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遇其实猜错了,袁枢并不是深思熟虑的为陈明遇说媒,事实上,真要是说媒,也轮不到袁枢,届时,袁可立会出面。
汤娘子虽然是归德府放在后世属于正常条件,放在大明却属于石破天惊,没有哪个出身显赫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愿意放弃大好的前程,世居归德府,这一条就断了对方的仕途之路,毕竟,考上进士,将来为官一般不能留在原籍。
其次是不得纳妾,更让人难以接受。
汤娘子眼光也非常高,一般可以接受她约法三章的男子,她看不上,她能看上的男子,对方接受不了她的约法三章。
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汤娘子就把自己剩下了。
她本是万历三十三年生人(1605年),现如今已经三十一岁了(虚岁),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婚配年龄,以汤姑娘的年龄,哪怕放在后世,也属于大龄剩女了。
袁枢顿了顿,目光扫过陈明遇脸色,语气陡然加重:“明遇,想要解决粮饷问题,无非是开源或是节流,你现在拿什么开源?八万多军户,仅剩十一万亩军田,人均不过一亩多地,连他们都无法养活,更何况还有这五六万个俘虏,你还能撑多少时间?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等你的粮食耗尽,你猜猜,全城的妇孺老弱,会是什么下场??”
“伯应,你还真准备拿我这一百多斤卖了?”
陈明遇还真不相信,有人愿意会拿三十万两银子当嫁妆,他望着袁枢道:“谁家姑娘值三十万两银子,你告诉我,只要能填饱这十几万张嘴吗?我就把自己卖了!”
话音刚刚落下,门外的王承恩实在听不下去了。
当然,陈明遇早就知道王承恩来了,他这番牢骚并不是说给袁枢听的,而是说给王承恩听的。
“陈总兵!”
王承恩的声音不高:“牢骚话,传到咱家耳朵里了。”
陈明遇猛地抬头,假装惶恐:“公公!这真不是牢骚,末将说的是实话!睢阳卫原有军民八七万,阳固之战后收拢流民溃兵三万二,再加上西葛驿之战抓的那一万六千多张等着吃饭的俘虏!十四万!整整十四万活口!仓底刮干净了,也撑不过半月!朝廷封我个宣武军总兵,可兵呢?饷呢?粮呢?让末将自筹!末将拿什么筹?拿这空壳子的名头去变粮吗?”
陈明遇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中甚至带了哭腔:“公公!您了解末将,您最清楚!末将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可这十几万人饿疯了,哗变起来,流寇没杀尽,先把自己人踏平了!到时候,这宣武军是平寇的刀,还是插向朝廷心窝的剑?”
王承恩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古井无波:“陈总兵,你难,咱家知道。可皇爷更难。辽东,是个无底洞。九边的窟窿,年年拿人命和银子去填。关内,蝗旱交加,赤地千里,蠲免的诏书雪片一样发下去,可收上来的税赋呵”
王承恩他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不及往年三成。国库?老鼠钻进去都得哭着爬出来。至于皇爷的内库早已刮地三尺了。”
王承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无奈:“陈总兵,不是朝廷吝啬,不是皇爷薄待功臣。是真的空了。一个铜板,一粒米,都得掰成八瓣花。咱家这趟出来,怀里揣着的,是皇爷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五千两内帑银子,还有还有娘娘们凑的体己首饰熔的金豆子!就这,还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