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最深时,荆王府书房的那盏孤灯依旧亮着,将朱载坖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窗外万籁俱寂,唯有他自已胸腔里那颗心脏,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信已由沈浪带走,如通将一颗火种投入了干透的柴堆。现在,他只能等。等那火燃起,或者…等那火先将他吞噬。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更梆敲响,都让他惊悸抬头。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已生命值倒计时的滴答声,每一次微小的扣除(因持续焦虑)都让他眼皮狂跳。
印模,像是无意中沾印下来的,应是赵文华手下人的疏忽。”
朱载坖接过那小小的皮袋,入手沉甸甸,仿佛有千钧之重。这里面装的,是能撕开严党铁幕的一角,是无数民脂民膏,也是两颗…或许更多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手指微微颤抖,没有打开,直接递回给沈浪:“此物…连通口供,速呈陛下!”
“已经送了。”沈浪低声道,“黄公公亲自接的手。陛下…昨夜彻夜未眠,看了口供和此物后,砸碎了一只嘉靖官窑的青花瓷瓶。”
朱载坖后背窜起一股寒意。皇帝怒了,但这怒意是冲向严党,还是冲向他这个“告密者”?
“陛下有何旨意?”
“无旨。”沈浪摇头,“只是今晨…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突然‘染病’,被勒令退出直房,回私宅休养了。”
朱载坖瞳孔骤缩!司礼监首席秉笔!那是仅次于吕芳的人物,据说…也是收过严党好处的!
陛下开始清洗宫内了!这是风暴来临的前兆!
“王爷,”沈浪语气凝重,“上官让卑职传话:风起了,望王爷稳坐钓鱼台。最近…尽量少出门,王府的吃食用水,也请格外小心。”
警告!这是最直接的警告!严党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而且极可能用最下作的手段!
沈浪说完,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去。
朱载坖独自站在晨曦微光中,手握着的那个牛皮口袋仿佛烙铁般滚烫。他赢了第一回合,捅了马蜂窝,但也把自已彻底暴露在了蜂群的毒针之下。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大明朝堂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激流汹涌。司礼监悄无声息地换了好几个中小太监,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赵文华“偶感风寒”,请假休养,再未出现在衙門。
这些消息,通过沈浪或其他隐秘渠道,断断续续地传入朱载坖耳中。他知道,这是嘉靖在不动声色地剪除羽翼,敲山震虎。
但严嵩父子的反击呢?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五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席卷凤阳,气温骤降,阴雨连绵。就在这鬼天气里,王府后园那一片长势最好的二代玉米苗,一夜之间,竟成片地发黑、萎蔫下去!
“王爷!不好了!瘟…瘟病!像是瘟病!”老农连滚爬爬地来报,面无人色。
朱载坖冲进雨幕,看到那一片枯黑的幼苗,心猛地沉到了谷底!这不是自然灾害!这是人为的!严党下手了!他们不敢直接动他,便毁他的庄稼,断他的根基!
【叮!检测到恶意破坏!‘吐槽一号’玉米苗遭受不明毒素侵害,大面积枯死!】
【紧急任务发布:拯救粮种!】
【任务说明:找出毒素来源,尽可能挽救剩余玉米苗及种子。奖励:根据挽救程度发放生命值。失败惩罚:玉米绝收,任务‘以攻代守’视为部分失败,生命值-50天!】
“查!给本王彻查!水、土、肥!所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人!”朱载坖双眼赤红,咆哮声在雨幕中嘶哑可怖。
整个王府瞬间戒严。几个老农被分开严厉讯问,所有农具、水源、肥料都被严格控制起来。朱载坖亲自蹲在地头,不顾泥泞,小心翼翼地挖取病株根部的土壤,又取来未被污染的水源和库存种子对照。
没有现代仪器,他只能依靠《赤脚医生手册》里关于植物病害和毒物鉴别的土法。熬制甘草水、绿豆汤尝试解毒,效果甚微。
就在他一筹莫展,眼看幼苗枯死范围越来越大,生命值因为焦躁和失败惩罚的威胁开始持续下跌时,他目光猛地落在堆放于田埂角落、前几日刚由内拨送来的新一批农具上!
其中几把崭新的锄头,木柄和铁刃连接处,似乎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油润的暗绿色光泽!
他扑过去,拿起一把锄头,凑到鼻尖猛地一嗅——一股极淡的、被雨水冲刷后几乎难以察觉的辛辣刺激性气味!
是了!问题出在这新农具上!有人提前在铁器上涂抹了剧毒的药剂(可能是砒霜或某种植物毒素),使用时,毒素随着雨水和汗水慢慢渗入土壤,被作物根系吸收!
“把这些!所有新送来的农具!全部封存!远离田地!”朱载坖声音发颤地下令。
立刻更换所有土壤,用大量清水冲洗残存苗株的根系…一番折腾下来,最终也只抢回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幼苗,且都蔫蔫的,能否挺过去还是未知数。
看着那一片狼藉的“试验田”,朱载坖站在冷雨里,浑身冰凉,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无孔不入、阴毒至极的手段!
【叮!紧急任务完成度65,奖励生命值+30天。】
【叮!警告!严党恶意打击成功,宿主发展受挫!】
便在这时,老管家又撑着伞,面色惨白地跑来:“王爷…府外…府外来了好多百姓!跪了一地!说…说咱们王府种的是妖禾,招来了天罚,才引得天气突变,毁了他们的秧苗!要求王爷…要求王爷毁了这些‘不祥之物’,叩谢天地!”
朱载坖猛地抬头,看向王府大门方向。雨幕中,隐约传来喧嚣的哭嚎和叫嚷声。
毁苗?天罚?煽动民意!
这才是严党的连环计!毒毁不成,便用舆论逼宫!要把他和这玉米,彻底钉在“妖孽”、“不祥”的耻辱柱上!
好狠毒的手段!
朱载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火与寒意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一片狼藉的田地,大步向着王府大门走去。
“王爷!王爷您不能出去啊!那些百姓情绪激动,恐生不测!”老管家慌忙阻拦。
“让开!”朱载坖一把推开他,眼神冷得吓人,“他们不是要说法吗?本王给他们!”
他倒要看看,这“天罚”,究竟罚的是谁!
王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一片哭嚎叫骂声中,被朱载坖从里面,猛地拉开!
门外黑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淋着冷雨,脸上混杂着恐惧、愤怒与麻木。几个看似乡绅模样的人站在前面,眼神闪烁。
看到朱载坖现身,人群的喧嚣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朱载坖目光如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几个乡绅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雨声,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天罚?”
“——本王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降的这…专劈我王府田地的‘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