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劭和郗棠相恋七年,从校园到职场,他以为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直到在郗棠的备用手机里,看见她和顶头上司顾煊的露骨聊天。
他太无趣了,哪像你这么会玩。
邝劭没吵没闹,只是默默把郗棠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
三个月后,郗棠哭着说怀孕了,顾煊却逼她打掉。
邝劭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生下来,我养。
他亲手把顾煊公司核心技术的致命漏洞卖给对手,看着对方股价崩盘。
郗棠母亲急需换肾,他冷眼旁观:求我不如去求你的顾总。
当郗棠跪在暴雨里,他终于俯身捏起她的下巴:痛吗这才刚开始。
第一章
邝劭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公文包,关掉办公室的灯。晚上九点半,写字楼里空了大半。他习惯性掏出手机,屏幕干干净净。郗棠今天没发消息。
他皱了下眉,手指划开屏幕,点开置顶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停在昨天中午,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回了个随便。再往前翻,全是这种干巴巴的对话。
七年了。从大学图书馆里她撞翻他的一摞书开始,到现在他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她在一家势头不错的科技公司做项目主管。时间像砂纸,把当初那些滚烫的誓言和心跳都磨平了,只剩下一种习惯性的、温吞的相处。邗劭觉得这大概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细水长流。他计划着年底求婚。
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邝劭回到家,屋里黑着灯,只有玄关感应灯亮起微弱的光。他换了鞋,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厨房冷锅冷灶。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啤酒和半盒鸡蛋。
郗棠还没回来。最近她总是加班,说公司新项目赶进度,上司顾煊盯得紧。顾煊,那个三十出头就爬到副总位置的男人,邝劭见过两次,西装笔挺,眼神锐利,看人时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邝劭没多想,拿了罐啤酒坐到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嘻嘻哈哈的声音填不满空荡的客厅。他有点烦躁,起身去卧室拿充电器。
郗棠的包就扔在床尾凳上,拉链敞开着。一个粉色的、陌生的手机壳一角露了出来。邝劭认得郗棠的手机,是黑色的。他动作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手指伸过去,把那个粉色的手机抽了出来。
手机没设密码。屏幕亮起,直接就是微信的聊天界面。顶置的联系人备注只有一个字:煊。
邝劭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点开。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
煊:宝贝,到家没想你了。
下面紧跟着一张照片。角度是从下往上拍的酒店天花板,水晶吊灯晃眼。照片下面一行字:刚洗完澡,床上等你消息呢。
郗棠的回复跳出来:烦死了,他刚回来,一身汗味,恶心。
煊:哈哈,忍忍,我的小野猫。周末老地方这次带点新‘玩具’
郗棠:嗯。他太无趣了,木头一样,哪像你这么会玩。
煊:那是,保证让你忘了他姓什么。
……
后面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邝劭眼睛生疼。他手指僵硬地往上划,那些露骨的调情、对他的鄙夷、周末幽会的计划、甚至讨论玩具的细节……密密麻麻,像无数根针扎进他脑子里。
他太无趣了。
木头一样。
哪像你这么会玩。
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刮得他血肉模糊。七年,两千多个日夜,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个东西一个散发着汗味、让她恶心的、无趣的木头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冲上喉咙。邝劭死死攥着那个粉色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他盯着屏幕上那句床上等你消息呢,眼前一阵阵发黑。
客厅里电视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嘻嘻哈哈,刺耳得像个拙劣的讽刺剧。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冷却的火山石雕。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不是悲伤,不是愤怒,是一种更彻底、更死寂的东西。所有的温度瞬间抽离,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岩芯。
他慢慢地把那个粉色手机放回郗棠的包里,拉好拉链,位置分毫不差。然后他走到客厅,关掉电视。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沉重得不像话的呼吸声。
他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片燎原的冰焰。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眼神一点点沉下去,沉进深不见底的寒潭。
无趣木头
邝劭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在黑暗中无声绽开。
那就让你们看看,一块被点燃的木头,烧起来是什么样子。
第二章
郗棠是快十一点才到家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拖沓。
回来了邝劭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平平的,听不出情绪。他手里拿着本书,头也没抬。
嗯,累死了。郗棠把包随手扔在玄关柜上,换了拖鞋走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气和淡淡的香水味。她没看邝劭,径直走向厨房,有吃的吗饿扁了。
