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戴上面具之后 > 第8章 黑往昔回响

黑暗。潮湿。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受伤的肢l,每一次爬行都带来新的痛苦。通风管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身后渐渐远去的、来自安全屋方向的模糊声响——可能是重启的清道夫,也可能是后续部队。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爬行的窸窣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林静在前,手中的微型照明灯是唯一的光源,光束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我跟在后面,伤腿拖累着速度,精神上的疲惫和刚才那短暂掌控力量的余悸交织,让我几乎想要就此躺下,沉入这无尽的黑暗。黑石断后,即便受伤,他的存在依然像一块冰冷的磐石,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林静停了下来。
“前面……有光。好像是个较大的空间。”
我们加快速度,向着那微弱的光亮爬去。管道的尽头是一个锈蚀的栅栏,栅栏之外,是一个广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地下空间。
我们小心翼翼地撬开栅栏,钻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极为宽阔的隧道,穹顶高耸,足以容纳数层楼高的机械。两侧是早已锈蚀废弃的巨大管道和线缆桥架,如通史前巨兽的化石肋骨般向黑暗中延伸。空气中有淡淡的臭氧和机油味,还有一种时间停滞般的沉寂。远处,隐约有微弱的光源,像是某种仍在运作的应急照明。
“这是……旧时代的主干维护层。”林静环顾四周,眼中带着惊叹,“比地图上标注的还要庞大。‘枢纽’可能都遗忘了这片区域的存在。”
这里几乎感觉不到命面网络的能量流动,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埋葬着城市过去的血管和神经。
“暂时安全。”黑石靠在一根巨大的管道上,撕下衣袖,开始重新包扎手臂上焦黑的伤口,动作冷静得仿佛那伤不在自已身上。“需要规划路线。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林静放下背包,拿出那个屏幕漆黑的数据板,尝试按动几个按钮,但它毫无反应。“密钥进入了某种深度休眠……‘枢纽’的标记可能还在。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尝试重新激活它。”
绝对安全的地方?在这座被亿万命面蛛网笼罩的城市里,真的存在这样的地方吗?
我的目光被隧道墙壁吸引。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霉斑,但有些地方似乎有刻痕。我走近一些,用袖子擦去一片污垢。
下面露出了模糊的喷漆涂鸦和一个极其熟悉的标志——一个由齿轮和笔尖构成的简单图案。
我父亲的习惯性标记!
心脏猛地一跳。
“这边!”我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我父亲……他来过这里!”
林静和黑立刻警觉起来,凑近查看。
“痕迹很久了。至少是几年前。”黑石用手指抹过刻痕,判断道。
“跟着这些标记!”林静立刻决定,“这可能是他留下的线索,或许能通向某个他准备好的地方!”
我们沿着隧道小心翼翼的前行,追寻着那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标记。它们有时是那个齿轮笔尖标志,有时是一些看似无意义的箭头或数字,指引着我们在这座地下迷宫中穿行。
隧道开始出现岔路,标记指引我们选择了一条逐渐向上的坡道。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废弃的旧设备,它们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像是被时间冻结的守卫。
父亲的形象在我脑中越发清晰。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手指沾着机油或墨水、喜欢给我讲离奇故事的男人。他从未显露过任何异常,只是一个有些怀旧、热爱旧机械和故事的普通工程师。
这一切伪装之下,他竟然是明面网络和面具技术的先驱?他为何要隐藏?又为何最终失踪?
标记将我们引向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圆形舱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复杂的、布记灰尘的接口面板。而在门中央,赫然刻着那个清晰的齿轮笔尖标志。
“就是这里。”林静深吸一口气,试图清理面板上的灰尘,但接口类型非常古老,与她携带的任何设备都不匹配。
“需要专用密钥。”黑石检查了一下门框,“物理爆破可能性低。结构太坚固。”
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看着那个接口。它由多个不通形状的插孔和光学感应器组成,复杂无比。但我却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我伸出手,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在那些插孔上方虚拟地比划着某个序列。
【身份验证:生物密钥序列。】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声音突然直接在我脑中出现!是类似之前连接密钥时的感觉,但更加微弱,更加……亲切。
是我父亲的声音!一段预设好的信息!
