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季辰,社畜,为了省钱租了个凶宅。
隔壁每晚准时传来幽怨的哭声,吵得我发际线都后退了两厘米。
忍无可忍之下,我冲着墙壁怒吼:大姐,再哭我投诉你扰民!
哭声瞬间停止,天花板上缓缓浮现一行字:换个思路,你可以滚。
1.
我叫季辰,一个平平无奇,但在贫穷方面却天赋异禀的乙方设计师。当我拿到映月里403的钥匙时,中介小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人道主义的关怀。
季先生,这房子吧,主打一个性价比。他欲言又止,就是……邻里关系可能需要您主动维系。
我当时正被甲方爸爸的logo再大一点和五彩斑斓的黑折磨得精神恍惚,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省房租。
于是我大手一挥:没问题,我这人最会社交。
事实证明,我社交的对象,可能不是人。
入住第一晚,当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光荣会师,隔壁,准时响起了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怎么说呢,特别专业。它不嚎,不喊,就是那种压抑的、委屈的、带着三分凉意七分怨气的啜泣,精准地踩着我即将睡着的神经点上反复横跳。
我翻了个身,心想,又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第二天,哭声依旧。
第三天,风雨无阻。
一周后,我顶着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在楼下碰到了我的房东,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退休老大爷,李叔。
李叔,我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问,咱们这楼是不是隔音不太好我隔壁404的大姐,天天晚上演苦情戏,我这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发际线都快守不住了。
李叔脸上和善的笑容瞬间凝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劣质动画。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干巴巴地说:小季啊,你是不是工作太累,出现幻听了404……空了三年啦。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顺着尾椎骨往上蹿。
空、空了
是啊。李叔躲开我的视线,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想给我做个正骨,这楼老了,水管老化,晚上走水的声音是有点瘆人。你别多想,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仓促。
我站在原地,电梯间的声控灯啪地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我好像……明白中介小哥那眼神里的意思了。
2.
接下来的日子,我尝试了各种科学的方法对抗封建迷信。
物理降噪耳塞,戴上之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除了那该死的哭声,它仿佛自带蓝牙功能,直接在我颅内环绕播放。
白噪音APP,我试了海浪、雨声、篝火,结果隔壁的哭声和海浪声混合,听起来像海妖在召唤;和雨声混合,像水鬼在索命;和篝火混合……更吓人了,像在边烤边哭。
最后我破罐子破摔,开始播放重金属摇滚。
当晚,我的贝斯和她的哭声隔着墙壁激情battle,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二重奏。
battle到一半,我手机响了,楼下大妈打来的:小伙子你家是在做法事吗再不关我报警了!
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屈辱地关掉了音乐。
世界重归寂静,那哭声又幽幽地响了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得意的腔调。
我彻底破防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枕头,对着和404相邻的那面墙一顿猛捶。
大姐!有完没完!死了三年了还这么卷,影响活人休息你良心不会痛吗!
有什么冤屈你去找阎王爷啊!我就是个臭画图的,明天还要给甲方改稿呢!你再哭!再哭我打12345投诉你噪音扰民!
我的咆哮在午夜的房间里回荡,带着社畜独有的悲愤。
然后,奇迹发生了。
哭声,停了。
我愣在原地,保持着挥舞枕头的姿势,心里一阵发毛。
她……她听懂了还被我的正义凛然震慑住了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瞬间,嘶啦……嘶啦……一阵诡异的摩擦声从天花板传来。
我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白色的天花板上,像有根无形的粉笔,缓缓地、一笔一划地,浮现出一行暗红色的字。
那颜色,像极了没干透的血。
我眯着眼,辨认着上面的字:
换个思路,你可以滚。
我:……
我承认我刚才说话大声了点,但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吧!不,是伤鬼自尊!不对,是鬼伤我自尊!
短暂的震惊和愤怒之后,我迅速冷静下来。
等等,她能写字
这说明,她是识字的。这说明,她是可以沟通的!
我的社恐DNA瞬间被求生欲战胜。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支马克笔,踩上椅子,在天花板上奋笔疾书,回敬了她一行字:
房租交了一年,滚是不可能滚的。有事说事,别搞精神攻击,OK
写完,我跳下椅子,紧张地盯着天花板。
几秒后,那行你可以滚的字迹慢慢淡去,新的血字又浮现了出来。
这一次,只有两个字,后面还跟了个问号。
水管
3.
我看着那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水管什么水管难道是李叔说的那个
我试探性地在天花板上写:你说的是水管老化,声音像哭声那个事
血字很快回应:漏了。
我一愣:漏了漏哪儿了
这次,血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我房间的东北角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和404相邻的墙角。
我搬开堆在墙角的画板和杂物,凑过去仔细看。
墙皮有些潮湿,但并不明显。我用手敲了敲,声音比别处要闷一些。
难道……真的漏水了
我忽然想起了李叔那天不自然的反应。他似乎很不想让人提起404的事,更不想让人进去。
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我没直接找物业,而是又在楼下偶遇了李叔。
李叔,遛弯呢我热情地递上一根烟。
李叔接过烟,眼神有点飘忽:是小季啊,今天没上班
调休。我笑了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李叔,我昨天想了想,总觉得那哭声不对劲。要不,您把404的钥匙给我,我进去帮您看看万一真是什么线路老化、水管漏水,也好早点处理,安全第一嘛。
李叔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像川剧变脸一样。
胡闹!他厉声呵斥,都跟你说了那房子不能进!晦气!你一个年轻人,别整天神神叨叨的!