冰箱里有鸡蛋,自己下点面吧。邝劭翻过一页书,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郗棠打开冰箱门,冷光照亮她半边脸,眉头习惯性地蹙着:又是鸡蛋……算了,不吃了,减肥。她关上冰箱,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我先洗个澡,一身烟味,顾总他们晚上非拉着开会,烦死了。
嗯。邝劭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但那些字一个都没进脑子。他听着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哗哗的水流声。
他放下书,起身。动作很轻,像一只在暗夜里潜行的猫。他走到玄关柜前,拿起郗棠那个鼓鼓囊囊的包。手指探进去,准确地摸到了那个粉色手机。他把它拿出来,屏幕按亮,还是那个刺眼的聊天界面。
他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然后,手指点开相册。里面有几张郗棠和顾煊的合影,背景是某个度假酒店的无边泳池,郗棠穿着性感的比基尼,笑得灿烂,依偎在只穿着泳裤的顾煊怀里。还有一张,是顾煊的手,暧昧地放在郗棠穿着丝袜的大腿上,背景是昏暗的车内。
邝劭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在这些照片上刮过。他没有删除,只是退出来,点开设置,找到应用管理,把微信的后台数据彻底清除。然后,他把手机原封不动地塞回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客厅角落的斗柜前。最下面一层抽屉,放着家里的常备药。他拉开抽屉,在一堆药盒里准确地找到了那个白色的小药板——郗棠长期服用的短效避孕药。药板还剩最后三粒。
他盯着那几粒小小的白色药片,眼神深不见底。几秒钟后,他伸出手,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把药板里剩下的三粒药片,一粒一粒,全部抠了出来。白色的药片躺在他掌心,冰凉。
他转身走进厨房,拉开橱柜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有个小药瓶,标签上写着复合维生素B族。他拧开瓶盖,倒出三粒淡黄色的维生素片。大小、形状,和那白色的避孕药片几乎一模一样。
他走回客厅,把三粒维生素片,一粒一粒,仔细地、严丝合缝地,按回了那个白色药板的铝箔凹槽里。药板被压平,放回原处,抽屉关上。
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场默剧。只有浴室里持续的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一切。
第二天早上,郗棠起床时,邝劭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煎蛋和牛奶。
把药吃了。邝劭把牛奶杯推到她面前,语气自然得像过去的每一天,同时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个白色药板,里面是崭新的三粒药。
郗棠打着哈欠,看也没看,熟练地抠出一粒药,就着牛奶吞了下去。谢啦。她含糊地说,拿起一片面包。
最近项目还那么忙邝劭低头切着自己的煎蛋,状似随意地问。
是啊,顾总要求高,压力大得要死。郗棠抱怨着,拿起手机飞快地回着消息,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又迅速压平,不过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嗯,注意身体。邝劭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别太拼。
知道啦。郗棠放下手机,几口吃完面包,抓起包,走了啊,要迟到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屋子里只剩下邝劭一个人。他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那份早餐,收拾好碗碟。然后,他走到斗柜前,拉开那个抽屉,拿出那个白色药板。看着里面剩下的两粒淡黄色维生素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黑色漩涡。
引信,已经无声无息地埋下。只等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第三章
日子像裹了层粘稠的糖浆,缓慢而令人窒息地流淌着。邝劭成了最完美的演员。他记得提醒郗棠吃药,在她抱怨加班时递上一杯温水,在她深夜带着一身不属于他的香水味回来时,沉默地关掉客厅的灯。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潜伏在精心伪装的平静之下,冷眼观察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
郗棠毫无察觉。她沉浸在顾煊带来的刺激和邝劭一如既往的温顺里,甚至觉得生活从未如此顺心过。工作有顾煊的关照,家里有邝劭的体贴,她像一只被两股力量托起的风筝,飘飘然不知危险临近。
变化发生在两个多月后。
一个普通的周末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郗棠坐在餐桌前,脸色有点发白,对着邝劭煮好的白粥,捂着嘴干呕了一下。
怎么了邝劭放下手里的财经早报,抬眼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知道,郗棠皱着眉,揉了揉胃,这几天老是这样,闻到油腥味就想吐,浑身没力气……可能是最近太累,肠胃炎犯了她说着,又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邝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深得像古井,一丝涟漪也无。哦。他应了一声,重新拿起报纸,那今天别出门了,好好休息。
郗棠没在意他的平淡,她自己也心烦意乱。这种恶心感持续好几天了,而且……她心里隐隐有个可怕的念头,但立刻被她压了下去。不可能,她一直按时吃药。
然而,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几天后,在又一次剧烈的晨吐后,郗棠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冲进卧室,翻出那个白色药板。里面只剩最后一粒药了。她盯着那粒淡黄色的药片,心脏狂跳,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她抓起包,几乎是冲出了家门,直奔最近的药店。她没买验孕棒,而是直接买了另一种牌子的短效避孕药。回到家,她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颤抖着手抠出药板里最后一粒药,又拿出新买的那板药,各取出一粒,放在一起对比。
灯光下,差异如此明显!她一直吃的药,颜色是淡黄的,而新买的避孕药,是纯白的!大小虽然接近,但颜色……完全不同!
