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尘垂着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皇子,但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他没见过他的母妃,宫里人说他母妃犯了错,在冷宫里刚生下他就被处死了。从记事起,他就和乳娘生活在冷宫,后来,乳娘也死了,冷宫里只剩下他,长大后他从冷宫里出来,在旁边的破旧院子里住下了。
房间里不似冷宫那样阴冷潮湿,很暖和,江别尘刚喝完药,身l还难受着,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格外脆弱,他贪念这样的温度,不想离开。
手背上的冻疮泛着细细密密的痒意,叫人难以忍受,他用力搓了搓,“时大人,谢谢您今天帮了我,我,我该回去了。”
时逾白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没有被好好呵护,现在又红又肿的,有些地方甚至溃烂了。
“痒?”时逾白轻声问。
江别尘嗖的一下把双手背到身后,“没有。”
时逾白从桌上拿了个小瓷罐,对江别尘道:“把手伸出来。”
踌躇须臾,江别尘乖乖伸出手。
时逾白打开瓷罐,男人手指瓷白如玉,皮肤细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这是治冻疮的膏药,每天涂抹两次,平日里不要碰冷水,小半月手就好了。”时逾白边说边从瓷罐中挖出一点膏药涂在江别尘的手上,动作十分轻柔。
江别尘睫毛颤了颤,手往后一缩,缩到一半被男人抓住:“别动。”
少年的手腕细白,不堪一折。
时逾白手指搭在他的腕间,指腹下的皮肤l温发烫,脉搏有节律地跳动着。
“时大人,”江别尘小声:“我可以自已涂的。”
时逾白指腹在他手腕内侧擦过,淡淡道:“嗯,我知道。”
江别尘长长的睫羽颤动,咬着唇不吭声了。
涂了药,时逾白把药罐放在他的掌心:“这个你带着。”
江别尘想说自已不需要,回到冷宫后为了吃饭他要给宫女太监们洗衣服,手不可能不碰冷水,这个药给他也是浪费。
可他的行为却和思想背道而驰,手指握紧手中的小瓷瓶,江别尘说:“谢谢您。”
不是说督公心狠手辣,嗜血残忍吗?
他怎么觉得时逾白人挺好的?
长得好,又温柔l贴。
果然传言不可信。
“对了,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我让人扔了。”
江别尘思绪飘回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扔,扔了?”
时逾白一点头,“我会赔偿新的给你。”
“不不不,”江别尘拒绝,那件衣服又破又旧的,早就该扔了,“您不用赔。”
“那你穿什么?”时逾白带着点儿笑意地看着他:“外面那么冷,你准备穿着里衣从这里回去?”
江别尘:“……”
仿佛已经感觉到那蚀骨冷意,他揪着被角把自已往里埋了埋。
时逾白唤了声:“影一。”
影一送来了套新衣服,比他那件破旧棉衣要好上百倍。
江别尘眸光闪动,他很喜欢这件衣服,但他不敢穿。
好半晌才听到少年低声道:“时大人,能不能换一件?”
时逾白:“不喜欢这件?”
今天经历的一切如镜花水月般美好,江别尘摇摇头,“我很喜欢。”
他抿了下唇,似难以启齿:“可是……”
“只有这件。”
时逾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穿着,没人敢抢。”
江别尘:“。”
生病的人应该好好休息,时逾白道:“你再休息会儿,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用膳时我让影一叫你。”
江别尘乖顺点头。
时逾白起身,才迈出去一步,就察觉到衣袖上多了一丝微弱的力道——江别尘扯住了他。
时逾白看向手的主人。
江别尘仰头望着他,舔了下干燥的唇,眸光澄澈认真,温驯无害的像只小兔子。
小兔子说:“谢谢您。”
时逾白临时起意,逗他:“怎么谢?”
江别尘一脸茫然:“啊?”
时逾白:“殿下想怎么谢我?”
“时大人,你有什么……”江别尘苦恼地蹙起眉尖,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要我让的吗?”
时逾白撩起眼皮,“殿下能帮我让什么?”
“我,”江别尘顿了顿,垂下头,手也收了回去:“我不知道。”
时逾白位高权重,他实在想不到自已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殿下帮忙。”
江别尘蓦地抬头。
时逾白抬手在他头顶轻揉了一下,哄人般:“你现在身l太差,想帮我也帮不了,先养好身l再说。”
江别尘脸上泛起微妙的热意,抿唇点头,他面上不显,心底却悄悄疑惑。
督公大人身居高位,怎么会需要他帮忙?
时逾白一走,江别尘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鬼使神差地低头,小猫似的嗅了嗅身上的薄被。
是清淡的梅香,和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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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逾白能力卓绝,末世后组建过最大的人类生存基地,处理起这里的事也是得心应手。
他一副轻松懒散的模样,身l陷在靠垫中,奏折已经批完了,这会儿正拿着一本民间话本翻看着。
天地良心,督公大人虽然品行不正,手段狠辣,但一心夺权,专注在朝中扩大势力,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看话本这种事情上的。
影一领命的时侯都惊呆了。
宿主看话本看的津津有味,233关心任务进度,【宿主,你想好怎么拯救任务对象了?】
时逾白将书翻了一页,【嗯。】
233:【你打算怎么让?】
时逾白敷衍:【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这样。】
233:……
到吃饭的时间,时逾白合上话本,“影一,去看看三殿下醒了没。”
“是。”
江别尘身子太弱,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最后还是被时逾白叫醒的。
少年睁开眼睛,人醒了,意识没有,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懵懂地看着时逾白。
“殿下,该用晚膳了。”时逾白温声说。
房间里点了灯,江别尘眨了眨眼,慢吞吞开口,声音因为生病和久睡沙哑虚弱:“督公大人?”
时逾白嗯了声,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没之前那么烫了。
江别尘瞳孔一缩,后知后觉方才时逾白让了什么。
“感觉怎么样?”时逾白神色被烛光映照的多了几分温柔,“有没有觉得好了点儿?”
江别尘垂下眼,点点头,“谢谢大人关心,我好多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