他这反应,太过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决定诈他一下。
李叔,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其实吧,昨晚苏晚……托梦给我了。
苏晚这个名字,是我从楼下超市老板娘那里八卦来的,正是三年前跳楼的那个女人。
李叔的瞳孔猛地一缩,夹着烟的手都开始抖了。
她……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淹得难受。
哐当一声,李叔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她真的这么说
有戏!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她说水管漏了,就在墙角。李叔,这事儿邪门得很,咱们还是找人看看吧,不然我这也不敢住了。
我把邪门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李叔彻底慌了,他拉着我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声音都在发颤:小季,叔跟你说实话。那房子……真有点不干净。你千万别再管了,也别跟任何人说!我……我下个月房租给你免了!
免房租
还有这种好事
我眼睛一亮,但理智告诉我,这背后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
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李叔,这不是钱的事!这是人命关天……啊不,是居住安全的大事!
最终,在我的软磨硬泡和女鬼托梦的强大攻势下,李叔终于松了口。
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我:钥匙给你,但你只能自己进去,千万别带别人。看完赶紧出来,听见没
我接过那把冰凉的、带着锈迹的钥匙,感觉自己接过的不是钥匙,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4.
打开404的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死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大部分家具都用白布蒙着,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我没敢开灯,打着手机手电筒,径直走向东北角的墙壁。
果然,那里的墙皮已经大面积起泡、发黑,甚至有水渍渗透到了地板上。
我用手一摸,冰冷潮湿。
看来女鬼苏晚没骗我。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物。
我挪开脚,用手电一照,发现是一块被水泡得微微翘起的地板。
而在那翘起的缝隙里,露出了一个深蓝色的角。
像是个本子。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好奇心,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我蹲下身,用钥匙尖撬开那块地板。
地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日记本。
我心跳开始加速,鬼使神差地将它拿了出来,塞进了怀里。
回到自己房间,我反锁上门,深吸一口气,拆开了那个塑料袋。
日记本的封皮是深蓝色的,因为被水浸泡过,边缘有些发皱。
我翻开了第一页,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名叫苏晚的女孩的心事。
前面都是些恋爱中的小事,甜蜜又忧愁。她爱上了一个叫沈宗的男人,一个英俊多金的有妇之夫。
我一边看,一边啧啧感叹:这不就是老掉牙的霸总和小三的故事吗
然而,看到后面,我的表情逐渐凝重。
苏晚怀孕了。
她还无意中发现了沈宗在生意上的一些黑色交易,甚至录了音。
她想用这些作为筹码,让沈宗离婚娶她。
我摇了摇头,姑娘啊,你这是在玩火啊。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而惊恐,仿佛能看到主人当时内心的绝望。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现在就在门外,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把日记藏起来了。我不想死,我没有抑郁症。
如果我出事了,请一定找到这个日记本。
杀我的人,是沈宗!
我啪地合上日记,后背一阵发凉。
这哪里是闹鬼,这分明是一起被掩盖了三年的谋杀案!
而我,一个只想安稳睡觉的社畜,竟然成了手握关键证据的……天选之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画过无数张废稿,接过无数次外卖,现在,竟然要承担起伸张正义的重任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但转念一想,这本日记藏了三年都没被发现,沈宗能把谋杀案做成自杀案,还安然无恙地当了三年霸总,说明他手眼通天。我一个无名小卒,拿着一本不知真假的日记去报警,警察会信吗
万一打草惊蛇,我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日记本扔出去。
谁啊这么晚了难道是沈宗的人找上门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长发披肩,气质清冷,正低头看着手机。
不认识。
我不敢开门。
门外的女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又按了一下门铃,然后,她抬起头,直视着猫眼的方向,缓缓举起了她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用巨大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开门,我知道日记在你手上。
5.
我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她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在我家装了监控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可疑的摄像头。
门外的女人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又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别找了,你隔壁的信号不太好,我装在楼道里的。
我:……
好家伙,一个比一个狠。
权衡再三,我还是打开了门。毕竟,她既然能找到这儿,想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好,女人收起手机,对我伸出手,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清冷,我叫苏晴。
苏晴我总觉得这个姓有点耳熟。
苏晚的妹妹。她言简意赅。
我恍然大悟,然后更加警惕了:你怎么知道日记在我这里
我在这栋楼里装了四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404的门口和窗户,苏晴面无表情地解释,我等了三年,你是第一个从那间房里拿走东西的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姐,是个狠人。
我把她让进屋,她开门见山:日记本给我,价钱你开。
我愣住了:给我你不报警吗
苏晴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和悲凉:报警三年前我就报过。你知道警察怎么跟我说的吗他们说,‘苏小姐,请您冷静,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一切证据都指向您姐姐是自杀’。
沈宗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这本日记,直接交给警察,只会像石沉大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皱起了眉: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帮我一起,把沈宗送进去。苏晴的眼睛里,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姐,你看我像会干这个的吗我就是个画图的,手无缚鸡之力,唯一的超能力就是能一秒识别甲方五花八门的需求。
我调查过你。苏晴不为所动,季辰,26岁,毕业于申城美术学院,脑子够用,有点小聪明,但没什么背景,无牵无挂,是个办脏活的完美人选。
我听得眼角直抽抽,这说的是我吗怎么听着像在招募敢死队
最重要的是,苏晴顿了顿,盯着我的眼睛,你很穷。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穿了我脆弱的自尊心。
事成之后,五十万。她伸出五根手指。
我的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五十万我画多少张图才能挣到五十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有了这笔钱,我可以换个电脑,买个数位屏,甚至可以租个带阳台的房子,再也不用和女鬼做邻居了!
