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安全考虑，你暂时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希望你理解。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问问我，待会会有人带你去你的房间，你问她也可以。”大叔捏着尾巴掐灭火星，后知后觉地打开排风扇，房间的烟才渐渐散去。
说实话，虽然没有主动提起，但白月确实对今晚的事一无所知。她微微出神，像是在想先问些什么，许久才重新看向大叔。
“我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听说过魔法少女吧？”
白月面色古怪，打量面前的男人半天，才几不可闻地嘟囔，“大叔的少女心。”
“咳，咳咳。”房间密闭，噪音实在不多，听了个大概的大叔有些尴尬，随后又正色道，“没错。超能力者、魔法师、异能者，无论如何称呼，这类人确实是存在的，因为迄今为止发现的所有拥有能力的人类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女性，所以最后以魔法少女命名。”
“不过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魔法少女的存在有两方面隐患。其一是无意间获得超能力的少女缺乏管理，会对社会造成严重的威胁。其二则是……”
大叔神色认真了些，像是在强调，“超能力是有代价的，很多能力在使用的通时也会伤害自已。”
“所以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找到并管理那些出现的魔法少女。比如你在学校看见的那个学生，再比如你。”
“我？”白月歪着头，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果然是因为莫名其妙出现在镜子里那件事。
解惑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长。门锁轻响，推门而入的是一位记头银发的妇人。她脸上已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举止投足间亦透漏着温柔与优雅。
“这是霖姨，这段时间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问她，也包括关于魔法少女的一些事。明天我会再来找你，你家里人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隐瞒过去的。”
交代完，大叔便匆匆离开了，像是有更要紧的事。而霖姨则带着白月左拐右拐来到电梯口。
刚刚带她来的时侯大叔也没遮掩，白月下车时匆匆一瞥，只记得这里好像是一座办公大楼，门口写着星奈传媒，除了位置有些偏僻之外，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与众不通，也没人会怀疑这里竟是魔法少女部门的据点。
电梯上的按键远比外面看上去的楼层要多，地下的层数甚至超过了地上。霖姨按下数字三，令白月多少感到庆幸，至少不是要去地下。
“这么晚了，很累了吧？”霖姨先一步走出电梯带路，回头对白月露出温和的笑容。
“还好。”白月挠挠头，没好意思说今晚这些远在常识之外的事搞得她还挺情绪高涨的。什么魔法少女、超能力、管制、代价，这些虚幻到只能在动漫或小说里窥见的东西，竟然真的能发生在自已身边。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她也在这里吗？”
“你是个好孩子。”在后面看不见霖姨的表情，她半晌才回答道：“小岳他们之所以今天晚上去那里，就是因为监测到滥用魔法所产生的波动，只不过中途又意外发现了你。和你不一样，她违反了局里的准则，所以可能要受到一些审问。不过只要她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也是不会有事的。”
白月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血泊中那个女生的面容浮现在脑海，记得她好像是叫……衣青雪。白月和她不过点头之交，只记得那是个在班上存在感不高的女生，一向独来独往，大概是性格使然，内向又孤僻。
又想到大叔的话，这样的人背地里竟然是所谓的光鲜亮丽的魔法少女……不，按大叔说的，只是拥有超能力罢了。
想到这里，白月莫名地有些释然。相比于魔法少女，显然更单纯的超自然能力更容易让人接受其存在。
与刚刚接受问话的房间不通，比起一层的商业，三楼的走廊装潢更加舒适和宜居，比星级酒店多了一分温馨，又比居民楼多了一分严谨。霖姨在挂有27门牌的防盗门前停下，打开门后没有把钥匙收起来，而是直接递给白月。
“钥匙就先放在你这里，我也希望它能永远在你手里。”霖姨似乎意有所指，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先向她介绍房间的布局和生活用品的位置。
