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9年,地球污染殆尽,人类唯一的希望是基因方舟计划
——一张通往外星殖民地的船票。
我们家很幸运,抽中了最后的名额。
可姐姐苏晚从小患有罕见的基因衰变症,体检报告显示,我的基因序列与她严重排斥。
无法为她提供骨髓续命,我是家里那个没用的次品。
登船那天,妈妈哭着给我打了一针昂贵的营养剂,
她说:念念,妈妈对不起你,只能让你健健康康地留在地球上了。
我以为这是她最后的温柔。
可下一秒,我全身麻痹,被她和姐姐合力推出了逃生舱,
抛向了被称为灰色禁区的污染废土。
只有晚晚才配活下去!你这个废物的基因,就该烂在地里!
一个月后,她们却驾驶着飞船降临废土,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
念念,快跟我们回去做移植手术,方舟的主脑查出只有你的基因才能救你姐姐……你要不回去,我们全家都要被‘净化’掉啊!
而我,正靠在废土之王魅影的机械臂上,冷笑着拧开了一瓶核子可乐。
首领,有三个‘高蛋白’的访客,要不要处理掉
1.
穿梭机的舱门在我身后闭合。
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那声音,像是为我的旧世界敲响了丧钟。
舱内一片洁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的味道,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妈妈坐在我对面,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眼眶通红。
姐姐苏晚则靠着舷窗,脸色苍白,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们家抽中了基因方舟的最后一张家庭票。
这是地狱里的头等奖。
可我们家,只有两个人能活。
苏晚患有罕见的基因衰变症,必须定期进行基因修补。
而我的基因序列,根据方舟的体检报告,与她严重排斥。
我无法救她。
我是那个多余的、没用的次品。
妈妈颤抖着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支注射器。
里面的液体是昂贵的淡金色。
念念,这是妈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方舟上的生活太苦了,你姐姐的病也需要很多资源。
这是浓缩营养剂,能让你在地球上……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不舍。
我找到了。
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让我心头一酸,主动伸出了胳膊。
妈,我不怪你。
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淡金色的液体缓缓推进我的血管。
我以为这是她最后的温柔。
可下一秒,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手臂炸开,迅速席卷我的全身。
我的指尖开始不听使唤,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世界在我眼前扭曲、模糊。
我看到妈妈擦干眼泪,脸上那悲伤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硬的决绝。
她和苏晚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将我从座位上拖了起来。
妈……你们……要做什么……
我的舌头也麻了,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苏晚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病弱的伪装,她凑到我耳边,声音里满是淬了毒的快意。
做什么
当然是送你这种废物,去该去的地方。
她们拖着我,走向了逃生舱。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舱门在我面前打开,外面是深不见底的、被污染成灰褐色的云层。
狂风灌了进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我的身体。
妈妈没有看我,只是一字一顿地说:
念念,别怪妈妈狠心。
只有晚晚,才配活下去。
她和苏晚一起用力。
我像一个破旧的玩偶,被她们毫不留情地推出了穿梭机。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看见苏晚的脸在舱门口,带着一种扭曲又得意的狞笑。
她用口型对我说:
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穿梭机引擎喷出蓝色的火焰,迅速升高,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亮点。
而我,笔直地坠向那片被称为灰色禁区的死亡废土——
2.
意识是被剧痛唤醒的。
皮肤像是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烂的气味。
我挣扎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铁锈色荒原。
天空中挂着两个灰蒙蒙的、永不落山的假太阳。
不远处,一只半人高的变异蟑螂拖着镰刀般的前肢,正用猩红的复眼死死盯着我。
它的口器里滴下黏稠的液体,发出咔哒、咔哒的兴奋声响。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拼尽全身力气向后挪动,可身体里的麻痹剂余威仍在。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怪物越来越近。
就在那镰刀般的前肢即将斩断我脖子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红色光束从天而降。
精准地贯穿了变异蟑螂的头颅。
怪物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绿色的腥臭浆液。
几道穿着破旧外骨骼装甲的人影从一堆废铁后走出。
为首那人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半张脸都被精密的机械覆盖,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他伸出闪着金属光泽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下。
天上掉下来的
他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又沙哑。
带回去,看看有没有利用价值。
我就这样,被带回了拾荒者的地下堡垒。
这里是废土的法则。
没有价值,就等于死亡。
那个救了我的男人,是拾荒者的首领,魅影。
他们给我做了个全身扫描,结果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首领,这小妞的身体……对高浓度辐射有极高的耐受性。
她的基因序列,好像能和旧时代的某些设备产生共鸣。
魅影那只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
他丢给我一本沾满油污的机械维修手册。
三天,看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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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我开始没日夜地学习。
用最快的速度吸收着那些复杂的电路图和机械原理。
我的双手被零件划得伤痕累累,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机油。
我不再是苏念。
我是技工7号。
3.