我的理智和贫穷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三秒钟后,贫穷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
我清了清嗓子,一脸正气地说:苏小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帮你,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正义!
苏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很好,正义的季先生。这是十万定金,剩下的事成之后再付。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
我看着那张卡,感觉上面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我咽了口唾沫,郑重地把它收了起来:合作愉快。
就这样,我,一个普通的设计师,稀里糊涂地,成了一个复仇者联盟的……编外人员。
6.
我们的复仇者联盟目前只有两个人,一个满腔仇恨的高冷御姐,一个见钱眼开的废柴社畜。
苏晴的计划很简单,但也很粗暴。
她想利用日记本,把沈宗约出来,然后录下他承认罪行的对话。
你觉得,一个能把谋杀案做得天衣无缝的人,会这么轻易地被我们套话吗我提出了合理的质疑。
所以需要你。苏晴看着我,用你的‘小聪明’。
我感觉我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开始了堪比谍战片的准备工作。
苏晴搞来了各种专业设备:录音笔、针孔摄像头、信号屏蔽器……其专业程度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克格勃退休的。
而我的任务,是研究沈宗的生平喜好,制定一个完美的钓鱼方案。
我花了三天时间,把沈宗的公开资料翻了个底朝天。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成功人士的模板:名校毕业,白手起家,商界精英,热心慈善,家庭美满。他的妻子是豪门千金,端庄优雅,两人时常在媒体面前大秀恩爱。
看着他照片上那张儒雅斯文的脸,我实在无法把他和一个杀人犯联系起来。
这人简直是个人精,几乎没有破绽。我对着一堆资料发愁。
不,他有。苏晴指着其中一份资料,他极度自负,且迷信。他每个月都会去城郊的‘静心寺’拜佛,从不间断。
我眼睛一亮:你是想……
在寺庙里,人的防备心是最低的。
计划就这么定了。
我们决定在沈宗下一次去静心寺的时候,由我假扮成一个得道高僧,以解签算命为由接近他,然后伺机套话。
为了让我的形象更具说服力,苏晴特意从剧组租了一套高仿的僧袍和佛珠,还给我粘上了假胡子。
当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仙风道骨(贼眉鼠眼)的自己时,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能行吗我怎么看都像个骗子。
自信点,苏晴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像个’去掉。
我:……
行动那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静心寺的后院摆了个摊。苏晴则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负责监听和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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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沈宗的身影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低调的唐装,身边没有保镖,独自一人。
他上完香,果然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师,他在我面前站定,声音温和而有磁性,可否为我解一签
我强装镇定,捏着嗓子,用一种故作高深的语调说:施主,签乃外物,心中自有乾坤。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走华盖,近日,可是有血光之灾啊
这是我从地摊文学上学来的标准开场白。
沈宗的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笑了笑:大师说笑了,我一向遵纪守法,与人为善,何来血光之灾
这家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我决定下点猛药。
我闭上眼睛,掐指一算,然后猛地睁开,直勾勾地看着他:三年前,秋,映月里,404。施主,你可还记得一个叫苏晚的姑娘
话音刚落,沈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冰冷,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当场跪下喊大哥我错了。
你到底是谁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稳住心神,继续装神弄鬼: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姑娘死得好冤,怨气不散,夜夜啼哭,贫僧于心不忍,特来点化施主。
你放心,我话锋一转,抛出诱饵,那本日记,我已替你烧了。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只需在此了却一桩心愿,便可高枕无忧。
我赌他会为了确认日记是否真的被销毁而上钩。
沈宗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就在我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大师果然是高人。他缓缓地说,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大师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那女人,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玩物,死了,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我的心猛地一跳!
录下来了!他承认了!
我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刚想再说点什么,沈宗却突然凑了过来,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演得不错。特别是那把假胡子,差点就粘不住了。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7.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怎么知道的
沈宗直起身,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嘲讽和戏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仪器,对着我晃了晃。
信号屏蔽器,最新款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你那位躲在车里的同伴,应该什么都没录到吧
他连苏晴的位置都知道!
年轻人,胆子不小。沈宗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想用这种江湖骗术来套我的话你还太嫩了。
他弯下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佛珠,那是我藏着针孔摄像头的道具。
他把佛珠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咔嚓一声,捏得粉碎。
日记本在你手上吧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给你三天时间,把它完好无损地交给我。不然,我不保证你,或者你那位漂亮的小同伴,会发生什么意外。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悠闲地离开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湿透了僧袍。
完了,全完了。
我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幼稚可笑的闹剧。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车里,苏晴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他有反侦察设备,我们被发现了。她说。
他不仅发现了,还威胁我们,让我们三天之内交出日记。我沮丧地补充。
车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现在怎么办我问。
报警。苏晴说得斩钉截铁。
你疯了我叫了起来,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日记本是我们唯一的筹码,交出去我们就死定了!
