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膝行上前,声音带着极度的悲痛:“您龙体为重龙体为重啊!张逆罪孽滔天,自有天谴!朝廷朝廷必当倾力剿灭,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倾力剿灭?”
崇祯的声音如同梦呓,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绝望:“拿什么剿?左良玉拥兵自重,不听调遣!贺人龙畏敌如虎!孙传庭孙传庭远在陕西,朱大典河南河南还有谁?玄默?丁启睿?一群酒囊饭袋!一群误国误民的蠢猪!废物”
崇祯猛地又激动起来,抓起另一个瓷枕,狠狠砸在龙床边的金砖地上!
“哗啦”一声脆响,名贵的瓷器化为无数碎片!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崇祯粗重的喘息和瓷器碎裂的回音。
王承恩深深伏下身子,额头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知道,此刻任何空洞的安慰都是徒劳。他需要给天子一个希望,一个能宣泄这滔天仇恨的目标,一个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万岁爷!”
王承恩的声音压得极低:“河南或许还有一人可用。“
崇祯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王承恩:“谁?”
“陈明遇!”
王承恩抬起头,迎着崇祯那疯狂而充满血丝的目光说道:“睢州城外,他以一千残兵,硬撼张献忠数万主力,斩首六千,夺回睢州,归德府城外,他以四千新兵,歼灭两万六千余人,将张逆打得狼狈而逃,其麾下宣武军,虽是新立,然经此血战,已成哀兵!其锋锐,其死志,绝非寻常官军可比!”
崇祯皇帝眼中疯狂的血色似乎被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东西搅动了一下。
王承恩继续道:“更难得者,此人深知张逆战法,与之两次对阵,屡挫其锋!今凤阳之变,张逆必然骄狂至极,携大胜之势,其部劫掠甚丰,已成骄兵!若此时,有一支如宣武军般悍不畏死、又深知敌情、且与张逆有血海深仇的劲旅衔尾急追,痛打落水狗”
王承恩接着道:“万岁爷!陈明遇此人,虽曾蒙冤,然其忠勇,经伪诏一案与归德血战,已昭然若揭!其心志之坚,用兵之奇,实乃当世罕有!此等猛将,正当此国难深仇之际,擎天保驾!若陛下赐予其名分权柄,令其总督河南剿贼军务,节制诸军,专剿张献忠!以其哀兵之锐气,乘张逆骄狂之疲敝,必能必能一鼓而荡平此獠!夺回凤阳!为列祖列宗雪此奇耻大辱!”
“总督河南剿贼军务?节制诸军?专剿张献忠?”
崇祯猛地坐直身体,蜡黄的脸上涌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中闪烁着疯狂而亢奋的光芒,“王承恩!拟旨!快拟旨!”
崇祯皇帝豁然起身,赤脚在殿内踱步:“加封陈明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专剿流寇张献忠部!赐尚方宝剑!河南、湖广境内,三品以下文武官员,凡有贻误军机、畏敌避战、不听号令者,先斩后奏!朕要他!朕要他在三个月内!提张献忠的人头来见朕!朕要把他的人头挂在凤阳的城门楼上!祭奠列祖列宗”
“老奴遵旨!”
王承恩深深叩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猛虎,终于被放出了牢笼。这柄被赋予了无边权柄的猛虎,最终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