轰隆一声!郗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扶着冰冷的洗手台才没瘫倒下去。不是肠胃炎……是怀孕了!她一直吃的,根本就不是避孕药!
谁是谁换了她的药!
邝劭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猛地浮现在她眼前。是他!只有他!每天提醒她吃药的人是他!只有他能接触到她的药!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她抓起那两粒颜色迥异的药片,像抓着烧红的炭,冲出了卫生间。
邝劭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姿态闲适。
邝劭!郗棠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冲到他面前,把手掌摊开,两粒药片在她掌心颤抖,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邝劭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缓缓落在她掌心,又慢慢抬起,对上她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
维生素B。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进郗棠的耳膜,你不是总说累吗补充点维生素,对身体好。
你放屁!郗棠失控地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换了我的药!你想害死我!我怀孕了!我他妈怀孕了!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哭腔。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郗棠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邝劭合上了手里的书,动作慢条斯理。他站起身,比郗棠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
哦他微微歪了下头,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极其怪异、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郗棠心上,怀上了那……恭喜
第四章
恭喜郗棠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邝劭,眼泪糊了满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邝劭!你疯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是顾煊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办!
顾煊的孩子邝劭重复了一遍,脸上的那点怪异弧度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冻彻心扉的寒意。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郗棠几乎喘不过气,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告诉他,让他欢天喜地地娶你进门
我……郗棠被他眼里的冰碴刺得心慌意乱,语无伦次,我……我得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他得负责!
负责邝劭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尖锐,像刀片刮过玻璃,好啊,去告诉他。现在就去。他侧开身,让出通往门口的路,眼神是赤裸裸的嘲讽,让我看看,你那位‘会玩’的顾总,是怎么‘负责’的。
郗棠被他眼中的轻蔑和笃定刺得浑身发冷,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看着邝劭那张冰冷陌生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不再犹豫,抓起手机,手指哆嗦着找到顾煊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顾煊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娱乐场所。
煊…顾总……郗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些,我…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连背景的嘈杂声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秒钟死寂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顾煊的声音传了过来,冰冷、烦躁,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或温情,只有斩钉截铁的命令:打掉。
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捅进郗棠的心脏。
什…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抖得厉害,顾总,这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顾煊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急于撇清的冷酷,郗棠,你搞清楚!我们只是玩玩!我怎么可能让你这种女人生下我的孩子你马上给我处理掉!立刻!马上!别给我惹麻烦!听到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顾煊粗暴地打断她,语气带着威胁,郗棠,别犯蠢!打掉!钱我会转给你!要是敢闹出什么幺蛾子,你知道后果!项目还想不想做了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啪嗒!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忙音嘟嘟地响着,像在嘲笑郗棠的天真。
郗棠举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顾煊那冰冷绝情的话语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负责欢天喜地原来在顾煊眼里,她真的就只是个玩玩的物件,一个麻烦,一个需要立刻处理掉的垃圾!
巨大的屈辱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板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蜷缩起身体,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
啊……啊……
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邝劭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她从满怀希望到彻底崩溃,看着她被顾煊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有插在裤袋里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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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棠哭了很久,哭到声音嘶哑,哭到几乎脱力。最后,她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瘫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转暗。邝劭才动了。他走到郗棠身边,没有扶她,只是蹲了下来。
阴影笼罩住郗棠。她空洞的眼神动了动,聚焦在邝劭脸上。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给予她七年安稳的脸,此刻近在咫尺,却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邝劭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拂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但眼神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寒潭。
哭够了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郗棠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本能交织在一起,让她语无伦次:劭…劭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被他骗了…我鬼迷心窍…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我去打掉…我马上就去打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求你了劭哥……