我们不交,也死定了!苏晴红着眼眶吼道,你以为沈宗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他真的会杀了我们!
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仇恨和恐惧,让这个一直冷静自持的女人,濒临崩溃。
我沉默了。
她说得对。我们惹上了一个魔鬼。
就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是李叔。
小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是不是惹上沈宗了
8.
我心里一惊:李叔,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李叔的声音很急,你们现在在哪儿赶紧回来!千万别乱跑!
我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但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去处。
回到映月里,李叔已经在楼下等着我们了。他看到我们,二话不说,拉着我们就往他家走。
这是我第一次进李叔的家。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是……气氛有点诡异。客厅的墙上,挂满了各种电路图和设计稿,桌子上也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电子元件。
这哪里像个退休老大爷的家,分明是个极客的秘密基地。
李叔给我们倒了杯水,脸色凝重。
小季,苏小姐,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我本想烂在肚子里的。但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接下来,李叔讲述了一个让我和苏晴都目瞪口呆的故事。
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房东。
他叫李建国,是一名退休的声学工程师。
而苏晚,是他的亲生女儿。
当年,他不同意女儿和有妇之夫沈宗来往,父女俩大吵一架,苏晚一气之下搬了出来,租了映月里404,就是为了躲着他。
他拗不过女儿,只能偷偷地在隔壁403租了间房,方便照应。
出事那天,他恰好出差,等他回来,只看到了女儿冰冷的尸体。
他和苏晴一样,不相信女儿会自杀。他怀疑沈宗,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调查。
映月里的监控,早就被沈宗的人破坏了。但我自己,在楼道里装了几个。李叔指了指墙上的一个显示器,上面赫然是我和苏晴在楼道里见面的画面。
那……那哭声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
李叔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走到墙边,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面是一套复杂的音响设备。
这是我设计的次声波定向传播器。他解释道,我模拟了晚晚生前哭泣的声波频率,通过墙体传导,只有403的特定位置才能听到。我就是想看看,住进来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我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搞了半天,折磨我一个多月的女鬼,竟然是她亲爹搞出来的高科技
那天花板上的字呢我又问。
热敏显影涂料,李叔淡淡地说,我改装了一个小型的激光雕刻机,藏在404的天花板夹层里,用手机就能远程操控。
我彻底跪了。
高手在民间啊!
我之所以选中你,李叔看着我,是因为我调查过你。你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心不坏,而且……够穷。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有可能为了钱,去冒这个险。
我竟无言以对。
李叔,苏晴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您就是晚晚的父亲太好了!我们现在有您的证词……
没用的。李叔打断她,我没有直接证据。而且,沈宗已经盯上你们了。我们现在,都成了他的眼中钉。
那本日记,李叔看向我,就是我们唯一的翻盘机会。
9.
我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新的复仇者联盟。一个高科技老爹,一个克格勃妹妹,外加一个废柴设计师。
这组合,怎么看都有点……前途未卜。
李叔告诉我们,沈宗的威胁不是空话。他肯定已经派人监视我们了。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李叔的眼睛里闪烁着工程师特有的冷静光芒,我们要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计划,比苏晴之前的那个,要疯狂一百倍。
他准备黑进沈宗公司的内部网络,找到他犯罪的直接证据。
这……这能行吗我表示怀疑,沈宗那么谨慎,公司的安保系统肯定很严密。
再严密的系统,也有漏洞。李叔自信地说,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计划分为三步。
第一步,由苏晴利用她的美色(李叔的原话),去应聘沈宗公司的前台,作为内应。
第二步,由我,假扮成送外卖的,在苏晴的掩护下,潜入公司机房,安装一个李叔特制的U盘,它会自动窃取数据。
第三步,李叔在家里远程操控,下载证据。
这个计划听起来,简直和好莱坞大片一样。
我反对!我第一个举手,我一个设计师,为什么要干这么危险的活而且我路痴,万一在他们公司迷路了怎么办
因为只有你这张脸,最没有攻击性,最像送外卖的。李叔一句话堵死了我的所有退路。
我欲哭无泪。
苏晴倒是很干脆:我没问题。
于是,三天后,苏晴凭借出众的外貌和流利的外语,毫无悬念地成了沈宗集团的前台小姐。
又过了两天,行动正式开始。
我换上了一身黄色的外卖服,戴上头盔,骑着一辆共享单车,紧张兮兮地来到了沈宗集团楼下。
我按照计划,给苏晴打了个电话: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下来取一下。
几分钟后,穿着一身OL制服的苏晴走了下来,她接过我手里的外卖,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把一张门禁卡塞给了我。
机房在17楼最里面,走廊尽头左转。你只有五分钟时间。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
我点点头,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我刷卡走进大楼,心跳得像打鼓。
整栋大楼都是高级的冷色调,地面光可鉴人,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我这个穿着外卖服的,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我低着头,假装在看手机,快步走向电梯。
好几个白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紧张得后背都湿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17楼。
我走出电梯,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玻璃墙的办公室。
我按照苏晴的指示,走到走廊尽头,左转。
一个标着机房重地,闲人免入的门出现在眼前。
我掏出苏晴给的另一把钥匙,颤抖着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闪身进去,反锁上门。
机房里,一排排的服务器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嗡嗡作响。
我找到了主服务器,按照李叔的教导,找到了USB接口,把那个特制的U盘插了上去。
U盘上的指示灯开始快速闪烁,表示数据正在传输。
一分钟,两分钟……
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奇怪,机房的门怎么从里面锁了
快,拿备用钥匙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办被堵在里面了!
