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姝没接话,心里翻了个白眼,隐晦的揉了揉跪疼的膝盖。
经验来看,只需再跪半个时辰,等麻木替代刺痛,这一夜也就不算难挨了。
侧窗一时间没人说话,方才的喧闹声更衬此刻的安静,文姝微微偏头往右侧花窗一瞧。
——没人。
现在果真如裴令均所愿,用老太君侄孙的身份入住文府,再过不久,文府上下都会被他查得底朝天,进而定罪、抄家。
事到如今,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文家若真的参与到蔡相公案里,不可避免会有此一劫,哪怕是飞蛾扑火、螳臂当车,她也要护着娘亲和弟弟。
眉心狠狠一跳,文姝重重闭上双眼。
“想什么呢?”
文姝正浸在前世今生重重仇恨的纠缠之中,猛然被侧窗旁青年的声音一惊,陡然回神。
青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也不知他在暗处观察了多久。
“锦州风景好吗?”
裴令均翻身跳上窗,侧窗方方正正,青年曲起一只腿搭在窗棂上,另只腿自然而然的垂下来,脊背倚着窗棂,就着这个姿势正要说话,冷不防的被文姝问到了。
他恍惚一瞬,垂下眼睑又抬起望向远方,似在回忆,夜空下,青年并不明朗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神色。
“当然,北地锦州毗邻大漠,风光自然与安阳这江南水乡风格迥异,”裴令均后脑抵着窗框,眼神自然而然的抬起来看向远方,“若非大漠人在北地边境肆虐,马蹄践踏我朝疆土”
他倏忽止住声,话锋一转:“我房里的点心腻的厉害,你要吃吗?”
“”
“我都在这守着了,祠堂里里外外又没外人,你还跪这么认真干什么?”
“”
文姝显然不想搭理他,裴令均也不觉得无聊,身形一动,跃进窗来,将怀里油纸包住的点心搁在她身边,扫过那一排排的灵位,笑道:“四娘子该不会真是跪久了跪出感情来了吧?”
“你这诚意满满,文家先祖若是真的能被感化,你还能隔三岔五的来陪他们?”
文姝依旧没答。
青年侧眸垂下,正巧看见她左颊上的红痕,虽淡化了许多,可在瓷白的肌肤上,仍是刺眼的紧。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看她脸上的伤势,不知是想到什么,手一下子顿在半空中,不知痕迹的收回了。
“你爹不分青红皂白,你祖母也偏心,我看你那快定亲的未婚夫也未必是个好的,世间男儿千千万,四娘子当真心甘情愿嫁给他?”
文姝眼皮一抬,脑海中一闪而过红嫁衣新嫁娘,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下一瞬又是满目血腥的场景:明黄的圣旨、佩刀的侍卫和喷涌而出的鲜血!
那场面在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散不去。
文姝眼神唰的冷下来,脊背上蔓延开来的战栗感直冲天灵盖,她应激似的抓起地上的油纸狠狠一扬,个个精致的点心在空中滞留一瞬,又猛然砸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我要嫁谁干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