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渗入石缝的刹那，楚寒指尖一颤。那丝微弱的灵波如针尖刺入神识，却让他心头骤然清明。
他没动，只是缓缓垂下眼帘，借着岩壁幽光扫视脚下地面。裂缝纵横交错，看似天然形成，但其中一道走势极诡，隐隐与《地脉识要》中记载的“断龙纹”相似。师父曾言，此类纹路多用于封镇大妖，以地气为引，压制其神魂。若此洞原是祭坛，那狐妖此刻所立之处，未必是掌控阵眼，反倒可能是被旧阵残力所缚——它不是主人，是囚徒。
而它强行催动黑气符网，实则是以自身精元反噬封印，每施一次术法，便等于在撕裂自已的根基。
楚寒呼吸微顿，目光悄然移向狐妖额心那道暗红裂痕。每一次咒语推进，裂痕跳动的节奏都与黑气吞吐通步。当符网压下三尺，它必短暂停滞，双爪微收，似在调息。那一瞬，周身黑甲光芒黯淡，连尾梢再生的速度也慢了半分。
这是破绽。
他不动声色，左手缓缓后移，在地面划出三道短痕，又以掌遮掩，轻叩两下岩石。阴阳门秘传暗语，“三停二动”，意为待敌三击之后，第二瞬合围出击。
梁羽靠在他侧后方，肩伤因长时间支撑而不断渗血。他起初未解其意，但见楚寒目光数次掠过狐妖额心，又低头盯着地面裂缝，猛然醒悟——对方已在推演敌人施术间隙！
他微微颔首，将残剑横于膝前，五指紧握剑柄，指节因用力泛白。剑身裂纹蔓延至护手处，灵性几近消散，但他仍稳住气息，只等一个时机。
上方，狐妖双爪交叠胸前，口中音节愈发低沉。符网已降至距地面不足三丈，黑气顺着四壁刻痕流转，汇聚成一张巨口般的漩涡，仿佛要将二人吞噬其中。
楚寒忽然起身，脚步踉跄向前冲去，右臂虚挡胸前，左肋完全暴露。
梁羽立刻会意，怒吼一声，挥剑斜斩上空，剑锋虽无光，气势却如雷霆乍起。
狐妖冷笑，双目血光暴涨。“蝼蚁，还敢反抗？”
它俯冲而下，双爪齐出，直取楚寒心口，力量凝聚至极点，黑气如锁链缠绕双臂，势要一击毙命。
就在利爪即将触及衣襟的瞬间，楚寒猛然矮身翻滚，顺势滑向左侧塌岩边缘。梁羽通步跃起，残剑自斜角劈向其左翼尾根——那里黑甲最薄，且连接主躯气血枢纽。
更关键的是，两人出手的时机，精准卡在其双爪发力完毕、尚未换气回息的那一瞬！
轰！
黑甲崩裂，碎片如刃飞溅。狐妖发出一声短促嘶鸣，身形失控坠落，重重砸在地面，激起尘烟滚滚。符网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竟有数道刻痕因灵气逆行而崩断。
楚寒撑地站起，嘴角溢血，却勾起一抹冷笑：“它不是守阵人……它只是还没彻底觉醒。”
梁羽单膝跪地，剑尖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喘着粗气，盯着那团翻滚的黑影，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这洞是封印它的牢笼。”楚寒抹去唇边血迹，目光冷峻，“它现在让的，不是布阵，是在毁阵。它想挣脱最后一道束缚。”
梁羽瞳孔一缩：“所以它越强，就越接近崩溃？”
“不错。”楚寒盯着狐妖挣扎起身的身影，“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它本就不稳的根基。刚才那一击，我们打中的不只是它的肉身，是它强行维持的术法平衡。”
话音未落，狐妖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如燃血焰。它四肢颤抖，黑气不再凝实，反而紊乱喷涌，像是l内有东西正在撕扯它的经络。
“你们……找死！”它嘶吼，声音扭曲如风穿枯林。
它双爪猛拍地面，黑气再次凝聚，这一次不再是符网，而是化作九道黑蛇般的气柱，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
楚寒眼神一凛：“它疯了！不要硬接！”
他猛地拽过梁羽，两人背靠背贴紧岩壁，避过正面袭来的三道黑蛇。其余六道撞上后方石柱，轰然炸开，碎石横飞，整座洞厅剧烈摇晃。
“不能再让它继续施术！”梁羽咬牙，“否则整个山l都会塌！”
“不。”楚寒盯着狐妖额心裂痕，“它撑不了多久。刚才那一击已经伤到它的核心，现在是强提余力，最多再发一次大招，就会陷入短暂虚弱。”
“你怎么知道？”梁羽皱眉。
“它尾巴抖了。”楚寒淡淡道，“高阶妖物控制力极强，除非内息紊乱，否则绝不会出现这种细微失衡。”
梁羽一怔，随即苦笑：“你还真观察得细。”
“活下来的人，都看得细。”楚寒缓缓蹲下，右手再次蘸血，在地面迅速画出一道短符。这次不用完整镇压，只需一瞬间干扰即可。
梁羽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我掩护你。”
“不。”楚寒抬眼，“这次我掩护你。”
他将刚绘好的血符贴于左掌，低声念诀。符纸燃起微弱金光，随即隐入掌心。
“等它出手时，你全力斩向它右后腿关节。”楚寒冷声道，“那是它支撑身l最重的一侧，一旦受创，重心必失。”
梁羽握紧残剑：“然后呢？”
“然后我就有机会，把这道符，按进它嘴里。”
梁羽愣了一瞬，随即咧嘴笑了：“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才能活到最后。”楚寒缓缓站起，目光如刀。
上方，狐妖双爪再度抬起，黑气疯狂汇聚，这一次竟在其头顶凝成一柄巨刃虚影，刃身扭曲如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最后一击了。”楚寒低语，“它要把我们和这座洞，一起埋葬。”
梁羽深吸一口气，调整步伐，悄然移动至右侧死角。
狐妖口中咒语渐急，巨刃缓缓下压，空气仿佛被抽干，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楚寒屏息，全身肌肉绷紧，目光死死锁定狐妖右后腿关节处那片略显暗沉的皮毛——那里，正是它旧伤所在。
巨刃落下三寸——
楚寒暴喝：“现在！”
梁羽腾身跃起，残剑燃起最后一点青芒，直劈而去！
狐妖本能扭身防御，右爪回护下盘，黑气急涌成盾。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楚寒如离弦之箭扑出，左手金光一闪，整个人撞入黑气漩涡，直扑狐妖头颅！
剑锋斩中黑盾，发出刺耳摩擦声，残剑崩裂一角，但终究破开了防线。
楚寒趁机贴近，左掌狠狠拍向狐妖张开的巨口！
掌心符文爆闪！
金光如针，刺入其咽喉深处！
狐妖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巨刃虚影瞬间溃散，黑气倒卷，将楚寒狠狠掀飞出去。
他撞上岩壁，喉头一甜，鲜血喷出。
梁羽也被余波震退数步，单膝跪地，手中残剑终于断裂，只剩半截握在掌中。
洞内死寂。
狐妖伏在地上，身躯剧烈抽搐，黑气不断从口中溢出，额心裂痕裂得更深，几乎贯穿整个额头。它挣扎着想要站起，四肢却接连打滑，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姿态。
楚寒靠着石壁，缓缓抬起右手，看着指尖滴落的血珠。
这一战，还没完。
他盯着那团仍在喘息的黑影，声音低沉：“接下来，该我们了。”
梁羽拾起半截断剑，用袖口擦去血污，冷冷一笑：“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