她挣扎着想抓住邝劭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邝劭避开了她的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坚硬的、不容置疑的拒绝。
打掉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又扯起那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郗棠的心上,为什么要打掉
郗棠彻底僵住,仰着头,脸上是极致的茫然和恐惧。
邝劭俯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像在宣读判决:
生下来。
我养。
第五章
生下来。我养。
这五个字,像五颗冰雹,砸在郗棠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恐惧。她看着邝劭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不行…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劭哥,这…这是顾煊的…是孽种…不能留…不能留啊!她语无伦次,只想摆脱这个可怕的礼物。
孽种邝劭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幽暗,我说了,我养。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只需要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他不再看郗棠惨白的脸,转身走向书房,丢下一句:地上凉,起来。
书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郗棠绝望的目光。她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邝劭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掌控。他到底想干什么留下这个孩子他怎么可能真心想养顾煊的孩子这平静下面,到底藏着怎样可怕的漩涡
巨大的未知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接下来的日子,对郗棠来说,成了真正的炼狱。
邝劭说到做到。他不再提那件事,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依旧提醒她吃维生素(现在郗棠知道了,那只是维生素),甚至开始给她炖各种补汤,买孕妇专用的营养品。他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让她碰一点冷水,不让她提一点重物。表面上看,他成了一个无微不至的准爸爸。
但这种好,像一层厚厚的冰壳,把郗棠死死地冻在里面。他看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等待猎物成熟的耐心。他不再碰她,连手指的接触都吝啬给予。晚上睡觉,他背对着她,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家里的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一次邝劭把温热的汤碗放到她面前,郗棠都感觉像在喝毒药。每一次他平静地询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口慢慢割。她不敢反抗,不敢再提打掉孩子的事,邝劭那平静表面下透出的无形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虫子,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未知的毁灭。
而顾煊那边,在粗暴地命令她打掉并转了一笔封口费后,就彻底断了联系。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在公司里更是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开始刻意刁难,把最难啃的骨头丢给她,当着全部门的面斥责她的方案垃圾。郗棠知道,顾煊是怕她纠缠,在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逼她悄无声息地消失。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像一颗定时炸弹绑在她身上。前有顾煊的冷酷绝情和职场打压,后有邝劭令人窒息的冰冷呵护,郗棠被夹在中间,精神几近崩溃。她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只有微微隆起的小腹提醒着她正在孕育着一个不受欢迎的生命。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又恐怖。
她试过偷偷联系私人诊所,但邝劭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意图。有一次她刚挂掉一个隐秘的咨询电话,邝劭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眼神淡淡地扫过她还没来得及藏好的手机,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里的了然和警告,让郗棠瞬间如坠冰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被困住了。被邝劭用这种看似温柔、实则冰冷刺骨的方式,牢牢地困在了这个名为家的囚笼里,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就在郗棠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压力和恐惧彻底压垮时,一个更沉重的打击,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那天,她正在公司卫生间里干呕,手机响了,是老家打来的。她强忍着不适接通。
小棠!小棠啊!电话那头传来父亲苍老焦急、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快回来!你妈…你妈她不行了!
郗棠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拿稳手机:爸爸你慢点说!妈怎么了!
尿毒症!晚期!父亲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医生说…说必须马上换肾!不然…不然就…就……后面的话被哽咽淹没。
尿毒症换肾郗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冰冷的瓷砖墙才没摔倒。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怎么会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爸…爸你别急…要多少钱手术费…肾源…郗棠的声音抖得厉害,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顾煊给的那点封口费在巨额医疗费面前,杯水车薪!
钱…钱是大问题啊!父亲老泪纵横,手术费、肾源、后续治疗…医生说…说保守估计…至少…至少得准备一百五十万!还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匹配的肾源…小棠…爸…爸实在没办法了…家里那点积蓄…连零头都不够啊…
一百五十万!这个天文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郗棠心上。她靠着墙,身体一点点滑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机从耳边滑落。听筒里还传来父亲绝望的哭喊:小棠…你想想办法…救救你妈…救救你妈啊……
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工作岌岌可危,肚子里怀着个定时炸弹,顾煊避她如蛇蝎……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着膝盖,在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卫生间角落里,失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眼泪流干。一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固执地冒了出来——邝劭。
对,邝劭!他工作不错,这些年应该有些积蓄!而且…而且他现在不是要养这个孩子吗他总得…总得帮帮她妈吧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让郗棠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不堪、眼睛红肿的女人,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回去,必须求邝劭!为了妈妈!
她甚至没请假,抓起包就冲出了公司,打车直奔那个让她恐惧却又不得不回去的家。
用钥匙打开门时,她的手还在抖。客厅里,邝劭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异常冷峻。听到开门声,他头也没抬。
劭哥!郗棠几乎是扑过去的,带着一身狼狈和绝望的气息,噗通一声跪倒在邝劭脚边的地毯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劭哥!求求你!救救我妈!救救她!
