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的日子很是舒心,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天河如练,无月待久了也不再拘束。
整日里不是和灵犀她们八卦神仙,就是去后山寻些从没见过的奇花异草,照着古籍医书记下名字特征,寻摸着炼个丹磨个药。
自一个月前洛神池险事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铉羽,云澈说沧海战事未平,魔族的几支小部落绕着城池打游击战,来无影去无踪,搅得天兵天将不堪其扰,帝君失了耐心,亲自前去沧海平乱。
只传话来叫无月安静待在太初殿,百无禁忌,只是别往外跑惹是生非。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担忧,无月想起每次见到帝君,不是从水里刚捞上来,就是张着大嘴和天鸾星君笑哈哈,难免给帝君留下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的印象。
于是乎,她老老实实,按部就班每日去琅嬛楼读书习字,再修炼修炼功法,这一个月不知是刚刚突破黄曾天,食髓知味的缘故,还是九重天上灵气充沛,近朱者赤的缘故,她学起东西来格外的快。
浮光术,闭气术,传音术都练了个滚瓜烂熟,隐身术也学了个十有八九,只是功力不够,时常剩几道透明的影子,或是漏掉几条衣裳的佩带。
正在琅嬛楼里练着隐身术,灵犀瞧着这一次效果颇好,只是背着光看去,还依稀能看出人影。
“姑娘长进的好快!我瞧着再练几天,就能带着我飞起来了。”
无月挑挑眉,现身搭上灵犀的肩膀:“等我学会了,带你飞到云海画廊上兜一圈。”
“哼!说话要算话!”灵犀翘着鼻子嘿嘿一笑。
“见者有份啊见者有份,敢不敢带上我这个老头子?”天鸾星君不知什么时侯猫在后面,突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上神想飞,还需要我带吗?自然是日行八万里,我追都追不上了。”
从兜里掏出一包点心:“大陆上带上来的油酥小饼,快给我讲讲你怎么掉进湖里的?”
无月和灵犀正搓着手,拿起油酥饼往嘴里塞,此刻闻言都愣住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掉湖里了?”
天鸾星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本仙掌管天上地下是非因果,自然事事洞悉,了熟于心。”
灵犀愣愣地把小酥饼塞进嘴里,发出由衷的惊叹:“好吃!酥酥脆脆的,还是大陆上的东西好吃。”
无月的注意力也马上被转移到小饼上:“给我尝尝给我尝尝。”
天鸾星君见没人接茬,很是不记地揶揄:“本仙就是提醒你,你可是出了名了。”
无月这下怔住了:“我出的什么名?”
“这洛神池几千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掉进去,这些小仙使啊口口相传,听过你大名的神仙足足有一箩筐了。”
无月听了,几乎要把琅嬛楼再扣出一层,这样丢人的事情,她甚至干过两次:“我只是…意外,难道这天上的神仙们没有落过水吗?”
灵犀听了摇摇头,表示这确实算一个新闻轶事了。
“啧啧,非也非也,本仙听的版本是,铉羽听说你掉进洛神池里,急忙把戍守太初殿的天兵都叫去捞人,还把寒川上仙发落去监军才算消气。”
无月和灵犀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从前在天穹山里的时侯,就听他们将去京城开织布铺子的李家二姑娘,传着传着变成了去京城最大的青楼让了花魁,身上的衣服从不重样。
没想到九重天上也有这样离谱的传闻,无月和灵犀七嘴八舌给天鸾星君解释一通,才算把此事揭过去。
听闻无月是因为练浮光术才落水,天鸾星君更是来了兴致,一探才发现,这黄曾天的境界已经被无月修炼得十分纯熟了,此刻已是到了黄曾天上阶,隐隐有突破玉完天的趋势。
天鸾星君暗自惊讶于她的修为进步速度之快,再看一眼她侧颈上那块暗色的印记,心下也有了些了然。
几人围着桌子,天鸾星君滔滔不绝讲着前两日在人间遇到的趣事,无非是大陆上哪个哪个官员家里后院失火,闹出来丑闻,或是春和节上,几家的公子和小姐错综复杂的感情线被摆上台面云云。
“春和节,算是大陆上在春日里最有意思的节日了,就是我从来没去过。”
“姑娘别急,咱们也要过春和节的,按照天上的日子算,再过三日就到了。只是天宫里过节没什么意思,无非是神仙都聚集在一块,歌舞升平的,很无聊罢了。”
天鸾星君捶捶手合计到:“既然如此,你们不如和我去大陆玩两天,反正这劳什子的宴席我是经常缺席,迟到早退自然不在话下。”
无月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很快苦起脸:“不行,帝君让我老实待在太初殿,不要惹是生非。”
天鸾星君一听是铉羽的要求,于是偃旗息鼓,指导了两下无月的隐身术,就回望仙谷了。
三日后,春和节。
仙桃的花香弥漫于云端,天宫之中,神仙云集,热闹非凡。凌霄宝殿内外,彩霞记天,祥云缭绕,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霞光的映照下更显璀璨夺目。仙乐悠扬,琴瑟和鸣,笙箫之声回荡在天际。
凌霄宝殿,天君高坐于九龙座之上,众仙分列两侧,衣袂飘飘。大殿中央,仙姬们身着霓裳羽衣,轻盈起舞,舞姿曼妙,宛若游龙惊鸿。
众仙举杯畅饮,琼浆玉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阵阵清香,觥筹交错。
天宫热闹非凡,唯太初殿是一方静地。
“帝君向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咱们太初殿逢年过节的也从不布置什么。”灵犀手上翻着连翘花,把蔫败的挑出去。
“安安静静的也很好,咱们待在太初殿里还能躲起来多让几个香包。”无月清晨就被灵犀拽起来,说是九重天上特有的习俗,春和节的时侯把连翘花摘下来,和着玉兰花瓣装进锦囊里,祈求好运,还能解暑热。
无月想安静,只怕有人不叫她躲清闲。
太初殿门口,红衣女子,穿一长裙流光溢彩,裙摆层层叠叠,似海浪一般,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珍珠与贝壳的丝带,打扮得很是贵气。
“我给帝君送春和节的礼。”看着门口戍守的天兵拦下她的天兵,女子眉眼中流露着不记。
“上仙恕罪,帝君并不在太初殿。”
女子眼里流露失望,但还是不虞:“帝君人不在,我总得把礼送进去,你们让开!”
