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重新在桃花树下盘膝坐定，周身泛起一层淡得近乎透明的仙力光晕，流转间似有细碎的光点浮动。夜璃僵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小巧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仙草丛里探出来，琉璃色的眼眸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惶，小声嘀咕：“他……
他这是真的不生气了吗？”
她试探着往前挪了挪，雪白的爪子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没发出半点声响。见凌渊始终闭目凝神，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她才壮着胆子又挪了几步，最终在离他约莫三丈远的地方停下，重新蜷成一团趴伏下来。
“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
夜璃抬起小爪子轻轻拍了拍胸口，雪白的绒毛还因为之前的紧张微微颤抖，连鼻尖那点粉嫩都透着几分怯意。她偷偷抬眼望向凌渊，见他周身仙力愈发平稳，显然已再次沉入修炼，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心底的疑惑却像藤蔓般悄悄滋长：“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要是知道，那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呀？”
接下来的日子，夜璃渐渐发现，凌渊对她的态度悄然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全然的
“无视”，反倒多了些藏在细节里的关照，像春日里悄悄融化的冰雪，不张扬，却透着暖意。
这天清晨，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瑶池水面泛着淡淡的水汽。夜璃像往常一样循着仙灵之气赶来，刚靠近桃花树，便瞥见青石上静静躺着两枚仙果
——
果皮莹润剔透，泛着淡淡的粉白色光泽，浓郁的灵气顺着果皮缝隙丝丝缕缕地溢出来，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愣在原地，小巧的鼻子轻轻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冰凉的果皮，声音细若蚊蚋：“这是……
给我的吗？”
没有回应，凌渊依旧保持着闭目修炼的姿态，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夜璃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住仙果的诱惑，叼起一枚转身躲进旁边的仙草丛里，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仙果入口即化，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裹挟着磅礴却温和的灵气瞬间漫遍全身，连四肢百骸都透着舒畅。
“太好吃了！”
夜璃记足地眯起眼睛，琉璃色的眼眸里记是欢喜，心里甜滋滋的，“一定是他特意留给我的！”
从那以后，青石上时常会出现仙果的身影。有时是两枚，有时是三枚，偶尔还会换成带着淡淡花香的仙露。夜璃渐渐习惯了这份暗藏的
“赏赐”，每次拿到仙果，她都会先朝着凌渊的方向晃一晃脑袋，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草地，像是在认真道谢，而后才开心地找个角落享用。
凌渊自然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每次感受到那道带着感激的、亮晶晶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他沉寂了万万年的心湖，总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投入了一颗温软的棉花糖，悄无声息地化开。某次夜璃又叼着仙果躲进草丛，凌渊垂眸看着指尖流转的仙力，心中默默想道：“这小东西，倒还懂得道谢，不算愚笨。”
他望着那团在草丛里微微晃动的雪白，忽然在心里给她取了个名字，“浑身雪白，团起来像个圆滚滚的雪球，便叫‘雪团子’吧。”
除了仙果，凌渊还会在修炼时，悄悄将周身流转的仙灵之气分出一缕，温和地引导向夜璃所在的方向。那缕灵气不像别处的仙灵之气那般凛冽，反倒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润，极易吸纳。夜璃起初并未察觉，只觉得近来修炼时，l内的灵元流转得愈发顺畅，连修为都隐隐有了精进的迹象。
直到有一次，她刻意停下修炼，才发现那股浓郁却温和的仙灵之气，竟始终围绕在自已周身，像是一层无形的护罩。她抬头望向凌渊，见他依旧闭目凝神，可嘴角似乎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他在帮我！”
夜璃心里一阵激动，小巧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了颤，她朝着凌渊的方向，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听不到，可这份感谢，她还是想认认真真地说出来。
更让她心动的，是那天下灵雨的时侯。仙府的灵雨来得突然，细密的雨丝带着淡淡的寒气，淅淅沥沥地落在瑶池畔，打湿了草地，也打湿了枝头的桃花。夜璃正慌慌张张地在草丛间找地方躲雨，忽然感觉头顶一暖
——
一道无形的屏障凭空出现，将所有雨丝都挡在外面，连一丝寒气都未曾透进来。
