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胆战地回到璇玑阁,就见灵犀慌慌张张跑来。
“我的天啊,姑娘跑哪去了,我去膳房拿个点心你就不见了,我险些把璇玑阁翻个个儿。”
“对不住,我只是闷得慌,跑到后山去逛了逛。”
“姑娘以后去哪儿可得把我带着,人生路不熟的走丢了可怎么好。”
“好嘛好嘛,好灵犀,琅嬛楼在哪里呀。”
“琅嬛楼就在太初殿的中心。”灵犀手一指,远远地看见一座屋檐飞起的高楼,“那是帝君放古籍藏书的地方,平日里几乎没人去,我都不曾进去过。”
“这么远??!我们要怎么过去呢?”无月真的觉得帝君是一款很离谱的神仙,先是一甩袖子把她甩回岸边,又要她日日走这么远的路去整理琅嬛楼。
“自然是瞬移过去啦!”灵犀笑的眉眼弯弯。
“……”
“灵犀,你会带人吗?”
“什么?我修为不够,我瞬移带人还不如我们走路快呢”
“罢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欠了帝君的债总是要还的。”
只当是强身健l了!
……
“帝君,这无月姑娘两个月来天天从璇玑阁出来就莽着头走,绕着老大个洛神池跑半圈过去,又从映风林里面哼哧哼哧穿过去,紫霞水榭是绕了一遍又一遍,每天去琅嬛楼的路上都快要花费一个时辰了,真是折腾得够呛。”云澈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讲着。
“由着她去。”
“帝君何苦给她指个这样的差事呢?琅嬛楼日日都有专人打扫,原是不需要整理的。”寒川也面露不解之色。
“筋骨太弱就去锻炼,诗词不通就去读书,琅嬛楼里不少古籍记载修炼之法,她若聪明,就不会觉得路远。”铉羽悠哉悠哉靠在洛神池凉亭里,抛下些鱼食。
“我看你俩也是闲的皮紧了,要不帮她一起整理吧。”
云澈一想起那九层高的琅嬛楼,望不到顶的书柜,顿时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看着她别惹出乱子就好,旁的事情不必告诉我。”铉羽翻过手腕洒下手心最后一点鱼食,转身往寝殿走去,留下云澈寒川两人面面相觑。
“都怪你!好奇心太重!”云澈先发制人,赖在寒川头上。
“怪我?是谁学无月姑娘学的最起劲?你有时间就去给天君的龙雾莲施施肥,看看能不能开朵花出来。”寒川勾起嘴角,阴阳怪气的本事倒是跟着帝君学了个十成十出来。
一阵风从池面上刮来,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烤红薯的香味。
“谁是无月姑娘啊?可是帝君从大陆带上来那位啊?”天鸾星君身穿宽大锦袍、头戴歪斜玉冠,面容姣好,装扮还有些女仙的气质。他手里还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烤红薯,嘴角沾着一点焦糖。
“快与本仙讲一讲,这姑娘是何方神圣啊,她和这个铉羽帝君之间,是是…是有怎样的这个爱恨情仇?”天鸾星君一手揽着一个,烤红薯的渣子还掉在了寒川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哈,闲来无事去大陆逛了逛,路上闻到香味,忍不住买了点。”天鸾星君拍掉寒川身上的渣子,尬笑着解释。
“老头儿,能不能不要一来就如此的八卦,你不是兼职看姻缘吗?还不知道我们帝君是无爱一身轻,铁树不开花。”云澈毫不费劲地从天鸾星君的钳制下出来,一巴掌拍上了他头上挂的骚气红流苏,想必又是在下面乱晃的时侯淘来的。
“怎么称呼本仙的!我虽然年岁略长些,辈分高些,资历深些,但我相貌堂堂,年轻貌美啊。怎可称呼我为老头儿呢!饶你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仙自有门路。”
随手一挥,袖子里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纸鹤,绕着他转了一圈,刚站上去,脚下的纸鹤突然打了个喷嚏,把他颠得一个趔趄。他赶紧稳住身形,“本仙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癫狂的笑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烤红薯香。
“咋整,这小老头指定去找无月了。”
寒川正经思考两秒:“帝君说了,无月不惹事就行,别的不管,那事儿惹上她了应该也…无伤大雅。”
云澈点点头,赞通道:“言之有理。”
琅嬛楼里,无月正趴在地垫上看《混元造化录》,涉及天地造化的奥秘,讲述了人族如何借助天地之力修炼自身,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正看得津津有味,将要看出点门道来,却闻见一阵烤红薯的香气。
“算算时辰也要到了,灵犀怎么还不拿吃的来,真真是饿死了。”无月把头埋进书里,四肢粘在地上,黏黏糊糊的念叨着:“灵犀快来灵犀快来。”
手里突然多了些温热的感觉,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无月抬起头来,看见手心里放着一个烤红薯,烤焦的外皮都快掉了下来,顿时眼睛都亮起来了。
“灵犀!你们九重天上还有红薯!太香了!快来我们…”
“…一人一半…”
无月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疑似是神仙的人,吓了一大跳,趴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唉唉,本仙乃天鸾星君,掌管星象,兼管天上人间姻缘红事,实乃小仙一位,姑娘大可不必行此大礼啊!”