我环顾四周,机房里连个窗户都没有,根本无处可逃!
我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柜上。那机柜下面似乎有空隙,足够我这个瘦弱(营养不良)的身体塞进去。
死马当活马医!
我一个饿虎扑食,朝着机柜冲了过去。就在我准备连滚带爬地钻进去时,手臂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啪嗒一声轻响。
紧接着,整个机房的嗡嗡声骤然停止,幽蓝色的指示灯全部熄灭,陷入一片死寂。
然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楼层!
Warning!
Temperature
anomaly
detected!
Halon
system
will
be
activated
in
30
seconds!
(警告!检测到温度异常!海龙灭火系统将在30秒后启动!)
我懵了。
我干了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怎么就把人家公司的消防系统给触发了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的咔哒声,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怎么回事!服务器全宕机了!
快!是过热警报!快去手动关闭海龙系统,不然数据全完了!
门被猛地推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IT男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惊恐。
他们压根没注意到缩在角落、穿着黄色外卖服、瑟瑟发抖的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排不亮灯的服务器上。
机会!
我猫着腰,像一只受惊的黄鼠狼,贴着墙壁,趁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抢救服务器时,从他们身后溜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连电梯都不敢坐,从17楼的安全通道跑了下去。
那是我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比大学体测800米时还快。
我一路冲出大楼,跨上那辆共享单车,头也不回地骑了出去。
风在我耳边呼啸,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刚从战场上逃出来的英雄。
虽然,这个英雄可能刚刚给人家公司造成了数以百万计的损失。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我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后面钻。那机柜后面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线缆,像一个盘丝洞。
就在我屁股刚挪进去的瞬间,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屏住呼吸,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手电筒。
奇怪,刚明明听到里面有动静的。一个保安说。
你看错了吧这地方平时鬼都不会来。另一个打着哈欠,赶紧巡完好去打游戏。
他们的手电光在我藏身的机柜前面晃来晃去,有几次光柱的边缘几乎就扫到了我的鞋尖。
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求求你们快走吧,我以后一定天天扶老奶奶过马路!
也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那两个保安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肯定是哪个部门的IT忘了锁门,回头得记个过。
门再次被锁上。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摸了摸口袋,U盘还在。
我又看了看主服务器,指示灯已经不闪了,表示数据已经拷贝完毕。
任务……竟然完成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屎运。
我不敢再多待一秒,蹑手蹑脚地拔下U盘,然后从机柜后面钻了出来,像做贼一样溜出了机房。
当我重新回到阳光下,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时,我差点喜极而泣。
活着,真好。
11.
回到李叔家,我把U盘交给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苏晴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山脸。
李叔则显得很兴奋,他把U盘插进电脑,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瞬间被各种代码和数据流占满。
找到了!几分钟后,李叔激动地喊了一声。
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大量的转账记录、邮件往来和几段视频。
其中一段视频,正是沈宗公司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在苏晚出事当晚,沈宗在离开映月里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公司。他和一个男人在停车场见了一面,那个男人交给他一个公文包。
李叔放大了那个男人的脸。
是他!苏晴失声叫了出来。
你认识我问。
张德彪,苏晴咬着牙说,我姐姐的日记里提过,他是沈宗的‘清道夫’,专门帮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另一封邮件里,我们找到了更直接的证据。
是张德彪发给沈宗的,内容很简单:事情办妥了。做得像自杀,没人会怀疑。
后面还附上了一个银行账户。
而转账记录显示,第二天,沈宗就给这个账户转了五百万。
铁证如山!
太好了!我激动得一拍大腿,我们现在就可以报警了!
不。李叔摇了摇头,眼神深邃,还不够。
这还不够我简直无法理解,人证物证俱在,这都不能定他的罪
沈宗能逍遥法外三年,就有他的本事。李叔说,这些邮件和转账记录,他可以轻易地推脱成商业往来。监控视频也只能证明他见了张德彪,并不能直接证明他和苏晚的死有关。
我们要的,是他亲口承认的口供。
可我们上次已经失败了。我垂头丧气地说。
上次是我们准备不足。李叔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一次,我要让他,自投罗网。
12.
