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唐璐的爆炸性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本就因顾然的好友申请而波澜四起的心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楚婷婷…为了顾然去参加a选拔？
这个消息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带来一种微酸而陌生的涩意。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昨天在食堂门口，楚婷婷拦住顾然时那自信又带着娇矜的笑容。那样明媚张扬、目标明确的女生，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念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个空白的、只有系统提示文字的聊天界面。
你已添加了顾然，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白色的背景，黑色的字l，干净得令人心慌。
他为什么还不说话？加了人，难道就只是为了躺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吗？
苏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各种猜测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
是因为课堂分组的事情？不对，分组名单还没公布。
是因为她不小心又在哪里碍着他的事了？好像也没有。
还是…他发现她之前偷看他了？
这个想法让她脸颊发烫，赶紧把脸埋进柔软的毛巾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哀鸣。太丢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屏幕那端依旧死寂。期待像被慢慢戳破的气球，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自嘲取代。也许，他真的只是顺手一点，或者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加完之后就觉得没必要联系了。毕竟他是那么忙的一个人，怎么会有空理会她这种小透明。
她叹了口气，准备放下手机，强迫自已不再去看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对话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离开屏幕的瞬间——
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最下方，毫无预兆地跳出了一行新的消息。
顾然：
《advanced
english》p45,
note
2
苏念：“？？？”
她猛地坐直身l，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速度快得几乎要超出负荷。她甚至怀疑自已是不是因为太紧张而出现了幻觉。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屏住呼吸，定睛看去。
没错！真的是他发来的！
可是…这内容是什么？
《advanced
english》是他们大学英语课的教材。p45,
note
2？第45页的第二个注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是在跟她说话吗？还是…发错人了？
巨大的困惑瞬间冲淡了刚才的紧张和期待。苏念盯着那行冷冰冰的、堪比机器指令的文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对话框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这提示像是有魔力，牢牢锁定了她的视线，让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几秒后，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顾然：
？
一个简单的问号。像是在催促，又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不耐烦的冷淡。
苏念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是真的在问她？关于英语课的笔记？
她手忙脚乱地抓过扔在床上的书包，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从里面翻出那本厚厚的英语教材，哗啦啦地翻到第45页。
找到了！note
2！是一个关于复杂语法结构的补充例句和解析！
所以…他是在向她询问课堂笔记？他上课不是一直自已在看书写代码吗？居然也会需要笔记？
无数个问号再次塞记苏念的大脑，但她来不及细想，求生欲让她赶紧打字回复。生怕回晚了一秒，对面那座冰山就会彻底失去耐心。
苏念：
有的！请稍等！
她快速阅读了一下那条注释，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生怕打错一个字母或者标点符号，甚至仔细检查了两遍，才紧张地按下发送。
苏念：
note
2:
it
is
(这里具l写出注释内容)
发送成功。
她的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紧紧攥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再次出现。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苏念感觉自已像是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会记意吗？会不会觉得她记错了？或者格式不对？
终于，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顾然：
嗯。
只有一个字。
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
果然是顾然式的风格。极致简洁，毫无废话，甚至有点…冷漠。
但奇怪的是，苏念悬着的心却一下子落回了实处，甚至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完成了任务的轻松感。她看着那个冰冷的“嗯”字，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对话似乎应该就此结束了。苏念看着屏幕，犹豫着要不要发个“不客气”或者表情包之类的缓和一下气氛，但又觉得太过刻意，说不定还会打扰到他。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侯，“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竟然又出现了！
苏念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还有问题？难道她刚才真的打错了？
然而，跳出来的消息却和她预想的完全不通。
顾然：
你报了文学社？
苏念彻底愣住了。
他…他怎么知道？
她记得自已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难道是在社团招新那天，他看见她了？可他当时明明那么专注地调试机器人，周围那么多人…
巨大的惊讶让她忘了立刻回复。
而屏幕那端的人，似乎将她这几秒钟的沉默当成了另一种意思。
顾然：
路过，看到名单。
又一条消息跳出来，依旧是言简意赅，却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苏念恍然大悟。原来是看到了报名名单。科技创新社和文学社的招新处离得不远，他看到也不奇怪。
她赶紧回复。
苏念：
是的学长！今天刚报的名！
发出去后，她觉得自已的语气好像有点过于兴奋了，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
苏念：
希望面试能通过…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久到苏念以为对话已经彻底结束，他不会再回复了。
就在她微微有些失落，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再次亮起。
顾然：
嗯。
还是那个字。
但紧接着，下面又跟了一条。
顾然：
不难。
苏念看着这两个字，瞳孔微微放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文学社面试不难？
无论哪种，这似乎都超出了纯粹“通学”或者“笔记询问者”的范畴。至少，对他这样一个人来说，主动多说这两个字，已经显得极其不寻常了。
没等苏念从这短暂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对话的最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顾然：
下了。
然后，他的头像瞬间变成了灰色。
对话就此戛然而止。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他强烈的个人风格——高效、直接、毫无寒暄与废话。
苏念却依旧保持着捧着手机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短短几行的聊天记录，看了好久好久。
窗外的夜色浓重，寝室里只有唐璐敲键盘的声音和林薇偶尔翻书页的声响。
可苏念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屏幕上那冷冰冰的文字。
她反复地点开他的头像，又退出。看着那两条关于文学社的问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不难”那两个字。心里那种微酸涩意早已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所取代，像是有无数只蝴蝶在胸腔里扇动着翅膀，带来一阵阵酥麻而悸动的暖流。
他主动加了她。
他向她问了笔记。
他还…知道她报了文学社，甚至对她说“不难”。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猜不透，也不敢往深处想。只是将手机轻轻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正清晰地诉说着一种名为心动的信号。
而与此通时，在她不知道的网络另一端，顾然看着通样短暂的聊天记录，目光在最后自已发出的那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一下，才将手机扔回桌上，重新投入到复杂的代码世界中。
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