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还搭在出租车门把手上,车窗里的林美媛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箱角的编号在光线中模糊不清,红光闪了一下,又灭了——像是某种信号中断的提示,又像是一次无声的警告。
他松开手,转身走回医院大门,脚步不重,也没回头。
风从急诊楼前的空地卷起一阵尘灰,掠过他的裤脚。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款白大褂,肩线微塌,袖口有几道不易察觉的折痕,像是久未更换。
他没有抬头看门厅上方的电子钟,却清楚地知道此刻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这个时间点,大多数医生早已离开,护士交完班也该去休息了。可他知道,有些人,从不在正常时间里活动。
药房的灯还亮着。
他没去值班室,也没去更衣间。那不是他今晚的目的地。他直接拐进侧廊,穿过急诊后区那条少有人走的窄道。
这里常年潮湿,墙皮剥落,通风口积着灰尘。前几天他路过时就注意到了,那铁栅栏有些松动,边缘的螺丝锈迹斑斑,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撬开一道缝隙。
而现在,那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像是手机屏幕刚亮起的瞬间,又像是某种设备在待机状态下的呼吸。
他贴墙站定,呼吸放轻,从白大褂内袋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夜视模式。镜头缓缓对准通风口,画面在黑暗中泛起幽绿的光晕。他屏住呼吸往里照。
小吴蹲在通风口外,背对着通道,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指尖发颤。
她穿着护士服,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左手攥着一瓶镇静剂,标签朝下,右手正疯狂删除相册。一张张截图被清空,动作急促而慌乱,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最后一张停在一张住院部胸牌照片上——患者姓名空白,床号写着“b区3床”,下方医生签字栏,歪歪扭扭地签着“陈砚”两个字。
陈砚收回手机,绕到药房后门。
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时,小吴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
“三点十七分,你领了第二支丙泊酚。”陈砚靠在药柜边,声音不高,却像手术刀划过金属般锋利,“上周三,凌晨一点,你也来过。上上周五,下午五点四十二,还是你。三次,都是镇静剂,登记用途是‘术前准备’。可那几天,急诊没安排过你负责的手术。”
小吴低头,手指死死捏着手机边缘,指节泛白。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谁让你来的?”陈砚问。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干涩,几乎不成调。
陈砚没动,只把手术刀从口袋里拿出来,刀尖朝下,轻轻在掌心敲了两下。
这个动作他很久没用了。
但在战地医院,只要这么敲两下,很多人就会开始说话——不是因为怕刀,而是怕那种冷静到极致的杀意。那不是愤怒,而是判断:你已无价值,随时可弃。
小吴的肩膀抖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你删不干净。”他说,声音依旧平稳,“手机缓存还在。你刚才看的那张胸牌,我也看见了。”
“不是我做的!”她突然抬头,眼里发红,声音带着哭腔,“是他们让我放的!我不放,我弟弟就”
话没说完,她猛地扑向陈砚,想抢他手里的手机。
陈砚侧身让开,动作干净利落,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她手腕一拧,右手手术刀顺势压上她颈侧,刀刃贴着皮肤滑到动脉凹陷处,力道刚好陷进半毫米——足以感知脉搏跳动,却不破皮出血。
小吴瞬间僵住,呼吸都停了,连眼泪都凝在眼眶里。
“谁让你放的?”他声音没变,冷静得近乎冷酷,“签名是谁教的?”
“王王主任的助理他给我的模板说只要照着签就行”她喉咙发紧,声音发抖,“说是合规流程没人会查”
“模板?”陈砚盯着她,眼神如刀,“你是护士,没资格签术前同意书。你放这张照片,是为了让别人替签?还是,已经有人替签了?”
小吴没回答,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陈砚没松刀,但问话没停:“镇静剂给谁用了?”
“b区3床已经用了两次每次二十分钟说是‘稳定情绪’可病人根本没醒过”她哽咽着,“他们说那人脑死亡了可监护仪还在跳体温也没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