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推开病房的门,午后倾斜进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霎时间整个人笼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薄纱。她将手头拿着的保温饭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细致而温柔。陆知砚靠在床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眼神深邃而专注。
她刚转身,手腕便被陆知砚一把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拉进怀里。周慈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双手撑住他的肩膀:“别闹,小心压到你腹部的伤口了。”
陆知砚却只是低笑一声,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他微微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处,鼻尖蹭过她细腻的肌肤,声音低哑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儿:“没事儿,半个多月了,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周慈微微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太用力,便任由他抱着,脸颊却悄悄泛起了一圈红晕。窗外的风轻轻拂动窗台上盛开着的佛肚海棠,阳光洒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悄然静止。药香与饭菜的温热气息交织着,病房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温情。
周慈低声说:“再过几天医生检查完,等拆线了就能出院了……到时侯你想怎么闹都行。”
陆知砚低低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更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想怎么闹都行?嗯?”
周慈像触电一样一下挣脱开站了起来,脸红到了脖子,“我……我去打点热水”
周慈快步走到门边,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心跳仍有些凌乱。她不敢回头,生怕一转身又撞进背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热水房在走廊尽头,她低着头走出去,脚步轻却带着一丝逃开的仓惶。
阳光依旧斜斜地铺在走廊的地面上,热的人脸更红了,周慈握紧了手中的暖水瓶,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有些泛白,耳畔仿佛还残留着陆知砚低哑的笑声,那句“想怎么闹都行?嗯?”像一根细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心尖。
病房里,陆知砚缓缓松开手,手臂落回到身侧,掌心空落落地还残留着她温软细腻的触感。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唇角缓缓扬起,眼底浮起一层极淡的笑意,像是得逞,又像是安心。半个多月的恢复期,疼痛、药物、漫长的静养,都不及每天睁眼就能触碰到她的真实感。
他低头看了眼腹部一圈圈缠绕着的纱布,指尖轻轻抚过,眉心微动——确实,快好了。可真正让他觉得痊愈的,是周慈每天陪着他吃饭,窝在他的怀里一句一句说着琐碎的日常,两个人就好像回到了6年前刚在一起的样子——
那时侯,周慈大四临近毕业,而他和何文的‘砚何’律所也刚刚创办,两人各自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下班的时侯,他都会在楼下的奶茶店买一杯周慈最爱的果茶,温温地捧在手里,站在校门口等她下课一起回家。
“大叔,大叔……””周慈笑着扑进他怀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呜呜,你来接我回家了。”
陆知砚稳稳接住她,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嗯,来接我的小朋友回家。”
周慈热烈的像个小太阳,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今天画画画了什么,老师又夸她构图有灵气,画室的日光灯太亮刺得她眼睛疼,还有,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慕斯蛋糕特别的甜。她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像盛记了碎星,嘴角扬起的弧度总能轻易融化他一天的疲惫。
他就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抚过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这一刻世界喧嚣,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一个松垮的丸子,穿着白色连衣裙背着画板,穿着帆布鞋的小孩儿。晚风拂过,她身上的颜料味混着手中果茶的清香,让人格外的心安。
回家的路上,车载音响里放着老歌,周慈坐靠在副驾上,窗外的霓虹灯一帧帧掠过她的侧脸,他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她半分。看着她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勾勒着简单的线条,像是在想把心里的灵感悄悄藏进日常的褶皱里,这是独属于周慈的小习惯。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他会系上围裙准备晚饭,切菜声清脆而有节奏地轻响着,像一段温柔的背景乐。周慈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翻开画本,笔尖沙沙作响,画着他低头炒菜的侧影——微垂的眼睫,肩线的弧度,围裙带子随意系成的蝴蝶结。她会调皮的时不时抬头,冲他喊一句:“大叔,大叔,你真帅。”
他从不回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的锅铲翻炒的更加卖力。
有一天,饭桌上,周慈一边夹菜到他碗里,一边突然开口说了句,“你说,我们以后一直到老好不好。”
他看着她,笑了笑,“嗯,好。”
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奔跑,却又在每一个黄昏,准确无误地奔向彼此的身边,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系缠绕,枝叶相触。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日复一日的陪伴,两个人从恋爱走到订婚,再到结婚,听着所有人的祝福声,看着穿着婚纱的周慈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感受着这份热烈的幸福,他想就这样吧,他的周慈永远让个小太阳,永远待在他的身边,永住在幸福里……
陆知砚闭了闭眼,呼吸间仿佛又闻到了周慈发丝间的茉莉花香味,那不是药物和消毒水能掩盖的气息,是属于周慈的、活生生的温度。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周慈低着头走进来,暖水瓶稳稳提在手中,水在瓶胆里轻轻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没敢看他,径直走向洗手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水有点烫,我晾一会儿再给你擦……”
“过来。”陆知砚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周慈脚步一顿,终于敢抬眼回望向他。阳光依旧斜照在病房里,落在他微凹的眼窝,深邃的眸光像火一样灼热。
“我……我先给你倒水。”周慈小声说。
“周慈”陆知砚叫她名字,低而沉,“过来。”
周慈终于走过去,将暖水瓶放在柜子上,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又被他轻轻一拉,整个人踉跄着靠近床沿。陆知砚没再将她抱进怀里,只是握着她的手,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指节,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周慈,我我有话跟你说。”
周慈心头一紧,抬眼看他。
陆知砚的目光很稳,很深,“抱抱我,好不好?”
周慈站在床边,指尖还残留着暖水瓶的温度,心跳却早已乱了节奏。陆知砚的手握得并不紧,却稳得让她逃不开,那句“抱抱我,好不好?”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落在她心上。
周慈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脸贴上他的胸口,手臂轻轻环住他,生怕碰到他腹部的伤口。可陆知砚却微微侧身,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发旋,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温热而缓慢。
“小孩儿,我很喜欢现在这样,你呆在我的身边,没有客套疏离,有时侯会很吵。”
周慈鼻尖一酸,眼眶瞬间泛红。“喜欢么?”她的声音发颤,埋在他胸前的布料里,几乎听不清,“我怕太吵了……你会烦我的。”
陆知砚身l微微一僵,随即收紧了手臂,指节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不会…”他的声音略带着沙哑,尾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温柔,“我的小朋友不吵,我的小朋友很可爱。”
窗台上的佛肚海棠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阳光西下挪移,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倒流,他们又回到了那个路灯下,她踮起脚尖亲他的脸颊,回到了婚礼上他颤抖着手为她戴上戒指的瞬间。
“小慈。”陆知砚再次唤她,声音放的很轻,“《民法典》有写‘民事主l的人格权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害’,所以你的人格,你的尊严,你的权利,在我心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我愿以法律为盾,为你挡下一切侵扰,你永远是我唯一愿意倾斜的那一端。”
周慈笑了,眼泪却滚的更急。
“所以……”陆知砚抬起她的脸,目光深邃如海,“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分开。”
周慈望着他,许久终于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嗯,永远都不分开,陆知砚,岁晚青山路,白首期通归,”
两个人的视线望在一起,陆知砚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嗯。”陆知砚在心里想,“琴瑟调和,至死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