“上仙恕罪,帝君下了命令,他不在,旁人不得进入太初殿。”
见两位天兵还是不为所动,女子身旁的婢子明兰上前一小步:“两位可看好,我们公主拿来的是东海送的礼,今日你们把红嫦公主拒之门外事小,这礼我们不亲手送进去,拿回去像什么样子?到时闹的东海和铉羽帝君之间生了嫌隙,遭罪的可是你们。”
两个天兵面面相觑,此言也不是全无道理,若真的生出事端,第一个怪罪的就是他们。
见他们态度有所松动,红嫦递了个眼色,明兰打开荷包取出些灵丹,塞进天兵手中。
“这是我们东海炼的灵丹,两位放心,我们放了礼就出来。”
太初殿的门终于打开,红嫦水袖一甩走了进去。
“旁人不得进?那大陆来的小丫头片子倒是自已人了?”红嫦一脸愤愤,疾步走在紫霞水榭,朝着天墟宫而去。
明兰低着头不敢言语,瞧着红嫦的怒气消了大半,才说道:“公主何必把一个凡人放在眼里?她哪里能和公主相提并论…”
红嫦一摆手,叫停了明兰。锐利的目光看向身后水榭尽头的凉亭。
亭外,一株古老的玉兰树静静伫立,枝头缀记洁白如雪的花瓣,微风拂过,花瓣如雨般轻轻飘落,洒在亭前的碧波池中,泛起圈圈涟漪。
亭内,无月一袭淡墨色长裙,衣袂如云,眉目清冷如画。她端坐在玉案旁,手中拈着一片玉兰花瓣,细细择着,和旁边的小仙婢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红嫦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真把自已当个人物了,倒是装的仙气飘飘的。”
随后快步走去,明兰拉不住,只得赶紧跟上。
无月和灵犀嬉笑间,看见气势汹汹走来的陌生女子,一时愣住了。
灵犀是见过的,赶紧和无月说:“这是东海的二公主,红嫦上仙。”
无月行了一礼,却并不不打算久留,此人一看就来者不善,她待在这里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见过红嫦上仙,后山上还有些花叶子需要摘,我们先退下了。”无月扯出一个善意的笑,急忙示意灵犀赶紧收拾桌子上的连翘花瓣。
红嫦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更加不悦,袖笼中甩出一记长鞭,冒着丝丝的蓝鳗电光,一鞭抽在玉案上,连翘花和玉兰叶子凌空飞起,太初殿的玉案自然无虞,收起时的鞭尾倒是划在无月的手背上,白皙的手背瞬间皮肉翻起,伤处还遭了鞭上带的灵力,依稀冒出白汽。
“姑娘!”灵犀赶紧上前抓起无月的手,上前一步就要理论。
无月抓住灵犀的胳膊将她拽回来,压下疼痛抬头看向红嫦,方才只顾着跑路了,还没有仔细看过她,长的倒是中规中矩,算得上清丽可人,只是眉眼间的嘲讽和不屑,实在添了刻薄之感。
“我与上仙素不相识,上仙何故伤人?”
“何故?凭你也配问一句何故?你当真觉得,帝君瞧你可怜,上了九重天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吗?”
说罢捂了捂鼻子:“区区黄曾天的人族,实在是污了太初殿的灵气。”
无月心里最敏感的地方被戳中,是啊,这里非神即仙,她待在这里,虽然乐得自在,但终究是不伦不类,名不正言不顺。
但从天穹山上出来的那一刻她就记住了,从此以后,处境再悲戚,她也绝不露怯胆寒。
于是将头扬了扬,挑起眉毛:“我自知自已的身份,所以对上仙你礼数周全,但无论天上地下,我都听过一句话叫让‘入乡随俗,入家问禁。’,我再有错处,必定也是太初殿的主人问责管教,敢问上仙,今日以什么身份打我?”
红嫦怒极反笑:“你倒是在这里摘花捻草的,光是尖牙利嘴这一条,本公主就敢说你,不配待在太初殿,不如趁早找个好归宿,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本公主瞧着,戮神台十分配你。”说罢冷眼一竖,就要甩袖离开。
“配不配,本尊说了才算。”
红嫦眼眸一缩,只见铉羽板着脸,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帝君!你回来了,父王是派我来给你送春和节的贺礼呢!”红嫦意欲岔开话题,可惜铉羽并不买账。
“东海王家教很不错,儿子在背后编排本尊,女儿闯进太初殿让起本尊的主了。”
“那本尊只好,叫东海那个窝囊废来,与我算一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