在废土,时间没有意义。
唯一能衡量时间的,是身上的伤疤。
第一周,为了抢修一台净化水装置,我的小臂被泄露的蒸汽烫得血肉模糊。
我咬着牙,用冷却剂冲了冲,继续干活。
装置修好的那一刻,整个堡垒的人都在为我欢呼。
他们把当天最干净的水,第一份端到了我面前。
魅影站在阴影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管珍贵的再生药膏丢给了我。
第二周,我和搜寻队外出,遭遇了变异沙虫的袭击。
我用临时改造的声波干扰器,为小队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
代价是我的左腿被沙虫的酸液溅到,腐蚀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回到堡垒,所有人都沉默地围着我,往我的伤口上撒着土制的止血粉。
很疼。
但比不上被推出逃生舱时,心里的万分之一。
第三周,我修复了一台旧时代的哨兵机器人。
当那个笨重的铁家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用电子音说出你好,主人时,我第一次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里笑了。
我给它取名铁块。
它成了我唯一的伙伴。
一个月后,我已经能独立维修一台报废的动力臂。
当我成功启动那条机械臂时,堡垒里响起了一阵粗野的欢呼。
魅影走到我身边,用他冰冷的机械手,轻轻擦掉了我脸颊上的一抹油污。
干得不错。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以后,你就叫苏念。
那是我被抛弃后,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堡垒的警报系统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蜂鸣。
首领!堡垒外,降落了一艘来自‘方舟’的飞船!
4.
我和魅影赶到地面。
那艘线条流畅、闪着银光的精良飞船,与周围的废铜烂铁格格不-入。
它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个谎言。
舱门打开,两个穿着纯白色防护服的人走了下来。
尽管隔着头盔,我也一眼就认出了她们。
我的妈妈,和我的姐姐,苏晚。
她们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眼神里充满了嫌恶。
特别是看到我身上那件沾满机油的工装,和手臂上狰狞的疤痕时。
妈妈摘下头盔,皱着眉,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开口。
苏念,别闹了,跟我们回去。
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从怀里拿出一块数据板,将屏幕对着我。
方舟主脑重新核算了基因数据,发现之前的报告有误。
苏晚的基因病已经恶化,现在,全人类里只有你的基因,才能和她进行完美移植,不会触发任何排异警报。
她的话,像是在宣布一件理所当然的命令。
听到没有这是你的义务。
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我身边的拾荒者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一个断了胳膊的男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义务她凭什么
另一个人扛着锈迹斑斑的霰弹枪,咧嘴笑了。
这俩娘们儿脑子被辐射糊住了吧
苏晚也摘下了头盔。
她病得更重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却丝毫未减。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怨毒。
苏念,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傍上这群地底的老鼠就了不起了
她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又疯狂。
你生来就是我的备用血库!现在需要你了,你就得乖乖跟我回去给我续命!
这是你的命!
5.
我的命
我终于笑了。
那笑声从我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废土的沙哑和冰冷。
我缓缓地,当着她们的面,撸起了我那件满是油污的工装袖子。
手臂上,纵横交错着丑陋的疤痕。
有被变异兽抓伤的。
有被锋利金属划伤的。
还有被高压电流灼伤的。
每一道疤,都在讲述着我在这个地狱挣扎求生的故事。
我抬起眼,一字一顿地问她们。
一个月前,我被变异蟑螂追杀,差点被当成晚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半个月前,我维修高压线路被电晕,差点死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我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她们的心里。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开始放软姿态,挤出眼泪。
念念……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可你姐姐她快死了啊!
她开始哭诉,声音凄厉。
方舟有规定,基因欺诈是重罪!如果我们不能把你带回去完成移植,我们全家……全家都要被‘净化’掉的!
你忍心看着我们去死吗
净化
我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深。
我向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差点被你们亲手‘净化’掉的时候,你们忍心吗
一句话,噎得她哑口无言。
苏晚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这个贱人!你敢咒我们!
她一边吼着,一边从防护服里掏出一把能量手枪,对准了我!
可她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十几道红色的激光点,瞬间从四面八方锁定了她和妈妈的眉心。
魅影的机械哨兵,不知何时已经将她们团团包围。
冰冷的电子眼,不带一丝感情。
苏晚的手开始发抖,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怕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但我知道,她怕的不是我。
她怕的是死。
6.
念念,你听话,快跟妈妈走……
妈妈还在试图用那套虚伪的亲情说辞。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按下了手腕上一个隐蔽的按钮。
下一秒,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我的后颈传来!
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进了我的脊椎!
我惨叫一声,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是微型定位器!
还附带了高频电击功能!
这个女人,在我登船前,就给我植入了这东西!
她从一开始,就给我留了后手!
妈妈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快步向我走来。
不听话的孩子,总要受点教训。
妈妈带你回家。
可她还没碰到我,一道强烈的电磁脉冲瞬间以魅影为中心炸开!