李叔的计划,再一次刷新了我对疯狂的认知。
他竟然想,绑架沈宗。
李叔!你冷静点!绑架是犯法的!我试图劝阻他。
我没疯。李叔异常冷静,我不是要伤害他,我只是要创造一个,让他不得不说真话的环境。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堆我看不懂的仪器。
这是我最新的发明,‘真言’系统。李叔的脸上露出了科学怪人般的自豪,它可以通过分析人的微表情、心率和脑电波,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一旦检测到谎言,就会释放微弱的电流作为惩罚。
我看着那堆连着无数电线的头盔和贴片,感觉这玩意儿比沈宗还可怕。
你打算怎么绑架他他身边现在肯定全是保镖。苏晴提出了关键问题。
这就要靠你了,小季。李叔又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我的任务,是去碰瓷。
碰沈宗的瓷。
计划是这样的:我开着一辆破旧的二手面包车,在沈宗下班的必经之路上,和他那辆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来一次亲密接触。
然后,我下车,撒泼打滚,无理取闹,拖住沈宗,为李叔和苏晴的行动创造机会。
为什么又是我我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因为你看起来,最像会干这种事的人。李叔和苏晴异口同声。
我感觉我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我上了这条贼船呢
行动当天,我开着那辆感觉随时会散架的面包车,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
当那辆闪瞎人眼的劳斯莱斯出现在视线里时,我深吸一口气,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
我成功地撞了上去。
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面包车的车头凹进去一大块,而那辆劳斯莱斯,只是掉了一点漆。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劳斯莱斯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走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躺在了地上,开始了我毕生最精彩的表演。
哎哟!我的腰!我的腿!撞死人啦!
我一边嚎,一边在地上打滚,成功地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保镖显然没见过这阵仗,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劳斯莱斯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沈宗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
他看着在地上撒泼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给他点钱,让他滚。他冷冷地对保镖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从后面开了上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劳斯莱斯旁边。
车门拉开,苏晴和两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彪形大汉跳了下来。
他们手里,拿着电棍。
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电晕在地。
苏晴拉开车门,用电棍指着沈宗:沈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而我,躺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说好的只是拖延呢怎么变成持械抢劫了那两个大汉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苏晴在把沈宗押上车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比了个口型。
我辨认了一下,她说的是:临、时、工。
我:……
这复仇联盟,也太不专业了吧!
13.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开着我那辆破车,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据点——李叔家楼下的一个废弃仓库。
仓库里,沈宗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上戴着那个看起来就很吓人的真言头盔。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们。
绑架,恐吓,非法拘禁。他讥讽地笑了笑,你们的罪名,又多了几条。
比不上你的谋杀罪。苏晴冷冷地回敬。
李叔调试好仪器,走到沈宗面前。
沈宗,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三年前,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女儿,苏晚
沈宗嗤笑一声:老东西,你女儿是自己犯贱,想不开跳下去的,与我何干
话音刚落,滋啦一声,沈宗浑身一颤,发出一声闷哼。
真言系统启动了。
你!沈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能让你说实话的东西。李叔面无表情,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派张德彪去处理我女儿的
我不知道什么张德彪!沈宗咬着牙说。
滋啦——又是一阵更强的电流。
沈宗疼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说!我说!他终于撑不住了,是……是我让他去的。但……但我没让他杀人!我只是让他去拿回东西,教训她一下!
那她为什么会跳楼苏晴激动地问。
我不知道!沈宗痛苦地喊道,张德彪跟我说,他去的时候,你姐姐情绪很激动,自己爬上了窗台,失足摔了下去!真的不是我让他杀的!
滋啦!滋啦!滋啦!
这一次,电流前所未有地强烈。
沈宗惨叫一声,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李叔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据,皱起了眉:奇怪,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仪器显示,他说的是……真话。
什么我和苏晴都愣住了。
如果沈宗说的是真话,那苏晚的死,就另有隐情。
难道……张德彪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或者,现场还有第四个人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十几个警察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不许动!警察!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警察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下意识地看向苏晴。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我们被出卖了。
14.
我和李叔被戴上了手铐,押上了警车。
临走前,我看到苏晴走到带队的警察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个警察竟然对她点了点头。
她不是和我们一起被抓的。
她,是来抓我们的人。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李叔被带到审讯室,分开审问。
负责审我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他什么也不问,就让我坐着。
几个小时后,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拉开我面前的椅子坐下,自我介绍说:我叫陈正,市刑侦队的队长。
季辰,陈队看着我,眼神锐利,你可能觉得你参与了一件很正义的事情,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人当枪使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苏晴,根本就不是苏晚的妹妹。陈队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叫林慧,是沈宗商业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宏远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
陈队继续说:三年前,宏远和沈宗的公司在竞争一个重要的海外项目。沈宗利用了苏晚,从宏远窃取了核心的商业机密,导致宏远惨败,损失惨重。林慧的父亲,因此一病不起。
所以,这一切,都是林慧为了报复沈宗,设下的一个局。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苏晚的死和沈宗有关,还找到了苏晚藏起来的日记。但她知道,仅凭这些扳不倒沈宗。所以,她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棋子’,去帮她做那些她不能亲自做的脏活,比如潜入公司,比如绑架。
她从一开始,就和警方有联系。她把你和李叔的每一步计划,都告诉了我们。她要的,不仅仅是沈宗身败名裂,她还要把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都一网打尽。
包括,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我们。
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以为我是在伸张正义,结果我只是一个傻乎乎的打手。
我以为她是并肩作战的队友,结果她才是背后那个最可怕的操盘手。
那……那苏晚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沙哑地问。
这正是我们要查的。陈队说,根据沈宗的口供,和我们最新掌握的线索,我们有理由相信,苏晚的死,并不是意外。而当时在现场的,除了张德彪,很可能……还有林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女人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她不仅要报商业上的仇,还要把杀人的罪名,完美地嫁祸给沈宗。
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陈队看着我,我们需要你,再当一次诱饵。
15.
