬间被谢令舟噙住双唇,俯身吻了下来。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解着她的腰带。
窗户并未关严实,夜风又将蜡烛吹灭了几根,透过窗缝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廊下的灯笼。
从暗看明总是能看得格外清楚,她甚至能瞧见园子外不远处有人影走动。
因着怕被人发现,霜降即便被吻得舌根发麻,也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谢令舟听着女子小兽般呜咽的哭腔,只觉得心头发痒,手中陡然用力,解了半天也未曾解开的腰带瞬间被撕裂。
谢令舟眸光骤暗,俯身下去,扯掉了她最后一件小衣。
——
一个时辰后,霜降才颤着脚离开了摘星阁。
谢家家大业大,园子里烛火煌煌,子夜也亮如白昼,霜降怕被人瞧见自己是从摘星阁出来的,便一路垂着脑袋。
谁知刚从假山里抄了几步近路,便冷不丁撞见了一抹素色的身影。
那女子一身素色罗裙,发髻上也只有两只银簪子,皙白的脸上粉黛未施。
是老太太房中的表姑娘宋卿如。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宋卿如提着灯笼,笑得和婉可亲:“你是在哪里当值的丫鬟?这么晚了,竟也未曾下值?”
霜降吓了一跳,只觉着双唇和两腮都泛着热,料想自己的模样一定有些异常,心中便格外慌乱了些。
只将脑袋垂得低低的行了个礼:“回表小姐,奴婢是花房的,因着春日花儿娇嫩,育种不易,奴婢便下值下得晚了些。”
“有劳你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宋卿如略略点头,并未为难。
霜降见过礼,也不再多停留,走了两步转过头,却瞧见表姑娘还站在原地。
她背着身子,可目光注视的地方竟然是……
山水小筑。
霜降觉着有些奇怪,可身上的酸楚容不得她多想,便转身走了。
回到下人住的厢房时,早已是亥时。
屋子里黑灯瞎火,骤然从光亮的地方进去,她一个不小心便踢上了门边的木桌,痛得惊呼一声。
早已经熟睡的丁香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连关切的言语都未曾有一句。
霜降不敢抱怨。
她与丁香虽同在花房当差,可身份却天差地别。
丁香是府里的家生子,她娘是替花房管采买生意的二等仆妇,而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外头买来的小丫头,自然是要低人一等的。
平日里相处时她就颇为趾高气昂,今日更是借着身子不适为缘由,将那送花的差事一拖再拖,直到拖到夜里怕夫人责罚,才指使了自己去送。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遇到大少爷。
想起谢令舟,霜降心中又是一阵屈辱。
她其实并不是谢府的丫鬟。
五年前,她本是登州崔家的嫡女。
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幼妹,父亲曾是太子太傅,母亲也是名门贵女。
日子本是一帆风顺,平安遂意,可未曾想一朝风云突变,三皇子被废了太子之位,从前与他有所来往的人户都被抄家流放,崔家也不例外。
父亲和兄长被判了流放三千里,而她们母女三人因着被父亲提前送往宿州投奔故人而躲过一劫。
可崔家那时正逢冷雨敲窗,故人不愿接纳她们,母亲奔波了一路早已心力交瘁,病死他乡。
为了隐瞒身份活下去,她便将幼妹隐姓埋名养在了龙华寺,自己顶了旁人的缺,入了谢家做了粗使丫鬟。
从崔家嫡女到粗使丫鬟,这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更别说如今她被谢令舟强夺了身子,还必须做小伏低了。
像是一口气梗在胸膛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霜降对着月亮看了半晌,到底是没有寻死的念头。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若是真的想死,就不会一路奔波逃来宿州了。
心绪逐渐平复下来,她不再多想,进屋睡下了。
夜里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搅得人睡不安稳。
霜降只堪堪睡了两三个时辰便起了身,本以为丁香应当还睡着,却瞧见那床榻上空空如也。
她虽心中有些许疑惑,但到底是没有在意,径直便去花房当差了。
昨夜落了雨,好些花儿都被打蔫了,各色的花瓣落了一地,颇有几分凄婉的美感。
主子心情好时,瞧见这满地的花瓣或许会赞一声落英缤纷,若是心绪不佳,瞧见了,那可是会挨罚的。
孰轻孰重霜降分的很轻,因此顾不得欣赏,拿着扫帚便开始打扫了。
扫完花瓣又开始修剪花枝,一直忙活到正中午,她才勉强将园圃中都整顿了一遍。
料想应当不会被挑出什么错处,霜降这才放心的去用午饭。
谁知刚走出园圃没两步,就遇上了丁香,她换了身桃红色的衫子,春风得意的模样。
见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鬟,霜降不由发问:“丁香姐姐,她们是要调来花房当值吗?”
其中一个脸圆的丫头杏眼一翻:“当然不是!我们是来替丁香姐姐收拾东西的。”
“收拾东西?”
难道说,丁香以后不住这里了?霜降心中涌出一丝欣喜,但很快被扑灭。
“当然了,丁香姐姐抬了通房,自然是要住到大少爷院里去的。”
通房?
霜降呼吸一窒,莫名慌乱起来。
莫非,是因为昨晚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