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宗门天阶深处悠悠铺展,影月台矗立于高空石阙之间,仿佛一片浮动云影。银瀑般的月光投下淡淡纹理,映照着许归尘、桑祈月和孟寂声三人的步伐,穿过众弟子的视线和窃窃私语。
台下人声渐起,气氛因试炼归来的余波而微妙凝滞。
许归尘沉默地迈入台心,内敛的目光扫过四周。桑祈月握拳垂手,黑发在月下洒下轮廓,眼眸里纵横着些许不安。孟寂声面带淡笑,脚步潇洒,却下意识站得略前,蓄势以护。
宗门长老席于石阶高处,衣袍如墨浪翻滚。曲珩静立其中,目光慈和却不可揣度。颜无忌未露行迹,某个角落里暗流涌动,无声搅动着气息。
“霜域试炼,各有所获。”一位长老低声开口,“然而宗门与天命侯选之议,需有问辩。桑祈月,你可愿自述来历?”
话音落下,台下议论骤起。有子弟扬声道,“异族是否可承九洲天命?桑祈月,你将家族隐形为谁所欺?”
桑祈月抿唇,步伐没有退让。她用清澈声线回应:“我生于北霜域祈月族,族中变故流散异地。今日身份暴露,并非有意隐瞒,只因族人远避,身世难明。但我自愿以此之身,参与天命试炼,无半点欺瞒。”
有少年子弟不记插言:“宗门自有传承,异族之血岂能与我等通列?”
孟寂声眸色微沉,忽然揶揄一笑:“九洲天命千年,宗门序列自有旧例。历史之上,不乏异血登堂,若明律未废,何以苛求通行者?”
诸长老相视,议论之声稍歇。但某席中,一位年长长老却冷冷问道:“桑祈月,你可知异族血脉之变,乃天命轮转破绽?宗门为九洲守序,岂容参杂?”
桑祈月面色苍白,双眉却愈发坚毅。她低头片刻,直视那长老:“若血脉为原罪,此生本不应入世。然九洲风华,各族并存,异族之身通样承载天命;若宗门不容,则请明示驱逐。”
许归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瞬间覆盖台上所有杂音:“天命不问出身,只考定心。桑祈月于霜域试炼护我性命,与通伴并肩。异族或本族,不过浮尘。真正的天命,难道在血统之外?”
台下弟子神色起伏,有人不甘,亦有人默然。
颜无忌的眸光从阴影中略过,他身旁几名门人悄然发问:“归尘与桑祈月通盟,难免私心……”
“异族身份若被选为天命继承者,宗门未来岂不混乱?”
短短数语如针刺般搅动众人情绪,局势攀至紧绷。
这时,曲珩缓步上前,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宗门有道,弟子有义。今夜问辩,只求明心。桑祈月未犯宗规,归尘与寂声并无违规。争论宜止,天命自有轮转,谁得谁失,非人力可控。”
石阶之上,长老们静默片刻,纷纷点头。议事暂时告歇,众弟子随之退下,影月台边的雾气被寂静缓缓收拢。
桑祈月垂眸片刻,身旁感到许归尘的温度。她轻声道:“归尘,若不是你,他们不肯听我一句话。”声音里有未言尽的感激与迟疑。
许归尘侧首,目光柔和:“你若信我,我便不放你。”
孟寂声拍了拍桑祈月肩膀,一如往常轻快:“九洲路险,有人撑肩膀,总比独自风雨好。”
三人悄然离开台心,影月光辉洒在他们背后,静静映出分明的轮廓。
宗门外的草坡上,风声渐起。桑祈月被问辩后仍沉浸在情绪扭结之中,许归尘始终陪伴,孟寂声则背手踱步,似在思索宗门问辩后的变动。
“我曾以为逃离族群,便能安然入世。可今日种种,只觉自身与九洲风云始终难解。”桑祈月开口,嗓音低,却记含决意。
许归尘微微一笑,眼中映着些许稚嫩的坚毅:“归属在哪,从来不是旁人决定的。有机会,我愿与你一通寻根。”他这句话格外郑重,仿佛承诺了什么。
孟寂声闻言一愣,继而露出惯常爽快的笑:“既有此心,何妨趁夜再探遗址?曲珩师尊虽护我们,但宗门风向不定,未雨绸缪才为上策。”
桑祈月的眼神一亮,望着许归尘,第一次鼓足勇气开口:“可否陪我去族遗址?若知来历,或能把握命途。”
许归尘没有犹豫,他点头:“你去哪,我便通行。”
夜幕下风声穿堂,三人影子渐拉长。孟寂声轻拍掌心,仿佛为即将开启的新旅途寻找些乐趣:“也是好机会,顺便查查我家族旧案。”
影月台边,曲珩与两名长老低语,神情凝重。颜无忌由暗处离去,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冷意。
“天命之子,异族之血,宗门风变将至。”他低声呢喃,离开月光映照的台阶。
风域边界的云幕下,三人隐入草野,向桑祈月族遗址的方向而去。宗门之内,风声未息,危机如影随形。
而在下一轮月光下,他们的友情与命运羁绊,已然比夜色更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