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刚把刷好的胶鞋摆进门后，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抬头，院门“哐”地一声被撞开，王大勇喘着粗气冲进来，脸上全是汗，手电筒的光柱乱晃。
“二狗在造谣！到处说你萝卜打了激素，骗人钱！”
陈平一愣，还没开口，李铁柱也从门外挤了进来，拍了拍王大勇的肩膀：“别嚷了，先说清楚。”
王大勇抹了把脸：“我刚才去酒馆打听你卖菜的事，想给你带点消息回来，结果听见赵二狗正跟那几个闲汉吹牛——说你种的萝卜能卖高价，是因为偷偷打药，还拍了视频发到村群里，标题都起好了：‘青山村惊现天价毒萝卜’！”
李铁柱接过话：“他还说，谁买你的菜就是拿命开玩笑。现在群里已经有人转发了，还有人留言说要举报你。”
陈平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裤缝。他知道赵二狗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视频里有没有拍到我的地？”他问。
“没拍地，就拍了你卖萝卜的画面，还截了你说‘试吃免费’那段，断章取义。”李铁柱掏出手机翻出截图，“你看，底下评论都在骂你割韭菜。”
王大勇一拳砸在门框上：“这孙子太阴了！咱们辛辛苦苦种东西，他倒好，一张嘴就把人往死里踩！”
陈平没说话，转身进了屋，从桌上拿起手电筒，拧亮。
“走，去地里看看。”
三人抄小路直奔屋后菜地。夜里风凉，田埂湿滑，手电光扫过一排排整齐的萝卜叶，绿油油的，看不出异样。
“这不挺好吗？”王大勇蹲下扒拉一片叶子，“哪来的毒？我看他是眼红得发疯。”
李铁柱没动，眯着眼四处照：“不对劲。赵二狗敢这么放话，肯定留了后手。说不定……他已经动手了。”
陈平点头：“分头看，重点找那些长得特别差的萝卜，别放过任何一块松土。”
三人散开，灯光在田垄间来回移动。忽然，李铁柱低喝一声：“这边！”
陈平和王大勇立刻赶过去。李铁柱蹲在一垄边缘，手电照着几棵叶片发黄、虫眼密布的萝卜。他小心拨开泥土，把整根萝卜挖出来——表皮斑驳，带着明显的啃咬痕迹。
“这不是我种的。”陈平伸手摸了摸根部，“我这块地从翻土开始就没打过农药，虫害控制得很好。这种伤痕，像是从别处挖来埋进来的。”
王大勇皱眉：“你是说……他故意弄几根烂萝卜塞进你地里，回头再拍视频说你以次充好？”
“不止是烂萝卜。”李铁柱突然指向旁边一块泥地，“你们看这儿。”
地面有一串清晰的爪印，四趾分明，间距短，显然是条中型犬。
“昨夜下过雨，泥地软得很，这脚印是新的。”李铁柱用手指比了比，“而且，你看爪印走向——是从外头跳进来，绕到这片萝卜地转了一圈，又原路出去的。”
王大勇猛地站起身：“赵二狗家那只黄狗，天天跟着他溜达，村里谁不认识？这下跑不了了！”
陈平蹲在地上，盯着那串爪印看了许久。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的小记事本，撕下一张纸，轻轻覆在爪印上，又从兜里摸出一支铅笔，小心拓了下来。
“先别声张。”他说，“他既然敢栽赃，就不会只让这一手。我们现在冲去找他，他说是我们自已埋的，反咬一口，证据不够硬。”
王大勇急了：“那你还忍？让他继续黑你？”
“我不是忍。”陈平把纸折好塞进口袋，“我是等他再动一次手。他越猖狂，漏子越多。”
李铁柱点头：“对，咱们现在缺的是直接证据。光有爪印和萝卜，还不足以让全村信服。但如果他再来一次，我们守株待兔，当场抓现行，那就没话说了。”
王大勇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咔咔响：“可万一他明天就发新视频呢？舆论再发酵，你这生意还怎么让？”
“所以我们要抢在他前头。”陈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第一，今晚开始轮流巡地，两人一组，轮班盯梢；第二，把这些有问题的萝卜单独装袋，标记时间地点；第三，找人悄悄查他手机发布记录，看他到底发了多少条。”
李铁柱想了想：“我认识镇上网吧的小刘，能帮忙调聊天记录备份。”
“行。”陈平点头，“你负责这条线。大勇，你明天去农机站借个旧摄像头，伪装成监控探头，装在地头显眼处，不用真连电，吓唬他。”
王大勇咧嘴一笑：“高啊！让他以为咱们有备而来，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一点。”陈平看着两人，“这事暂时谁也别提，包括你媳妇。”他看向王大勇，“越多人知道，越容易走漏风声。”
王大勇拍拍胸脯：“放心，我嘴严得很，回家就说我去帮人收玉米。”
李铁柱也笑了：“我家那口子最近忙着绣花，根本不管我干啥。”
三人低声商量完对策，重新检查了一遍菜地边界，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才返回院子。
陈平把那几根问题萝卜摆在石墩上，旁边放着拓下的狗爪印纸片。手电光斜照下来，萝卜表皮的虫洞像一张张无声控诉的嘴。
“其实我早该想到。”陈平低声说，“那天集市，他录像时眼神就不对。不是好奇，是等着看我摔跤。”
王大勇坐在旁边，一脚踩着小板凳：“可你也没让亏心事，凭啥怕他？”
“不怕，但不能傻乎乎站着挨打。”陈平拿起一根萝卜，轻轻刮掉表面的泥，“他想玩阴的，咱们就陪他玩到底。不过这次，得按我们的节奏来。”
李铁柱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批准备送山水居的新鲜黄瓜，还在地里吗？”
“在，今早刚浇过水。”陈平说，“怎么了？”
“要是他真想毁你名声，下一步很可能冲这批货下手。要么偷，要么污染，反正要让你出丑。”
陈平眼神一沉：“那就从今晚开始，黄瓜地重点盯防。我和大勇值前半夜，你接后半夜，三小时一换。”
王大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我回去拿件厚外套。这晚上风大，可别冻坏了咱们的‘战斗装备’。”
李铁柱笑出声：“你那是外套？明明是十年前咱俩一起去县城赶集买的‘情侣款’老布衫。”
“嘿，你还记得？”王大勇挠头，“那时侯咱仨蹲路边吃豆腐脑，你说要当科学家，我说要开拖拉机，陈平说想考大学……”
陈平听着，嘴角微微扬起。
“结果呢？一个成了种地的，一个开拖拉机，一个还在写新闻稿。”李铁柱摇头，“命运真是爱开玩笑。”
“可我们现在不也在一块儿？”陈平看着他们，“当年能一起逃课捉鱼，现在也能一起守地抓贼。”
王大勇重重拍了下他肩膀：“那必须的！谁欺负你，就是欺负咱们仨！”
夜风穿过院子，吹动墙角的丝瓜藤，叶子沙沙作响。三人围坐在石墩旁，低声规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陈平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把那几张问题萝卜的照片和爪印拓片仔细收好。
“等他再出手的时侯，咱们就让他知道——”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很稳，“谣言这张牌，打不出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