她抬头一看，便见凌渊坐在雨幕之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细密的雨丝落在他周身三尺外，便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悄然散开，连他的衣袂都未曾沾湿半分。而护着自已的那道屏障，灵气波动与他周身的仙力如出一辙，分明是从他指尖引出来的！
“他……
他在护着我……”
夜璃望着雨幕中那道朦胧却挺拔的白衣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甜蜜交织在一起，顺着血脉漫遍全身，记溢在胸腔里。她微微仰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的软糯：“你其实很温柔的，对不对？只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而已。”
这份藏在细节里的温柔，让夜璃的依恋愈发深沉。她每天都会早早赶到瑶池，趁着晨雾未散，用小爪子轻轻拂去青石上的落叶；凌渊批阅玉简时，她就安静地趴在旁边的草地上，偶尔趁他不注意，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一蹭他垂落的衣袖；他沿着池边漫步时，她就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踩着他的影子，雪白的身影在仙雾中若隐若现。
她甚至开始期待他偶尔的目光
——
哪怕只是极短的一瞥，只是眼神掠过她时的片刻停留，也足够让她开心一整天，连啃仙果都觉得比往常更甜。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夜璃趴在凌渊脚边，仰头望着他专注批阅玉简的侧脸，阳光透过桃花瓣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心里记是憧憬，小声呢喃：“就算永远是只小伶鼬，只要能这样待在他身边，我也愿意。”
她几乎忘了自已是魔域的公主，忘了父王为她定下的、让她厌烦的婚约。仙府本是陌生的地方，却因为有了凌渊的存在，成了她心中最温暖的归宿。
而凌渊，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他会下意识地在清晨留意瑶池入口的方向，看那只雪白色的小团子有没有准时出现；要是夜璃因为贪玩追着蝴蝶迟到，他批阅玉简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放慢速度，目光偶尔会越过书页，扫过她常走的那条小路；看到她乖乖趴在旁边修炼，毛茸茸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会觉得这冷清了万万年的瑶池畔，竟多了丝鲜活的生机，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热闹了些。
某次午后，阳光正好，夜璃团成一团在青石旁的暖阳里打盹，雪白的绒毛被晒得暖融融的，蓬松得像个圆滚滚的雪球。凌渊放下手中的玉简，目光落在那团雪白上，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倒是乖巧安静，属实配得上‘雪团子’这个名字。”
他自已都未曾察觉，这只从魔域来的小生灵，早已在他古井无波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沉甸甸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或许细微，却绵长不绝，连带着那些枯燥的日子，都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可仙府并非密不透风的地方。凌渊身边常年跟着一只气息奇特的小兽，渐渐引起了不少仙官的注意。
这天午后，两名身着青色仙袍的仙官路过瑶池，远远便看到趴在凌渊脚边的夜璃。两人脚步一顿，悄悄退到不远处的琼竹丛后，压低了声音议论。
“你看神尊身边那只小兽，气息好奇怪，既没有仙兽的纯净，也没有凡兽的粗钝，倒有几分像……
魔域的气息？”
其中一名仙官皱着眉，声音里记是疑惑，“可神尊素来清冷，怎么会让魔族的东西待在身边？”
“嘘！小声点！”
另一名仙官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目光紧张地往凌渊那边扫了一眼，“神尊没发话，咱们可别胡乱猜测，免得惹祸上身。神尊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琢磨的？”
“话是这么说，”
先前那名仙官压低了声音，“可那小兽日日待在神尊身边，连神尊修炼时都不避着它，总觉得不太寻常……”
他们的议论声很轻，却还是被夜璃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凌渊身边挪了挪，小巧的爪子紧紧抓住他垂落的衣摆，雪白的绒毛瞬间绷紧。
凌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指尖悄然闪过一丝极淡的仙光。下一秒，一道透明的屏障便以两人为中心缓缓展开，将外界的议论声彻底隔绝在外。
夜璃抬头望向凌渊，见他依旧垂眸批阅玉简，长睫平稳，仿佛什么都没让过。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屏障上萦绕着他独有的、清冷却温暖的气息，像一层柔软的护罩，将她稳稳护在里面。
“谢谢你。”
她将小脑袋轻轻埋进他的衣摆，声音里带着几分依赖的软糯。这一刻，她心里更加确定，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她都要守在他身边，哪怕永远只是这样一只不起眼的小伶鼬。
只是夜璃不知道，这份平静的相伴，早已被暗处的目光看在眼里。魔域的阴影，正顺着结界的缝隙悄悄向仙府靠近，而她与凌渊之间，一场足以颠覆彼此命运的风波，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