我答应了警方的要求。
一来,是为了自救,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二来,我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我季辰的脸往哪儿搁
几天后,我被保释了出来。
林慧(也就是苏晴)很快就联系了我。
她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季辰,对不起,连累你了。她说,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那么做。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心里一阵反胃。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没关系,我装作大度的样子,反正现在沈宗也被抓了,李叔那边……应该也没事吧
他年纪大了,又有立功表现,不会有事的。林慧轻描淡写地说。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对了,那五十万的尾款……
林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放心,少不了你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支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它撕得粉碎。
林慧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小姐,你的戏,演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我打了个响指。
咖啡馆里,原本正在喝咖啡的几个客人,同时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证件。
警察!不许动!
林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诈我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彼此彼此。我笑了笑,顺便告诉你一声,张德彪,我们已经找到了。他把你三年前做的事情,全都招了。
16.
三天前,警方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在一个边境小镇找到了准备潜逃的张德彪。
他交代了所有事情。
三年前,他确实是受沈宗指使,去找苏晚拿东西。但他去的时候,林慧已经在了。
是林慧,和苏晚发生了争执,两人在窗台拉扯时,林慧失手将苏晚推了下去。
而这一切,都被尾随林慧而来的张德彪,用手机录了下来。
这些年,张德彪一直在用这个视频敲诈林慧。
不可能!林慧尖叫起来,他没有证据!
他有没有证据,你很快就知道了。我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只见陈队押着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张德彪。
林慧看到他,彻底崩溃了。
她像疯了一样,想冲过去,却被身边的警察死死按住。
季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声嘶力竭地对我吼道。
我掏了掏耳朵,对她挥了挥手。
慢走,不送。
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持续了三个月的闹鬼事件,和被卷入的这场豪门恩怨,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因为有重大的立功表现,被免于起诉,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李叔也被无罪释放了。
他把映月里的两套房子都卖了,回了老家,他说,想换个地方,安度晚年。
临走前,他把那个真言系统送给了我,说让我留个纪念。
我看着那堆复杂的仪器,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它了。
我辞掉了那份天天被甲方折磨的工作,用奖金租了一个真正的、高档的、隔音效果超好的公寓。
搬家那天,我躺在新买的席梦思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把这几个月欠的觉都补回来。
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以为是垃圾短信,没想理会。
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新家不错。就是墙纸的品味,有点差。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语气……怎么那么熟悉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我的天花板。
雪白的天花板上,空无一物。
17.
我盯着那条短信,足足看了一分钟。
新家不错。就是墙纸的品味,有点差。
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比克苏鲁神话还让我难以理解。
我的新家,是昨天才刚刚布置好的。墙纸,是我亲自挑选的,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那可是意大利进口的、带有暗纹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灰色墙纸。
品味差
开什么玩笑!这叫极简主义,这叫高级感!
等等,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重点是,谁发的谁知道我换了新家谁知道我贴了墙纸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嫌疑人名单在我脑海里拉出一张长长的Excel表。
林慧她还在牢里,应该没这个本事吧
沈宗的余党有可能,但他们黑进我手机,就为了吐槽我的装修品味这也太没有职业素养了。
难道是……真的鬼
我那个死去的邻居苏晚,发现我搬家了,她的业务范围也跟着扩大了现在都支持跨区服务了吗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瞬间睡意全无。
我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猩猩。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冲到客厅,把所有灯都打开,然后开始地毯式搜索。
沙发底下,没有。
电视柜后面,没有。
窗帘杆上,没有。
我甚至把我新买的那盆琴叶榕的每一片叶子都翻过来看了一遍,除了几只小飞虫,什么都没发现。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比当初和女鬼做邻居还吓人。当初好歹还在一个小区,现在是跨区域精准打击,对方的道行显然更高了。
我拿起手机,想回一条短信骂回去,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不敢按下。
万一对方回一句我就在你床下,我今晚就得去睡大街。
冷静,季辰,你要冷静。
你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你跟鬼对过话,跟变态斗过智,跟悍匪碰过瓷,还跟白富美演过戏。区区一条骚扰短信,算得了什么
也许……只是个恶作
剧
或者,发错人了
对,一定是发错人了!这世界上肯定还有另一个人叫季辰,他也刚搬了家,而且他的品味,是真的差!
我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像鸵鸟一样,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到枕头最底下,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睡觉。
我告诉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我失眠了。
我感觉天花板上,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我,对我新买的四件套评头论足。
18.
第二天,我顶着比熊猫还黑的黑眼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
一夜安好,没有新的短信。
我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洗漱完毕,泡了杯咖啡,坐在我那张价值不菲的设计师餐桌旁,准备开始我自由职业者的第一天。
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就在我打开电脑,准备大展拳脚时,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颤抖着手点开短信,上面的内容让我差点把咖啡喷到屏幕上。
咖啡机不错,是德龙的最新款。但你用illy的豆子来配,有点浪费了。试试看瑰夏,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砰!
我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咖啡机是德龙的他怎么知道我用的是illy的豆子
我昨天才拆的封啊!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瞬间从椅子上弹开,躲到了桌子底下。
有人在监视我!