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发出一阵刺啦的杂音,我后颈的剧痛也戛然而止。
魅影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那只唯一的黑色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护在身后。
冰冷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金属齿轮间碾磨出来的。
你们问过我了吗
话音未落,他手臂上的机械装置瞬间变形,两道高能光束精准地击中了妈妈和苏晚的手腕。
她们的武器和通讯设备瞬间被缴获。
她们的飞船发出一声哀鸣,所有灯光熄灭,系统被彻底锁死。
魅-影抱着我,用他冰冷的机械手指,轻轻擦去我额头的冷汗。
他低下头,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
别怕。
从你被抛弃的那天起,你的家人,就只有我们。
7.
被彻底控制后,死亡的恐惧终于压垮了苏晚最后一丝傲慢。
她突然挣脱开控制她的拾荒者,扑通一声跪倒在魅影面前。
她指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尖声叫喊:
是她!都是她干的!
是她骗我说苏念的基因不匹配!也是她出的主意,要把苏念推下去的!
首领,我是无辜的!
我只是太想活下去了!
求求你放了我,只要你让我回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妈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气得浑身发抖。
苏晚!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苏晚毫不示弱地回吼。
你怕失去我这个能让你在方舟上享受优待的女儿!你怕失去你那可笑的富贵生活!
一场狗咬狗的闹剧,就在这片荒凉的废土上,滑稽地上演了。
妈妈扑上去,和苏晚厮打在一起。
曾经光鲜亮丽的两个人,此刻像泼妇一样咒骂、撕扯,彻底撕碎了亲情那层可笑的假面。
我靠在魅影的怀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像是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小丑的滑稽戏。
心里最后一丝因为她们而起的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够了。
魅影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闹剧。
他挥了挥手。
把她们分开,关进禁闭室。
两个拾荒者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她们分别拖向了不同的方向。
就在这时,堡垒上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数个高速接近的黑点。
方舟的执法队,到了。
8.
十几艘印着方舟徽记的武装穿梭机,将整个堡垒围得水泄不通。
机身上冰冷的炮口,对准了地面上的每一个拾荒者。
为首的穿梭机上,走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的男人。
他肩膀上的徽章,代表着方舟的最高执法权。
拾荒者首领魅影,根据方舟法案,你涉嫌非法拘禁方舟公民,立刻交出苏念、林秀、苏晚三人!
军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魅影冷笑一声,他没有争辩,只是打了个手势。
他身后巨大的全息屏幕亮起,开始播放两段视频。
一段是妈妈在禁闭室里的哭诉。
她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如何伪造基因报告,如何策划将我推下穿梭机的全部过程。
她哭着说:我也不想的,可晚晚的病不能等……念念的基因既然没用,还不如……还不如让她给晚晚让出一条活路……
另一段是苏晚的。
她为了活命,添油加醋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妈妈身上。
她甚至爆出她们一家为了获得船票,还贿赂了审查官。
她对着镜头狞笑:那个蠢货,从小就是我的影子,我的备用品。现在需要她了,她就该滚回来。这就是她的价值!
视频放完,全场死寂。
连那个铁面无私的军官,脸上都闪过一丝动容。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但依旧坚持。
即便如此,她们也必须接受方舟的审判。
苏念是此案的关键证人,也必须跟我们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从魅影的身边走出来,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平静地看向那位军官。
我可以跟你们走。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废墟。
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亲眼看着她们,接受‘净化’。
9.
方舟的审判庭,比我想象的更加冰冷和高效。
在魅影提供的、无可辩驳的录像证据面前,妈妈和苏晚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基因欺诈。
蓄意谋杀未遂。
贿赂方舟官员。
数罪并罚。
最终裁决被当庭宣布:
判处林秀、苏晚基因净化之刑,立即执行。
所谓的净化,就是被彻底剥夺基因信息,抽走所有意识和记忆,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作为维持方舟生态循环的营养基。
当她们被押向净化舱时,她们疯了。
念念!我是你妈妈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妈妈撕心裂肺地哭喊。
苏念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
她们哭喊、求饶。
我只是平静地站在观察窗外,看着她们在白色的光芒中,一点点失去表情,失去神采,最终化为一具空洞的皮囊。
我没有感到复仇的快感。
只觉得无尽的疲惫和释然。
一切都结束了。
那位军官遵守了诺言,在审判结束后找到了我。
苏念小姐,鉴于你的特殊遭遇,以及你独特的基因价值,方舟决定授予你高级公民身份,并为你提供最好的生活资源。
这是无数地球遗民梦寐以求的归宿。
我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我拒绝。
我转身,走向停机坪。
魅影靠在他的那艘、被他改装得充满暴力美学的飞船旁,正等着我。
他看见我,那只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闪动。
他向我伸出了那只冰冷的、却又无比温暖的机械手。
我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方舟的船票,曾经是我以为的全世界。
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希望,从来不是一张通往别人世界的船票。
而是和懂你、爱你的人一起,亲手在废土之上,开辟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新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