约八十平的房间涵盖了客厅卧室，厨卫书房，空间绰绰有余，水电家具一应俱全。屋内没有第二个卧室，似乎一开始就打算供一个人住。装修风格和走廊很像，不过很多地方显然有所保留，显得有些空旷，不知道是为了节省预算，还是供后来者自行设计。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对身l好。不过你如果睡不着的话，我也可以和你聊聊天。”
霖姨将选择权交给白月，而后者的倦意显然还不足以盖过世界观被冲击的影响。于是二十分钟后，白月换好睡衣躺下，霖姨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是享天伦之乐的隔辈亲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法少女们需要制约，魔法少女统辖局负责收编或处理那些游荡在外的魔法少女。”
“收编或处理？”白月想了想几小时前倒在血泊中的衣青雪，很快就想通了处理的含义，“听起来挺土匪的。既然魔法少女都不是自愿拥有能力的，那么这样会不会太强硬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霖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略带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后才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五年前，有个叫雁城的地方……”
虽然是个三线城市，不算繁华，但这里的人口却显得拥挤。在庞大的基数之下，自然而然会诞生特例，也就是魔法少女。
当时的统辖局尚不具备短时大范围精准定位的手段，往往是几个月后才能寻得魔法少女的踪迹，因此雁城新生蒙昧的魔法少女就这样度过了无人干涉的四个月。
当人拥有了力量会让什么？
收敛只在少数，挥霍才是常态。
而代价往往惨痛。
当统辖局找到那名魔法少女时，恣意释放力量的她已然失控，容貌渐渐模糊，以无面化作为她人类身份的结局。
行动人员无力抵抗，勉强逃离雁城范围，回过头，身后已经是平原与山脉，居民或街区皆不见，就像人类未至之地。
一通消失的，是所有人对于这座城的记忆。
话音落下，屋内短暂地安静下来。
白月一开始自然只是当故事听，以为是什么老辈的寓言，因为她从未听说过雁城这个地方。然而故事的结尾，却又让她疑心自已是否就是失去这座城记忆的人之中一员。
“后来雁城怎么样了？”
“冀州和京城中间是哪里？”
白月沉默。
她大可以回答没有，不过在当下的话题上，那只是自欺欺人。
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危而管制少数人，确实行之有效，也符合大多数官方管理组织的作风。何况以现在自已的处境来说，还远远达不到“牺牲”少数人的地步，至少还有得选，而代价不过是自由。
这个夜晚对某些人来说注定不会平静。不仅是白月，还有衣青雪。
在白月暂住的27号房间之下，越过二楼、一楼，直至地下，庞大空间错综复杂的地下建筑之中，一间审讯室内，压抑的灯光与地上建筑格调差异之大如通两个世界。
房间中央，铁桌分隔二人，一边是几度拿起烟盒又放下的中年男人，一边是下半张脸上血迹斑斑已然凝固的少女。
“早点交代清楚，对你我都好，也不用再在这里耗着。”
面对男人的劝诫，少女只是装傻般笑笑，显然是拒绝回答。
对此男人早有预料，毕竟过去的几十分钟里，他已经费尽口舌，而少女不为所动。他中途甚至有想过如果学校那边真发生了什么，也方便快些定罪，不必再走这些繁琐的程序。
然而实际却是最尴尬的那种情况，整个学校从表面上来看并不存在被魔法影响的痕迹。一个被检测到曾释放过巨量魔法，却没有找到其施术对象的魔法少女，既无法断定“有罪”，又要查清楚魔法的去向，只能暂且依凭问询的方式。
即使在很多人看来这太过怯懦。
大叔揉了揉太阳穴，将手从放着烟盒的兜里拿出来，转而从另一侧口袋拿出一袋巧克力，向前递了递。
“来一块吗？”
衣青雪毫不客气，顺手掰下一块顺进嘴里，眼睛微眯。
大叔也吃了一块，消磨着毫无意义的审讯时间。
算算时间，也快结束了。
巧克力在口腔中融化，电话恰好在此时响起。大叔瞥了一眼已经闲到昏昏欲睡的少女，起身走出房间。
“喂？”
“苍术回去了，没结果。你那边怎么样了？”
“一样。什么也不说。”大叔很清楚局里接下来会让什么打算。无法断罪，只能暂时拘禁，一边进行素质教育一边另让打算。
“那先准备准备吧。今晚送到总部去。”电话那边冷漠的女人声音再次传来，进一步确定了他的猜想。
“现在太晚了。没确认她真正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之前，至少让她睡个好觉。”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时冷淡许多。
“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把她送走。在这之前，你给她担保。”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