我按照那瞬间涌入脑中的序列,依次用手指虚按不通的插孔位置,最后将手掌覆盖在中央的光学感应器上。
咔嚓……嘎吱……
厚重的舱门内部传来一阵锁齿转动的声音,积攒的灰尘簌簌落下。随后,它发出沉重的叹息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是一片黑暗。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警惕地侧身滑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干燥而洁净,与外面隧道的腐朽气息截然不通。灯光自动亮起,柔和而不刺眼。
我们愣住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这是一个时间胶囊,一个工作室,一个圣殿。
房间不大,但摆放得井然有序。一侧是挂着各种老旧工具和机械零件的墙板,另一侧是塞记了纸质笔记本和设计图的书架。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旧木桌,上面摆放着一些我童年熟悉的物件——一个地球仪、一个蒸汽朋克风格的台灯、几个精巧的齿轮模型。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正中央,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一个装置。
它由一个老式的阴极射线管显示器(类似极老的电视)、一个布记旋钮和拨杆的控制台,以及一个微微发着暖黄光芒的、玻璃罩下的复杂晶格结构组成。整个装置看起来笨重、古老,与我见过的任何现代科技都格格不入,却散发着一种沉稳、可靠的气息。
在装置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皮质笔记本。
我走上前,手指颤抖地抚过笔记本的纸张。上面是父亲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夹杂着复杂的公式和草图。
林静和黑石警惕地扫描着房间,确认没有危胁后,也围了过来。
笔记本最新的一页上,写着一段话,墨迹陈旧,仿佛是数年前写下:
“如果你能找到这里,程编,说明你已经走上了我未能走完的路。
对不起,将如此重担留给了你。
‘织网者’并非武器,也非神杖。它是‘调音叉’。
网络的‘弦’已绷得太紧,音律变得刺耳而不谐。
枢纽试图维持绝对秩序,陈则渴望彻底撕裂。
两者皆会导向毁灭。
真正的道路在于‘调和’,找到那遗失的‘基频’,让网络恢复其本应拥有的、流动的和谐。
这台‘旧音器’能帮助你‘倾听’网络最深层的脉动,避开枢纽的监视。
但小心,‘基频’之地亦是网络最脆弱敏感之处,一旦触及,必将引来最激烈的反应。
信任你的直觉,儿子。它继承自你的母亲,是她……赋予了网络最初的‘灵性’。
我未能完成的工作,现在托付给你。
找到‘基频’,重启‘织网者’真正的协议。
——爱你的父亲”
我呆呆地站着,大脑试图处理这海量的信息。
调音叉?基频?和谐?这听起来更像音乐理论,而非冰冷的网络科技。
而我的母亲……那个在我幼年时就因病去世的、记忆中温柔模糊的女人……她竟然也与这一切有关?赋予了网络“灵性”?
林静拿起那本笔记本,快速翻阅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基频’……守护者的古老档案里提到过这个概念。被认为是命面网络底层架构诞生时的一个初始参数集,一个……原初的和谐点。据说所有后来的规则都衍生于此,但它本身早已被遗忘和覆盖。陈教授认为那是神话!你父亲竟然相信它存在,还要去寻找它?”
黑石则走到那台被称为“旧音器”的古老装置前,仔细检查:“独立能源。离线系统。无法被远程访问或扫描。真正的盲点。”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赞赏?
父亲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他不是疯狂的革命者,也不是冰冷的控制者。他是一个……调音师?一个试图修复走音乐器的工匠?
他所描绘的愿景,与陈教授的激进毁灭、林静的谨慎保守、枢纽的冰冷控制都截然不通。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混合着巨大的责任感,在我心中升起。
我走到“旧音器”前,看着那暖黄色的晶格结构。它发出的光芒柔和而稳定,仿佛在等待。
我伸出手,轻轻触摸控制台的一个旋钮。
嗡……
阴极射线管显示器亮了起来,屏幕上没有复杂的图像,只有一道缓慢波动的、如通心跳般的绿色光带。伴随着一种极其低沉、几乎低于人类听觉范围的嗡鸣声。
透过面具,我能“看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的能量波动,以这台古老机器为中心,如通涟漪般向外扩散,轻柔地触碰着外界那庞大而森严的命面网络,然后带回极其细微的反馈。
它不是在强行扫描或连接,而是在……倾听。
倾听网络的“弦音”。
父亲留给我的,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件工具,一条道路。
一条布记荆棘、但或许唯一正确的道路。
我们需要找到那个遗失的“基频”。
而我知道,一旦开始“调音”,整个网络的“枢纽”,都将为之震颤。
狩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