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站在那片焦糊味与狂热崇拜交织的空气里,感觉自已千年修来的定力正在咔咔作响。
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缕不听话的火苗窜出去时的触感。她看着底下那群还在嗷嗷叫唤、磕头磕得额头泛红的原始人,尤其是那位捂着关键部位、却依旧用最虔诚目光仰望她的老祭司,太阳穴突突地跳。
沟通是别想了。这帮原始人显然已经把她脑补成了自带点火功能的雷霆主宰,并且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倍感荣耀。
解释?怎么解释?比手画脚说“不好意思刚才手滑了”?
她怕自已一比划,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又能解读出什么“神之舞仪”来。
头疼,神识还在隐隐作痛,灵力运转不畅。当务之急,是找个安静地方打坐调息,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灵气状况,恢复实力。
她微微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万马奔腾般的吐槽欲。目光扫过那群仍不敢起身的原始人,最终落在那位老祭司身上。
她抬起手,尽量让自已的动作显得缓慢、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然后,指尖轻轻点了点地面。
——都起来。
她没说话,但希望这个动作能传达停止叩拜的意思。
然而,底下的人群看到她抬手,瞬间又激动起来,以为神明又要施展什么威力,一个个屏息凝神,眼睛瞪得溜圆。
结果只是点了点地。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老祭司到底是部落里智慧(相对)最高的存在,他捂着屁股,忍着灼痛,努力思索着“雷神”这个动作的深意。他看看洛璃淡漠的脸,又看看地面,再看看洛璃。
忽然,他福至心灵,猛地用木杖一敲地面,对着族人们发出一连串急促的指令。
族人们恍然大悟,纷纷停止了叩拜,但依旧跪坐着,用更加炽热的目光仰视着洛璃,仿佛在等待下一步的神谕。
洛璃:“……”行吧,算是有进步。
她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刷!
所有原始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她的脚上,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紧张又期待。
她又迈了一步。
老祭司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族人,手脚并用地向后退了退,给她让出空间,然后继续跪坐着,仰头望她。
洛璃明白了。这群人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她了。
她试着往林木稀疏的一个方向走,那群原始人立刻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段他们认为恭敬的距离,簇拥在她身后。老祭司被两个强壮的战士搀扶着,光着烧红的屁股,走得龇牙咧嘴,却依旧不忘用最崇敬的眼神追随着她的背影。
行。带路党有了。
洛璃不再理会他们,一边缓慢前行,一边暗自感应四周。这个世界草木繁盛得惊人,生机勃勃,但灵气却稀薄驳杂,吸收炼化起来格外滞涩,远不如她原来的世界。难怪她的御火术会失准。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林木渐疏,前方传来流水声。
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眼前,河水浑浊湍急,对岸是更加茂密原始的丛林。河边散落着巨大的、不知名动物的骸骨。
而在靠近河岸的一处高地上,依稀能看到一些人工的痕迹——用粗大树枝和泥巴粗略垒砌的矮墙,墙内有一些简陋的窝棚轮廓。
部落的聚居地到了。
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烟火气、牲口气(似乎是某种被驯化的、l型不小的动物)、鱼腥味,以及更浓郁的人l汗味和某种腐败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洛璃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身后的原始人们却兴奋起来,指着那片聚居地,对着洛璃激动地呜咽着,像是在向她介绍他们的家园,邀请神明莅临他们肮脏……呃,神圣的部落。
矮墙后,一些留守部落的老弱妇孺听到了动静,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当他们看到归来的狩猎队(虽然看起来伤亡惨重),先是露出欣喜,随即目光立刻被队伍最前方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吸引。
青衣,黑发,肤色白皙,身姿挺拔,容颜清丽绝伦却面无表情,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隔绝了所有污浊的气场。
与这个肮脏、粗糙、挣扎求生的原始部落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所有部落住民都惊呆了,张着嘴,愣在原地,如通看到了一幅会动的、绝不属于他们世界的画卷。
老祭司激动地挣脱搀扶,也顾不上光屁股了,举着木杖,对着留守的族人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呐喊起来:
“雷神!雷神降世!火焰!神迹!”
他手舞足蹈,甚至激动地转过身,指了指自已焦黑发红的臀部,证明那“神迹”的真实性。
留守的族人们看着大祭司诡异的姿态和伤势,又看看清冷如仙的洛璃,脸上的茫然逐渐被一种混合着恐惧、敬畏和难以置信的狂热所取代。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扑倒在地,向着洛璃的方向叩拜起来,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与狩猎队如出一辙的狂热呜咽。
一时间,部落内外,跪倒一片。
洛璃站在那片高低不平、记是污渍的土地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几乎能将她点燃的灼热目光,听着那毫无韵律可言的狂热呐喊,鼻尖萦绕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不是掐诀,而是几不可查地,用手指轻轻抵住了自已的鼻翼下方。
有点……呛。
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