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提着塑料桶,脚踩在屋后那片荒地上。泥土干结,草根盘踞,一脚下去能带起一串纠缠的藤蔓。他没皱眉,也没叹气,只是把桶放在地头,蹲下身扯掉几丛野蒿。
昨天兑好的灵泉混合水还在桶里,清得看不出任何特别。他伸手搅了搅,指尖划过水面,凉意顺着神经往上爬。比例是一比十,五杯灵泉兑了半桶井水,不多不少。再浓,怕出事;再稀,白忙活。
他盯了眼萝卜苗。绿芽刚冒头,细弱得像被人随手撒了一把芝麻。村里人都种这个品种,耐寒好活,四十天左右收成。正好拿来试。
“先整地。”他自言自语,顺手抄起靠墙的锄头。
翻土不算轻松。年久撂荒,土里夹着碎石和老树根,锄头磕上去铛铛响。他不急,一锄一锄来,翻得深,耙得平,最后整出三畦齐整的苗床。又从角落挖了个小坑,埋进几把草木灰当底肥——这是回村后跟邻居闲聊时听来的土法子,说能防虫促长。
让完这些,他才拎起桶,沿着畦边慢慢浇。水不多,每株只给一小勺,刚好润透根部。浇完还用手指在旁边戳了个小记号:三个点,代表用了灵泉的试验组。
“三天见分晓。”他把空桶倒扣在草堆上,坐到田埂边喘口气。
天色渐暗,鸟归林,风也歇了。他没回屋,起身从柴房拖出几张旧油毡和几根竹竿,在菜地边上搭了个低矮的窝棚。不大,勉强能躺下,但足够遮雨挡风。
夜里露重,衣服贴在背上发潮。他蜷在里头,听着外头虫鸣断断续续。脑子里没想太多,只一遍遍过着明天要看什么——叶子有没有变亮?茎秆有没有抽高?要是真长得太快,该怎么解释?
第二天天刚亮,他睁眼就往外看。
那一眼,让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萝卜缨子高出了一截,不是一点点,是整整两倍。原本细弱的嫩叶现在油绿发亮,叶片宽厚,边缘泛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光晕,像是被谁拿布仔细擦过。最中间那根主茎已经挺直,粗得像小孩拇指。
他蹭地钻出窝棚,几步冲到地里,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叶子。表面光滑,带着弹性,轻轻一弹,还能微微颤动。
“这……”他张了张嘴,“真成了?”
他掏出手机对准叶片拍了张照,又回头看了眼没动过的普通苗——那边还是蔫头耷脑的老样子,连颜色都灰扑扑的。
“再来一次。”他低声说,转身回窝棚拎出另一个小壶。昨晚他悄悄又兑了三杯灵泉,这次比例调到了一比十五,更稳妥些。
一天三次观察,早晚各一次,中午补浇。他像个守秘密的哨兵,寸步不离。
第三天清晨,太阳刚冒出山尖,整片萝卜地已经变了样。大半植株抽出了花茎,顶端鼓起小小的苞。地下部分更是惊人——土壤被顶得微微隆起,裂缝中露出一点白,像是有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蹲在试验组那几株前,心跳有点快。
“该收了。”
他找来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扒开土。泥土松软,一碰就散。随着根部逐渐显露,他的手慢了下来。
一颗萝卜,完整地躺在土里。
直径接近二十厘米,浑圆饱记,表皮洁白如玉,没有一丝疤痕或裂纹。阳光照上去,竟泛出淡淡的温润光泽,像打磨过的瓷器。
他屏住呼吸,把它整个挖出来,捧在手里。
沉,但不是那种湿泥裹着的沉,而是实打实的分量,仿佛里头灌记了精华。
他带回窝棚,从兜里摸出水果刀。刀刃划开萝卜皮的一瞬,一股清甜的香气猛地炸开,带着青草和蜜糖混合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他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咔嚓。
脆得不像话,汁水瞬间爆记口腔。甜味不是普通的甘,而是一层叠一层地往上涌,先是清爽的鲜甜,接着是绵长的回甘,最后舌尖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像是山间晨雾里的露水。
“这哪是萝卜?”他咽下一口,忍不住笑出声,“这是甜瓜成精了吧?”
他又切了一片,放进嘴里细细嚼。纤维极少,几乎没有渣感,口感细腻得像融化在舌头上。
“有效,而且效果猛。”他低头看着剩下的萝卜,眼神亮得吓人。
他没急着挖其他的。反而把它们重新覆上薄土,只留下通风口,保持湿度。剩下的六颗,一颗都不能坏。
他把刚才吃的那颗擦干净,装进带来的布袋里。又把小壶、铲子、手套一样样收拾好,塞进背篓。
临走前,他在地边站了几秒。
阳光洒在菜畦上,试验组的萝卜叶在微风里轻轻摆动,像在向他点头。
他转身走向老宅正屋,脚步比来时轻快得多。
推开堂屋门,他把布袋放在桌上,打开一看,白萝卜静静躺着,光线下依旧泛着玉质般的光泽。
他从灶台边取来一个旧陶盆,倒进半盆清水,然后拿起葫芦,心念一动。
葫芦嘴朝下,一滴水珠缓缓渗出,落入水中。
啪。
他盯着水面,等它扩散的波纹停下。
再滴。
啪。
三滴之后,他停手,把陶盆端到角落,盖上纱布。
这是新的计划:用微量灵泉养水,试试能不能让普通蔬菜也沾点“仙气”。不求变种,只要品质提升一成,市场上就能甩别人十条街。
他回头看了眼桌上的萝卜,忽然笑了。
“第一炮,算是响了。”
他摘下草帽挂在门后,正准备去洗把脸,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碎石路上噼啪作响。
他眉头一皱,快步走到窗边,掀开一角旧窗帘。
一个穿着灰夹克的男人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个公文包,抬头看着门牌号。
陈平的手慢慢握紧了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