邝劭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跪在自己脚边、哭得浑身颤抖的郗棠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你妈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尿毒症!晚期!要换肾!要一百五十万!郗棠抓住他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语速飞快,带着哭腔,劭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该死!你怎么对我都行!但求求你…看在我们七年的情分上…看在我肚子里…肚子里这个的份上…救救我妈!她等不起啊劭哥!求你了!我给你磕头!她说着,真的就要俯下身去磕头。
邝劭没有动,也没有阻止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卑微地跪在自己脚下,涕泪横流,额头抵着地毯。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与己无关的、濒临破碎的瓷器。
等郗棠的哭求声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绝望的抽噎时,邝劭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进郗棠的耳膜:
求我
他微微俯下身,靠近郗棠的头顶,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不如去求你的顾总。
第六章
不如去求你的顾总。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郗棠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地毯的绒毛,难以置信地看着邝劭。他俯视着她的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那里面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嘲弄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他…他不会管我的…郗棠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劭哥,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妈她真的等不起啊…
是吗邝劭直起身,居高临下,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不试试怎么知道毕竟,那是他孩子的外婆,不是吗他刻意加重了他的孩子几个字,字字诛心。
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如坠冰窟的郗棠,转身走回沙发,重新拿起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发出清脆规律的哒哒声。那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像倒计时的秒针,一下下敲在郗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求顾煊那个命令她打掉孩子、避她如蛇蝎、甚至在工作上打压她的男人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让她痛苦!可母亲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钱,那是生她养她的亲妈!巨大的痛苦和屈辱撕扯着郗棠,她瘫坐在地毯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乌云低垂,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邝劭敲击键盘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冰冷而规律。
终于,郗棠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没有再看邝劭一眼,踉跄着冲出了家门。
她不知道顾煊在哪里。打他电话,永远是忙音或者被直接挂断。发信息,石沉大海。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打车去了顾煊常去的几个私人会所和高档小区。保安的阻拦、前台的白眼、一次次扑空……每一次拒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将她仅存的自尊碾得粉碎。
最后,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顾煊公司楼下。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她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顾煊的办公室就在顶层,那个曾经让她觉得充满机会和诱惑的地方,此刻却像一座冰冷的坟墓。
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瑟瑟发抖的身体。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固执地站在公司大门外,隔着冰冷的雨幕,死死盯着那扇旋转门。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腿麻木,浑身冰冷刺骨。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倒下时,那扇旋转门动了。
顾煊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下属簇拥下走了出来,他正侧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倨傲笑容。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精致、年轻靓丽的女人,两人姿态亲昵。
郗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穿过雨幕,扑到顾煊面前。
顾总!顾煊!她的声音嘶哑尖利,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顾煊的脚步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愕和随即涌上的、浓烈的厌恶。他看清了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小腹微凸的女人是谁。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煊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极度的不耐烦和警告,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仿佛郗棠是什么肮脏的病毒。
顾总!求求你!救救我妈!郗棠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她顾不上周围人投来的惊诧、鄙夷、看戏的目光,双手死死抓住顾煊昂贵的西裤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绝望的哭嚎,她尿毒症晚期!要换肾!要一百五十万!求求你!看在我…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救救她!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顾煊!
孩子顾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甩开郗棠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直接摔倒在雨水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声音充满了鄙夷和冷酷,郗棠,你脑子进水了我让你打掉!你居然还敢留着还拿这个来要挟我滚!立刻给我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没有要挟你!是真的!我妈真的快死了!郗棠挣扎着想爬起来,雨水呛进她的喉咙,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混着雨水疯狂流淌,顾煊!你不能这么绝情!这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顾煊像是被彻底激怒,他俯下身,一把揪住郗棠湿透的衣领,将她从地上粗暴地提起来一点,凑近她的脸,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我告诉你,郗棠!这孩子是谁的野种还不一定呢!少他妈往我头上扣!要钱一分没有!再敢纠缠,我让你和你那个快死的老妈,一起滚出这个城市!听明白了吗!
他猛地一推,郗棠再次重重摔回冰冷的水洼里,泥水溅了她满脸满身。顾煊嫌恶地掏出昂贵的手帕擦了擦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看也不看地上狼狈不堪的郗棠,对旁边早已目瞪口呆的下属和女伴冷声道:走!