无月也感到很无语,为什么自已每次见到九重天上的神仙,不是狼狈得快没命了,就是这样四脚朝地的装王八。
两个月来和灵犀倒是把天上的规矩学了个七七八八,无月站起来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无月见过上神。”
欠身时,鬓角的几丝长发垂下,露出侧颈上的印记,天鸾星君看见,难道露出震惊之色,扶起无月,还以一个拂尘礼。
“姑娘客气了,我突然造访,吓到姑娘了。烤红薯是给你的,想来是人族的吃食,你吃着也习惯些。”
无月这才道了声谢,掰开烤红薯,扑鼻的香气传来,勾得天鸾星君眼神乱飘。
无月看到他巴巴的眼神,心下想着,这倒是个有意思的神仙,身在九重天,倒是十分的接地气,于是笑了笑将一半烤红薯递给他:“上神帮我分担些吧,这红薯生的太大了,我实在是吃不完,这样好的美味,可不能浪费了。”
天鸾星君从善如流地接过烤红薯:“既然如此,那本君也不与你客气了!”于是一屁股坐在矮桌跟前的地上,还拽了一把无月的衣摆:“坐下啊,站着干嘛。”
“要说这烤红薯啊,最考验的就是一个火侯。本君在人间吃过无数的烤红薯啊,火侯掌握得好,那红薯才叫一个外焦里糯,不糊不干。”
无月舔了舔嘴角的渣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从前没饭吃,就是靠挖红薯烤红薯度日的。炭火金贵,我拾了柴就偷偷去竹林里面烤,竹筒烤红薯,还别有一番滋味呢。”
“我倒是听过土灶烤红薯,还有用泥包着红薯烤的,这竹筒烤红薯,我还是头一次听。”
“没有人这样烤红薯,我也是逼的没法子了才想到的。”无月苦笑一声,随即又笑到:“但是也好吃,竹子的清香渗到红薯里面,又清甜又软糯,来日有了机会,我再给上神烤一些,以报今日红薯之恩。”无月促狭一笑,惹得天鸾星君也哈哈大笑。
天鸾星君听了这些,想是这无月姑娘从前在大陆上过的不好,急忙岔开话题:“那我可等着了,不过这家烤红薯也算是大陆上的老字号了,现在这个老板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烤红薯烤的最好的一辈儿了,半年前我还能天天吃到,可惜他这些子子孙孙没有学到精华。”天鸾星君也打开话匣子,竟还说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红薯了。
无月却觉得很不对劲:“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烤的红薯,到今天也该相隔几百年了,上神怎么说是半年前呢?”
“嗨呀,谅你初来乍到,还不甚清楚,这天上人间是大有不通,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在大陆上的一辈子,再长寿,到了九重天上看来,也不过是区区三个月,要不然为何人族绞尽脑汁,人人修炼呢?”
无月听了愣在原地,天鸾星君招呼了几声,也不见她有所反应,急忙晃了晃她。
“啊?”
“无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太过惊奇了,也是,如果还在大陆上,现在你也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这样想一想确实怪怪的。”
“并非如此,上神,我只是才反应过来,我那两个爹娘,还有家里那个弟弟,已经可以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无月喃喃道。
天鸾星君自觉捅了人家的伤心事,赶紧在神识里查探无月姑娘之前的境况。
一看才知道这姑娘何止过的不好,简直是受尽压迫,所幸她那一家子人也没有好下场,无月和帝君走后,家里的活计大半都压在那老太婆身上,惹得她天天咒骂,没两年疾病缠身不能下地,被宠着爱着的宝贝儿子洛光明却认为老太婆成了拖油瓶,不顾自已母亲的苦苦哀求,趁夜拉到山上活埋了。
那洛光明又完全是个修炼的废柴,混吃混喝身无长处,在学堂里染上了赌,要债的人甚至找到了天穹山来,洛光明连夜跑了,抛下老父亲偿还债务,最后还不上叫人活活打死了。
洛光明倒是走了运,让了些黑心小生意发了笔财,将自已包装成一商会才俊,甚至还骗得一官家小姐偷了府里中馈一起跑了。但也下场凄惨,被那家的老爷抓住剁去了手脚,尸骨放在乱葬岗无人问津。
天鸾星君看完这些也是唏嘘,于是问道:“姑娘可想知道走后发生了什么?”
无月睁开眼睛,摇摇头:“我近来在琅嬛楼看了不少书,书上写着‘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当日我已与他们恩断义绝,今日也绝不回头,若是他们过得有滋有味,那算世道不公,若是他们个个悲戚,那也是活该领受。我有我的路,自然不要困宥于从前。”
天鸾星君把手掌拍的呱呱响:“解气!实在是解气!你这脾性我实在是喜欢!”
天鸾星君望向她脖颈上的胎记,意味深长地说:“无月姑娘尽可大展拳脚,必有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