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青年莞尔一声笑意。
绣竹纹的车帘被人撩开,少年唇角含笑,朝她一瞥,“姑娘要赔我五十贯?可真是大手笔。”
见是个眉目清正的少年,不似那等无理取闹的讹钱之辈,庄妍也轻舒一口气,找补两句:“是我不懂市价,依郎君看要赔多少银钱?”
马车半边都塌陷了,歪歪斜斜的停在路边,少年身边只有一个车夫和长随,看着面相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
庄妍府上的、撞了祝子晋马车的车夫方才一听说那五十贯钱,眼睛猛地瞪大,险些瞪出眼眶去。
五十贯,寻常人家一年的工钱都未必有这么多。
而今日这次事故的赔偿也必定会从他的月银中克扣,车夫胖墩墩的身子微微发抖,可怜他上有老下有小,这月银一断,他拿什么养活这一家子人。
“两贯!”
车夫抖着嘴唇猛地一张口,眼神转瞬在祝子晋和庄妍两位主子脸上扫过去,随即强迫自己沉了沉嗓音:“是这样,车轮只坏了半个,找城里的木匠修一修,至多也就是两贯钱。”
庄妍没出声,她还未插手家中的庶务,只知道安阳城中一些布价金银价,其他的还不清楚。
这沉默的反应落在旁人眼中,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跟在祝子晋身边的车夫长得凶神恶煞,一身的腱子肉,兴许是从暨京一路走来实在不容易,在进城之后马上就能休息之前,忽然遇到这么一档子事,想必心里正窝着火呢。
闻言提唇冷冷出声:“说什么狗屁话?马车都被撞散了半个了,给两贯钱就想把人打发了?”
薄薄的褐色夏衫下面是肌肉贲张大臂,单看着一拳兴许能砸死一个人。
车夫咕噔一声咽了咽口水,胸闷气短,怎么都喘不上来气似的,原本挺直的脊背无端被什么压力压住,使他脊背微微佝偻下去。
可就算是为了那两三贯银钱,他也得冒险争一争,当即抹了把额上的汗,红着脸:“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不懂这的行价,咱们安阳城就是这个物价!”
说完,看着那车夫汉子直愣愣的脸,心想这样人蛮横,不害怕寻常百姓却一定会敬畏当官的人家。
心思一活络,车夫提起一口气,态度强硬:“你们初入安阳,应该也不想得罪安阳府知府吧?我们庄府跟文府可是故交——”
仗势欺人?
祝子晋身边的车夫淬了一口,别说是安阳,放眼整个暨京谁敢为难裴祝两家罩着的小郎君?
“你找死?!”车夫怒吼一声,撸起衣袖就要找个说法。
“够了!”
庄妍厉声喝止,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陡然出现一道柔弱女声,喝止住双方的动作。
这个平常内向沉闷的小姑娘罕见的发了一回脾气,语气不容置疑,“庄家给你工钱让你做事,难道是为了让你在外面争强好胜欺压良民的吗?”
声音不大,但祝子晋几人都能听到。
后者在那车夫说庄家与文家是故交的时候,就已经微微诧异了。
据内部不可靠消息,他舅舅彼时就应该在文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