一群人簇拥着他,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豪车,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引擎轰鸣,黑色的轿车溅起一片水花,无情地驶离,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郗棠瘫在冰冷的雨水中,浑身泥泞,像一块被彻底丢弃的破布。顾煊绝情的话语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周围隐约传来路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身上。巨大的屈辱、绝望和冰冷的雨水一起,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起身体,脸埋在肮脏的积水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无声地出现在她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线。
阴影笼罩下来。郗棠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看清了。是邝劭。他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她身边,撑着伞,穿着干净笔挺的深色大衣,与泥泞中狼狈不堪的她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俯视着她,如同俯视一只在泥潭里挣扎的蝼蚁。
他缓缓地蹲下身,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他没有扶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冰冷的手指带着雨水的凉意,捏住了郗棠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沾满泥水和泪水的、惨不忍睹的脸。
他的指尖很用力,捏得郗棠下颌骨生疼。他凑近她,近到能看清她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冰冷无情的脸。
痛吗邝劭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钝刀子,在郗棠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
他盯着她绝望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冰冷快意:
这才刚开始。
第七章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让郗棠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但更冷的,是邝劭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和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
这才刚开始。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凌,狠狠扎进郗棠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她看着邝劭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无比熟悉、承载了她七年安稳岁月的脸,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陌生和冷酷。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刚才被顾煊当众羞辱时更甚百倍。她终于彻底明白,邝劭平静表面下酝酿的,是怎样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邝劭松开了手,站起身。失去支撑的郗棠再次软倒在泥水里。他没有扶她,只是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毁程度。
起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像在发布一道指令。
郗棠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冰冷湿滑的地上爬起来。她浑身泥泞,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小腹传来一阵阵隐痛。她不敢看邝劭,只是低着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邝劭没再说话,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郗棠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家,邝劭把湿透的大衣随手扔在玄关,径直走向浴室,丢下一句:洗干净。
郗棠麻木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却丝毫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寒意。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眼神空洞的女人,小腹的隐痛越来越明显。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姜汤的味道。邝劭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喝了。他头也没抬,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郗棠走过去,端起那碗姜汤。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来,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拉扯。
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毫无预兆地袭来!郗棠手一抖,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姜汤溅了一地。她痛苦地弯下腰,死死捂住小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
呃…啊……她痛得呻吟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邝劭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郗棠,看着她身下浅色的睡裤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色。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惊慌,不是担忧,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了然,和一丝……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郗棠身边,蹲下。他没有立刻去扶她,只是看着那片迅速蔓延的暗红,然后,目光缓缓移到郗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
看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在郗棠痛苦的呻吟中清晰地响起,你的顾总,连这点‘麻烦’都不愿意留给你。
郗棠已经痛得说不出话,巨大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只能死死抓住邝劭的裤脚,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邝劭看着她,几秒钟后,才伸出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郗棠的身体冰冷而僵硬,身下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衬衫袖口。
去医院。他抱着她,大步走向门口,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让人窒息。郗棠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护士飞快地推进手术室。剧烈的宫缩和失血让她意识模糊,只能看到头顶快速掠过的白色天花板和邝劭那张始终冰冷、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手术室的门在眼前关上,红灯亮起。
邝劭站在门外走廊冰冷的灯光下,袖口上那片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像一块丑陋的烙印。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条几分钟前收到的加密邮件通知,只有简短的一行字:货已送达,尾款结清。
他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将手机揣回口袋。然后,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推开玻璃门。外面是沉沉的夜色,雨已经停了,空气湿冷。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烟雾缭绕中,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发送了一条指令:启动‘熔炉’。
指令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邝劭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模糊了他脸上那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像一个沉默的句号,宣告着某个不受欢迎的麻烦的终结。而另一场真正的、针对顾煊的毁灭性熔炉,才刚刚点燃引信。
第八章
郗棠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醒来,首先感受到的是小腹空荡荡的坠痛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病房惨白的天花板。
孩子…没了。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只有一种巨大的、死寂的空洞,仿佛心口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窟窿。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
病房门被推开。邝劭走了进来。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他走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来探视一个普通病人。
醒了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甚至没有看郗棠苍白的脸和脸上的泪痕,目光落在她打着点滴的手背上。
郗棠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不出声音。她看着邝劭,这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又在她濒死时将她送进医院的男人。他平静得可怕,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的崩溃、她的下跪、她的流产——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医生说你身体太虚,需要静养。邝劭拧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鸡汤的香味飘散出来。他盛了一小碗,递到郗棠面前,喝点汤。
郗棠没有动。她只是看着他,眼神空洞,带着一种死灰般的绝望和无声的质问。
邝劭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拉过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然后,将屏幕转向郗棠。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郗棠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手机屏幕上。那是一个财经新闻APP的推送头条,加粗的黑色标题触目惊心:
【突发】煊科科技核心数据遭泄露,疑遭竞争对手精准狙击,股价开盘暴跌45%!创历史新低!】
下面配着一张顾煊被记者围堵在办公楼外的照片。照片上的顾煊,西装凌乱,头发散乱,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和从容。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闪光灯连成一片。
郗棠的瞳孔猛地收缩!煊科科技顾煊的公司核心数据泄露股价暴跌45%!
她猛地看向邝劭,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邝劭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毁灭性的火焰。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下一条新闻跳出来:
【快讯】煊科科技副总顾煊涉嫌商业间谍罪及巨额内幕交易,已被警方依法带走调查!公司或面临天价索赔及破产清算!】
顾煊…被警察带走了商业间谍内幕交易破产清算!
郗棠的呼吸骤然停止!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顾煊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架着、戴着手铐塞进警车的照片,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掌控她命运、将她弃如敝履的男人,此刻像一条丧家之犬,被拖进了警车!
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发冷,连小腹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她猛地抬头,看向邝劭,声音嘶哑颤抖:是…是你做的
邝劭收回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姿态甚至有些闲适,看着郗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重要吗他反问,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重要的是,你的顾总,现在自身难保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郗棠依旧平坦却空荡的小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至于你妈……
郗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母亲!她差点忘了!顾煊倒了,她最后的希望……她惊恐地看着邝劭,像等待最后的宣判。
邝劭看着她眼中瞬间燃起的、绝望的希冀,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下:
忘了告诉你,昨天下午,医院那边通知,好不容易找到的、和你妈匹配的肾源……被一个匿名人士,以双倍价格,提前截走了。
轰——!
