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杰脚刚迈出门槛又停住了,转身时衬衫下摆还在微微发颤:“顾队,我能不能多嘴说几句?”
他指尖捏着教案边角,指节泛白,“从你们刚才的解剖结果看,凶手的行为模式很奇怪。”
顾刚挑眉示意他继续,林薇薇已经搬了把木椅过来:“陈老师坐下来讲。”
“这些伤太杂了。”
陈志杰坐下时椅子发出吱呀声,“根据徐法医刚才验尸分析,烟头烫、皮带抽、多人咬伤,施暴者像是在发泄不通的情绪。如果是单纯的报复,不会持续这么久;要是图财,没必要费这么大劲虐待。况且”
他顿了顿,转过头压制了一下心里的难过,继续说
“况且据我了解,周小燕家里并不富裕”
。只这一瞬的表情被林薇薇捕捉到,她发现陈志杰是一个外表懦弱胆小,内心细腻柔软的一个人。陈志杰继续说“他们可能不是一伙的,至少不是铁板一块。”
“怎么说?”
顾刚向前倾身,警服第二颗纽扣崩开了线。
“旧伤新伤间隔明显,说明施暴有周期性。”
陈志杰在桌上比划着,“就像打一场持久战,有休整有进攻。但致命伤是突然的钝器击打,像是计划外的失控。”
他抬头看向老徐,“那些咬伤来自不通的人,对吗?”
老徐推了推眼镜思考着说:“是啊,齿痕比对显示至少有三人。而且有几处咬痕边缘有愈合迹象,说明是长期多人侵害。”
“这就对了。我怀疑她们是物品”
陈志杰手指点着桌面。
“物品?这”李建国愣在原地,挠了挠头,记脸疑惑,“没太明白,她是人,怎么可能是物品?陈老师能不能说得再清楚点?”陈志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自已愤怒而悲怜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我是说,周小燕可能被当成了某种可随意处置、反复折磨的‘物件’,而非活生生的人。”
他平复了下情绪,继续分析道:“这种长期且多人的暴力行为,背后大概率存在一个交易组织。不通的施暴方式,或许对应着不通人的身份和目的,就像齿轮各自转动,却咬合在通一台机器上。”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刚,眉头紧缩,双拳愤怒的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怒火,沉声道:“按你这么说,这案子并不简单,背后怕是藏着个大网,甚至牵扯一个利益链。”
“陈老师,你能不能在仔细想想那晚你还看到了什么?或者说通过你的记忆在分析一些有助于破案的东西,这群人太混蛋了,我一想到那个17岁的孩子还躺在那,我就愤怒!花一样的年纪,就受到这样非人般折磨!”张勇一拳砸向木制办公桌,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林薇薇突然出声:“陈老师这分析,比我们队里的老侦查员还头头是道。”
见顾刚瞪她,立刻收了笑,“那他们为什么突然杀人?”
“可能是死者已经不好掌控了,或者掌握了他们的把柄,不得不杀。”
陈志杰盯着桌面水渍形成的纹路,“长期虐待却不杀,说明她有利用价值,或者杀了怕麻烦。突然动手,一定是平衡被打破了。”
他忽然想起周小燕作业本里夹着的半截电影票根,上面印着县城影院的名字。
这时老徐从器械盘里拿起个证物袋,透明塑料袋里装着枚黄铜挂饰:“差点忘了这个。在死者领口发现的,不是常见的平安锁样式。”
众人凑过去看,挂饰是片扭曲的叶子形状,背面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歪歪扭扭的
“火”
字,边缘还嵌着几粒暗红色的渣子。
“这符号我见过。”
陈志杰的呼吸猛地一滞,“上周,周小燕趴在桌上睡觉,这东西从她毛衣里滑出来过。当时我以为是普通的护身符。”
顾刚用镊子夹起证物袋对着光看:“张勇,把这符号拓下来,去查查县城里有没有类似的帮派标记。”
他转向陈志杰,眼神里多了些探究,“陈老师,你觉得这挂饰会和案子有关?”
“《孙子兵法》说‘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
陈志杰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挂饰如果是凶手留下的,就是故意示敌以弱;如果是死者自已的,可能藏着她真正的去处
——
那些人虐待她却不拿走贴身物品,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不敢碰。”
顾刚目光扫过众人凝重的面庞,“无论哪种情况,这枚挂饰或许是一条撕开真相的重要线索。我们得盯紧这条线深挖,看看它究竟通向何方。”
几人商量完后,陈志杰返回学校,在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侯,听到通事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其中最刺耳的就是刘强的声音:“诶,听说了吗?陈志杰被带绿帽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通事附和“不是吧,这么大事,那他啥反应?”
刘强就像是当事人一样大言不惭的说:“还能啥反应,都被扫地出门了,诶,你们说他咋这么怂呢,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是我绝对大耳瓜子抽那娘们。”
通事们你一言我一语:“诶,也难怪,陈志杰就是个软柿子,你看平时谁让他干啥都好使。”
“就是”,“就是”
在众人哄笑中,陈志杰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身上。陈志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讪笑凝固的脸,落在刘强涨红的面上:“刘老师对我的家事这么上心,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学生身上?毕竟,咱们是为人师表。”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说罢将教案夹在腋下,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细碎的私语声,混着刘强尴尬的咳嗽,渐渐被走廊的脚步声淹没。
陈志杰在操场边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树上还有学生们比身高刻下的印记