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背靠岩壁，右手血迹未干，指尖残留的符纹余温正迅速消散。他呼吸粗重，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肋骨处一道新裂的钝痛，像是有铁钩在皮肉下缓缓拖拽。梁羽半跪在他左侧，左肩衣料撕开，血顺着臂膀流到剑柄，让那柄青芒微弱的法剑握得极不稳。
洞内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三息。
狐妖额心的暗红裂痕猛然扩张，一道黑线自眉心直贯脊背，皮毛下的筋络如活蛇般暴突游走。它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尾音扭曲，像砂石磨过枯骨。
“你们……打断了我的觉醒。”它开口，声线沙哑中带着诡异的回响，“可这具躯壳，早已不是你们能困住的东西。”
话音未落，它张口一吐，一团浓稠黑雾喷涌而出，不是寻常妖气那般飘散，而是如实质般贴地蔓延，速度快得几乎追不上视线。雾中隐约闪动细芒，像是无数根针藏于其中，随雾流疾射向地面那道由楚寒精血绘就的符纹。
“退！”楚寒猛推梁羽肩头，自已向侧翻滚。
黑雾撞上符文边缘，嗤的一声，金光剧烈闪烁，如通被烈火炙烤的薄冰，瞬间出现裂痕。那些细芒竟是骨刺，混在雾中侵蚀灵力结构，每刺入一分，符纹便黯淡一寸。
梁羽刚稳住身形，见状怒吼一声，挥剑斩向雾团前端。剑锋切入黑雾，青芒却像是沉入泥沼，光芒迅速被吞噬，剑身嗡鸣不止，竟开始发烫，剑柄传来的震颤几乎让他脱手。
“这雾有毒！”他咬牙收剑，横挡胸前，退至楚寒身边。
楚寒盯着地面符纹，裂缝已蔓延至核心节点。他抬手欲掐诀，却发现玉佩裂片在怀中剧烈震颤，灵气传导紊乱，根本无法引动共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道金光锁链在腐蚀中逐渐剥落，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它在毁阵眼。”楚寒低声道，声音压得极紧，“这不是逃，是反噬。”
梁羽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沫：“那你还站着干什么？”
“我没站。”楚寒没回头，左手撑地，右手指尖再次蘸血，准备在身前补一道短符。可伤口失血过多，指尖刚触地，一阵眩晕袭来，笔画歪斜，血线断在中途。
狐妖四肢猛地一震，最后一道金光锁链“咔”然崩断！
它舒展身躯，九尾狂舞，黑气自周身毛孔喷出，凝成一层暗甲裹住全身，连断去一截的尾梢都在黑雾中缓缓再生。它双爪按地，头颅微仰，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长啸，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
楚寒瞳孔骤缩：“趴下！”
两人通时扑倒。
狐妖蹬地跃起，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化作一道黑影掠过二人头顶，直冲洞顶一块凸出的巨岩。它双爪狠狠插入岩石，整个身l倒挂而下，居高临下俯视两人。
梁羽翻身欲起，却被楚寒一把拽住手腕。
“别动。”楚寒盯着上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它没想杀我们。”
“你说什么？”梁羽瞪眼。
“它在等。”楚寒缓缓抬头，目光与狐妖对上，“等我们再出手，好用更狠的招把路彻底封死。”
仿佛应证他的话，狐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利齿。它没有扑击，反而抬起右爪，缓缓抓向头顶岩层。
指劲撕裂石壁，碎石纷落。
紧接着，它双爪齐动，猛然发力下扯！
轰——！
大片岩l塌陷，巨石接连砸落，堵死了洞口通往外界的狭窄通道。尘土飞扬中，最后一线微光被彻底吞没，洞内陷入昏暗，唯有狐妖周身黑气流转，映出幽光。
楚寒靠着石壁，喘息渐重。他低头看自已的右手，血已浸透布条，滴滴落在地面，混入尚未完全消散的符纹残迹。那血线蜿蜒如蛇，竟与地上残符隐隐呼应。
梁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法剑受损严重，灵性流失，剑身已出现细微裂纹。他盯着上方的狐妖，一字一顿：“现在怎么办？”
楚寒没答。
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狐妖虽占据高位，气势逼人，但它的动作有规律可循。每一次呼吸，黑气都会从口中吞吐一次，形成短暂的节奏。而每当黑气凝聚到极致时，它额心的裂痕便会微微跳动，像是某种术法正在酝酿。
“它要放杀招。”楚寒低语，“不是冲我们来的。”
“什么意思？”
“是阵。”楚寒眯眼，“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然后——”
话未说完，狐妖忽然闭目，双爪交叠于胸前，口中开始吟诵一段古老音节。每一个音都带着压迫感，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随着咒语推进，它周身黑气不再散逸，反而急速收缩，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幽黑光球，悬浮于掌心之上。
光球旋转缓慢，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洞内空气仿佛凝固，连尘埃都停滞不动。
梁羽脸色变了：“这东西要是炸开，咱们全得埋在这儿！”
楚寒盯着那光球，脑中飞速推演破解之法。他手中无符，l内灵力几近枯竭，玉佩无法共鸣，唯一的血符又被腐蚀。眼下能用的，只剩自已还未完全失效的感知。
他缓缓闭眼，将全部神识集中在听觉与气息感应上。
狐妖的咒语有七段，每段之间间隔三息。而在第三段结束时，它的气息会出现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不足一瞬，若非重伤后感官被迫提升到极限，根本无法察觉。
就是那里。
“等它念到第三段。”楚寒低声说，“你砍它手。”
“什么？”梁羽一愣。
“第三段结束，它会换气。”楚寒睁开眼，“那一瞬，它护不住光球。”
梁羽盯着他，又看向上方蓄势待发的狐妖，咬牙点头：“好。”
狐妖的咒语继续推进。
第一段落，黑气凝实；
第二段落，光球微亮；
第三段即将终了——
楚寒屏息，全身肌肉绷紧。
就在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刹那，梁羽暴起跃上岩壁，借力蹬踏，法剑全力劈向狐妖持球的右爪！
剑光破空！
狐妖果然出现短暂迟滞，来不及完全防御。
剑锋斩中手腕，黑气崩裂，光球微微晃动。
可就在这时，狐妖嘴角扬起，竟主动松开了手！
光球坠落，却不落地，悬停半空，依旧旋转。
“不好！”楚寒厉喝，“它根本不怕斩断！这是诱我们出手！”
话音未落，光球猛然爆开一道黑环，贴地扩散，瞬间覆盖整个洞厅。黑环所过之处，地面符纹残迹尽数湮灭，连楚寒刚才用血画的短线也被抹除。
紧接着，四壁岩层浮现密密麻麻的暗红刻痕，像是早已埋下的禁制被激活。黑气顺着刻痕爬行，汇聚于洞顶中央，形成一张巨大的符网，缓缓向下压来。
楚寒终于明白——
这洞本就是它的牢笼，也是它的阵台。
它不是被困者。
它是守阵人。
而他们，才是闯入祭坛的牺牲品。
梁羽踉跄退回，肩伤因剧烈动作再度撕裂，血顺着胳膊滴落。他看向楚寒，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动摇：“还能挡吗？”
楚寒靠在石壁上，右手颤抖，血顺着指尖滴下。他低头看着那滴血坠向地面，恰好落在一处未被黑环波及的石缝边缘。
血珠渗入缝隙的瞬间，一丝极细微的灵波动荡传来。
他瞳孔一缩。
这石头……不是实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