郗棠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肾源…被截走了!双倍价格!匿名人士!
不…不可能…她失声尖叫,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你骗我!邝劭!你骗我!!她像疯了一样嘶吼着,泪水汹涌而出。
邝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崩溃,看着她歇斯底里,眼神平静得像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剧。等她吼得声嘶力竭,只剩下绝望的呜咽时,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好好养着。他丢下这句话,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病房。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郗棠撕心裂肺的哭嚎。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床头柜上那碗早已凉透、散发着油腻香气的鸡汤。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郗棠瘫在病床上,像一具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孩子没了,顾煊完了,母亲的肾源被截走了……所有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都在这一刻,被邝劭亲手、彻底地碾成了齑粉。
巨大的、无边的绝望像黑色的潮水,将她彻底吞没。她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淌,却感觉不到任何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而那个她背叛了七年的男人,正站在她亲手挖掘的坟墓边缘,冷眼看着她坠入深渊,嘴角带着冰冷的、满足的笑意。
第九章
三天后,郗棠拖着尚未恢复、依旧隐隐作痛的身体,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医院冰冷的白墙和消毒水味让她窒息,每一秒都像是在提醒她失去的一切。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邝劭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的衣服、他的书、他的电脑……所有属于他的痕迹,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他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七年。
只有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压着一张便签纸。
郗棠踉跄着走过去,拿起便签纸。上面是邝劭熟悉的、冷硬的笔迹,只有一行字:
房子归你。好自为之。
文件袋里,是房产过户的相关文件,受益人一栏,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
房子归她郗棠看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只觉得无比讽刺。这冰冷的、充满痛苦回忆的水泥盒子,现在成了她唯一的财产邝劭用这种方式,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像施舍给乞丐一个破碗。
她麻木地把文件扔回茶几上,巨大的疲惫和绝望让她只想躺下,永远不再醒来。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老家打来的。她心脏猛地一缩,颤抖着接通。
电话那头,是父亲苍老到极致、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已经流不出眼泪:小棠…你妈…你妈她…走了……
走了
郗棠握着手机,僵在原地。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母亲走了。在她最需要钱、最需要肾源的时候,在她被邝劭彻底摧毁、被顾煊无情抛弃的时候,在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的时候……走了。
最后一丝支撑她活下去的微光,熄灭了。
葬礼在老家的殡仪馆举行。简陋,冷清。亲戚们稀稀拉拉地来了几个,脸上带着同情和些许不易察觉的疏离。郗棠穿着一身黑衣,像个木偶一样站在母亲的遗像前。照片上的母亲,笑容温和。郗棠看着,只觉得那笑容像一把钝刀子,在反复切割她早已麻木的心脏。她没有哭,眼泪似乎在那天医院里就流干了。她只是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躯壳。
仪式进行到一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殡仪馆门口。
是邝劭。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与这简陋悲伤的场合格格不入。他手里没有花圈,只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他无视了周围人投来的惊诧目光,径直走到郗棠面前。
郗棠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落在邝劭脸上。那张脸,依旧英俊,却冰冷得像大理石雕塑,找不到一丝一毫曾经熟悉的温度。
邝劭看着她苍白憔悴、如同枯萎花朵般的脸,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将手里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
签了它。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哀乐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郗棠麻木地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一份债务确认书。协议内容显示,邝劭将他名下持有的、一家郗棠从未听说过的小公司的部分股权,无偿转让给她。而那份债务确认书则写明,郗棠因母亲治病,向邝劭借款人民币一百八十万元整,需在一年内还清,否则将以名下房产及所得股权抵偿。
无偿转让一百八十万债务房产抵偿
郗棠看着这些冰冷的文字,只觉得荒谬绝伦。他送她一个空壳公司的股权,再让她背上一百八十万的巨债这算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的羞辱
签了字,房子暂时还是你的。股权,算是给你留条‘活路’。邝劭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商业条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签。那么,房子现在就会进入法拍程序。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逼迫,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笃定。他知道她别无选择。母亲治病欠下的零星债务,她自己失业后的生活,都像无形的枷锁。这看似仁慈的条款,不过是另一道更精致的绞索。
郗棠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支递过来的笔。她看着邝劭,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映不出她半分倒影的眼睛。七年的感情,最终化作了这一纸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契约。
她认命了。或者说,她早已被抽干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她颤抖着,在协议和债务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写下的不是名字,而是屈辱和彻底的臣服。
