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蹲在院角的石墩上,手里攥着那枚青铜葫芦,指腹来回摩挲着云雷纹。夜风从屋后吹来,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他没抬头,也没动,就这么盯着葫芦出神。
集市那天的事还卡在喉咙里——五十块一根萝卜,有人笑他疯了,也有人骂他割韭菜。可最让他心里发紧的,是赵二狗站在人群后头拿手机录像时那副冷笑模样。那眼神不像是看热闹,倒像是等着看他摔得有多惨。
他叹了口气,把葫芦翻了个面,低声嘟囔:“再这么下去,光靠萝卜说话可不够用。”
话音落,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葫芦口沿。空气轻轻一颤,意识滑入空间。
灵泉就在中央,上层清亮如镜,每日只产三杯,此前他连尝都没敢尝。现在,他盯着那泉水看了半晌,伸手取出半杯。
杯壁微凉,他仰头喝下。
水滑进喉咙的瞬间,一股暖流从胃里炸开,顺着血脉往四肢冲。不是烧灼,也不是刺痛,像冬日晒到第一缕太阳,整个人从骨头缝里被烘透了。他站在原地没动,却觉得脚底生根,肩背挺直,连呼吸都变得绵长有力。
等那股热劲缓缓散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掌纹清晰,指甲泛着健康的光泽,连常年握锄头磨出的老茧都像是被什么抚平了些。
“还真有点东西。”他咧了嘴,轻声说。
第二天鸡刚叫,他就醒了,浑身轻松得不像话,像是睡足了三天。天还没亮透,他扛起铁锹就往屋后菜地走。
三十袋五十斤装的化肥堆在田头,按往常得来回六趟。他试了试背一袋,稳;再加一袋,肩膀微微压了压,还能撑;索性又甩上两袋,四袋齐肩,居然走得稳当。
他低头瞅了眼脚印——泥地上印着深深的鞋痕,可腿不酸,腰不沉,一口气走到地头,喘气都不带乱的。
“行啊你。”他自言自语,“还挺争气。”
一上午下来,翻土、施肥、覆膜,动作利索得他自已都愣住。以前干俩钟头就得坐地里歇会儿,今天四个小时不停手,汗是出了不少,可l力像井水,舀一瓢冒一瓢。
中午回家喝了碗稀饭,他靸着拖鞋又回地里转了一圈。路过村道时,几个正蹲墙根晒太阳的老头直起腰,眯眼打量他。
“陈家小子,今儿跟打了鸡血似的?”其中一个喊。
“昨儿捡钱了?”
陈平笑着摆手:“捡了点力气。”
老头们哈哈大笑,他也不恼,嘴角一直挂着。
傍晚收工,他在院角稻草堆上躺下,四肢摊开,晚风拂过汗湿的后背,舒服得哼了半声小调。他闭着眼,脑子里过着明天要补种的黄瓜苗间距,忽然耳朵一动。
隔壁传来争吵声。
他没睁眼,也没起身,只是手指轻轻搭在草堆边缘,身l不动,注意力全往声音上挪。
“……你天天拍视频有屁用!”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像赵二狗媳妇,“人家萝卜真好吃,餐厅都抢着要,你越黑他,别人越想买!”
“闭嘴!”赵二狗嗓门猛地拔高,“你以为我图那点名声?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败家子回村种地,凭什么风头全让他抢了?”
“那你打算咋办?总不能真去砸他地吧?”
“不用我动手。”语气阴下来,“只要村里人都觉得他不地道,谁还敢跟他合作?谣言传十遍就是真的!我就一句话——必须搞臭他名声!”
陈平躺在那儿,眼皮微微颤了颤。
他慢慢睁开眼,望着天上刚冒出来的几颗星,没动,也没出声。
先前那种因l力增强而生的轻快感,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一点淡了。他抬手,看着掌心——那上面还有灵泉留下的淡淡光泽,像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他忽然笑了下,坐起身,把草堆拍了拍,站直。
远处,赵二狗家的灯还亮着,人声渐低,但那份敌意,已经清清楚楚钉进了夜里。
他转身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葫芦搁在桌上,他没再滴血进去,也没多看一眼。只是脱下胶鞋,拎到院外刷洗,动作不急不缓。
水桶晃荡,刷子刮过鞋底泥块,发出沙沙的响。
他低头刷着,忽然停了一下。
然后继续刷,一下,两下,三下。
刷完鞋,他拎进屋,摆在门后晾着。
转身时,目光扫过窗外那片漆黑的菜地,眼神沉了沉。
他走回桌边,拿起葫芦,轻轻摩挲了一下口沿。
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