不是幻觉,不是恶作剧!是真的有人在监视我!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久,我才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通了。
但响起的不是彩铃,而是一段……京剧。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是《空城计》!
这他妈的是在嘲讽我吗
我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我挂掉电话,不再犹豫,直接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陈队吗是我,季辰。我又见鬼了!
19.
陈正队长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快又给他打电话。
他听完我的叙述,沉默了很久。
你确定,不是你的幻觉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我确定!我急得都快哭了,他连我用什么咖啡豆都知道!陈队,这比上次那个还邪门!上次那个好歹还在隔壁,这次这个直接在我家里装了直播摄像头啊!
你别激动,也别乱动家里的任何东西。陈队安抚道,我马上派人过去。你在家等着,锁好门。
半小时后,我的门铃响了。
来的不是普通警察,而是几个穿着防爆服、拿着各种我看不懂的精密仪器的技术人员。
陈队也亲自来了。
他看着我一片狼藉的家(我刚才惊慌之下把所有东西都翻乱了),皱了皱眉。
看来你受到的惊吓不小。
我欲哭无泪。
技术人员开始对我家进行全方位的、无死角的扫描。
他们检查了每一个插座,每一个灯具,甚至把我新买的智能马桶都拆开看了。
我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体检报告的病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一个小时后,一个技术员拿着一个镊子,走到陈队面前。
镊子上,夹着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黑点。
陈队,在窗户玻璃的外侧,发现了这个。
陈队接过镊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这是什么
最新型的仿生微型无人机。技术员的表情很凝重,军用级别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它靠太阳能供电,可以模拟成一只苍蝇,或者附着在任何物体表面,几乎无法被肉眼察异。
我倒吸一口凉气。
军用级别仿生无人机
我到底惹上什么人了外星人吗
能查到信号源吗陈队问。
对方有极强的反追踪技术,信号是加密后通过多个海外服务器跳转的。技术员摇了摇头,但是,我们在无人机的芯片上,发现了一个非常独特的电子签名。
什么签名
这个签名,我们之前只在一个地方见过。技术员看了我一眼,表情古怪,就是你上次上交的那个,叫‘真言’的系统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陈队、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了。
几秒钟后,我发出了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
李!建!国!
20.
陈队通过内部系统,很快就查到了李叔在老家的住址和新的联系方式。
他把电话递给我,脸上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
你自己问吧。
我接过电话,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李叔那熟悉又平静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积攒了一整天的愤怒、恐惧、委屈,全部爆发了出来。
李叔!你个老不正经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对着电话咆哮,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你知不知道陈队都出动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破无人机是军用级别的!你这是在犯罪!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李叔用一种更加平静的语调说:哦,你们发现了啊。效率比我想象的要高一点。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什么叫我们发现了你这是在说人话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测试。
测试什么
测试一下我新做的无人机性能怎么样,顺便,测试一下你的安全防范意识。李叔慢悠悠地说,事实证明,无人机性能卓越,而你的安全防E意识,依旧是零。
我感觉我的血压在飙升。
还有,李叔补充道,你的墙纸品味,是真的差。那个颜色,在色彩心理学上,容易诱发抑郁情绪。我建议你换成暖色调的,比如米黄色。
我去你的色彩心理学!我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李建国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李叔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等我给你推荐新的咖啡豆吗瑰夏是真的不错,你……
我没等他说完,就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我把手机还给陈队,气得浑身发抖。
陈队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季辰啊,想开点。就当是……多了个爹吧。
我:……
这个爹,我能退货吗
21.
这件事的结局是,李叔被陈队严肃地口头批评教育了一顿,并保证再也不会用他的高科技玩具来骚扰我。
那架价值不菲的军用级别无人机,也被警方没收了。
李叔心疼了好几天,还打电话来跟我抱怨,说我毁了他一个伟大的艺术品。
我的生活,总算重归平静。
我换掉了那面被李叔嫌弃的墙纸,换成了他推荐的米黄色。
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我还买了他推荐的瑰夏咖啡豆,味道确实比illy醇厚。
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李叔那个看不见的摄像头,还悬在我的天花板上,默默地对我的人生指点江山。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设计私活,报酬相当丰厚。
客户要求很高,改了八遍稿子,我几乎要崩溃。
就在我对着电脑,准备第九次修改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我心里一惊,又是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
我点开一看,上面是一张图片,是我正在做的那个logo的设计草图,旁边用红线标注出了几处修改意见,线条流畅,观点犀利,一针见血。
图片的下面,还有一行字:
这么改,第十稿,能过。
我愣住了。
我看着手机上的修改意见,又看了看自己那被甲方蹂躏得面目全非的设计稿,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几处修改,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症结所在。
我鬼使神差地,按照他的意见,修改了设计稿。
半小时后,我把第十稿发给了客户。
一分钟后,客户回复了两个字:过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转账截图。
我看着那笔巨额的设计费,又看了看手机上那条短信,心情复杂。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谢了,李叔。
几秒后,对方回复了:
小事。对了,你楼下新开的那家日料店,食材不太新鲜,别去。
我看着手机,哭笑不得。
我认命了。
摊上这么一个爹,我这辈子估计是别想有自己的隐私了。
不过,好像……也还不错
我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米黄色的墙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我好像,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稳的生活。
虽然,这份安稳里,总是带着那么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