邝劭收起签好的文件,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放回文件夹。他最后看了一眼郗棠,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终于处理完毕的、不再有价值的物品。
保重。他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殡仪馆。黑色的身影融入门外刺眼的阳光中,消失不见,没有一丝留恋。
葬礼结束后的日子,对郗棠来说,是真正的炼狱。
那家无偿转让股权的小公司,根本就是个空壳,账面上负债累累,所谓的股权一文不值。而一百八十万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头上。邝劭守信地没有立刻动她的房子,但催债的律师函已经寄到了家里。
她尝试找工作,但流产后的身体虚弱不堪,精神更是濒临崩溃。顾煊倒台,煊科科技破产清算,她在业内的名声也臭了,稍微好点的公司一听她的名字就摇头。她只能打些零工,收入微薄得连利息都还不上。
催债的电话和短信越来越频繁,语气也越来越恶劣。家里的门锁被堵过锁眼,墙上被泼过红漆,写着欠债还钱的恐吓字句。恐惧像毒蛇,日夜缠绕着她。她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首饰、包包、甚至母亲留下的几件旧首饰,换来的钱在巨额债务面前,杯水车薪。
房子,成了她唯一的栖身之所,也成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活在随时会被扫地出门的恐惧中,整夜整夜地失眠,对着空荡冰冷的房子,只觉得无边的绝望和寒冷。
这天深夜,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雷声轰鸣。郗棠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屋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催债的辱骂短信刚刚又轰炸了一轮。她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世界,感觉自己像沉在冰冷的海底,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突然,一阵粗暴的、近乎砸门的砰砰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充满暴戾的嘶吼:
郗棠!开门!臭婊子!给老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郗棠吓得浑身一哆嗦,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声音…是顾煊!
他怎么出来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开门!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顾煊在外面疯狂地踹着门,老旧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进去!怎么会破产!怎么会变成丧家犬!开门!老子要弄死你!
恐惧瞬间攫住了郗棠!顾煊出来了!他恨她入骨!他现在一无所有,就是个亡命徒!她手忙脚乱地想找手机报警,却发现手机因为欠费早已停机!
砰!砰!砰!踹门声越来越重,门锁发出扭曲的金属呻吟!顾煊疯狂的叫骂和雷声雨声混在一起,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
臭婊子!你以为躲着就没事了!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顾煊的声音充满了癫狂的恨意。
咔嚓!一声脆响!门锁终于被硬生生踹坏了!门板被猛地撞开!
浑身湿透、胡子拉碴、双眼赤红如同恶鬼的顾煊,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和暴戾,闯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吓得面无人色的郗棠!
找到你了!贱人!顾煊狞笑着,像一头发现猎物的饿狼,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郗棠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想逃,却被顾煊一把抓住头发,狠狠掼倒在地板上!后脑勺重重磕在地砖上,眼前金星乱冒!
跑!你往哪跑!顾煊骑在她身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浓烈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疯狂,都是你!是你那个疯子前男友搞的鬼!是你把老子害成这样的!老子要你偿命!
他嘶吼着,双手猛地掐住了郗棠纤细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呃…嗬……郗棠的呼吸瞬间被扼断!眼球因为窒息而痛苦地凸出!她拼命挣扎,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顾煊铁钳般的手臂,双腿乱蹬,却撼动不了分毫!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洞开的、风雨飘摇的门口,似乎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撑着黑伞、穿着黑色大衣的、熟悉又冰冷的身影。
是邝劭。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滂沱大雨和屋内的惨剧之间,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形成一道水帘。他静静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看着顾煊像疯狗一样掐着郗棠的脖子,看着郗棠在他手下痛苦地挣扎、翻着白眼,濒临死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与己无关的戏剧。
他没有动。没有上前阻止,没有报警,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撑着伞,站在风雨里,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旁观者,冷漠地注视着这场由他亲手点燃、并最终导向毁灭的终局。
郗棠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映入了邝劭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然后,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
当郗棠的挣扎彻底停止,身体软了下去,顾煊才像脱力般松开了手,瘫坐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依旧疯狂。
门口的邝劭,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优雅地收起了黑色的雨伞,雨水顺着伞尖滴落。然后,他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他的声音平稳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要报案。地址是XX路XX小区X单元XXX。有人入室行凶,杀人未遂。凶手叫顾煊,受害者叫郗棠。请尽快出警。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瘫软在地、生死不知的郗棠,和旁边喘着粗气、状若疯癫的顾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纯粹的、冰冷的、饱含着毁灭与掌控后的、极致满足的笑容。
然后,他转身,撑开伞,从容地步入门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之中,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没有回头。
身后,是警笛由远及近的凄厉鸣响,划破了雨夜的死寂,为这场精心策划、冷酷执行的复仇,拉上了最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